第8章 盛情款待
「不如將這些流民,押在營中嚴加看守。若真和余萬年勾結謀划,若真對朝廷有不臣之心,只要慢慢審問,總能審問出來,何況——」,司空珩意味深長地看向司空侗,「平叛燕北羯族乃朝中大事,羌渠部如何處置,也需上報京都,交由聖上與寧王爺裁奪。」
司空侗聞言,面色愈加陰沉,半晌,極其不悅地妥協:「那就按賢侄說的辦吧。」
司空珩作揖拜謝司空侗,命人將乞活幫眾人全部押解看守,卻把沐昧秘密帶回他營帳當中,屏退左右,斜倚著坐榻,直直看著沐昧,考量的目光如鋒刀利器。
沐昧被司空珩盯著,心裡直慌張發毛,感覺下一秒就要被他的眼神利器穿心。
半晌,司空珩淡淡開口:「我救了你,你不謝我?」
沐昧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他早已洞悉乞活幫此行的計劃。但即便如此,依舊把乞活幫眾人從司空侗刀下救了出來,又三言兩語拖延了審訊時間。
他一個皇室宗親,無端營救亂民,到底為了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司空珩又淡淡問了一句。
沐昧的心咕咚直跳,慌亂中搪塞:「我不記得……」
「不記得?」司空珩緊眯著眼,心想,怎麼會有人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白薤谷風波中,她發生了什麼特別的狀況?亦或者,只在故意搪塞?可她的搪塞,究竟想隱瞞什麼?
司空珩想著,愈加鋒利地打量著沐昧,想要弄清她的身份和刺殺自己的目的。
沐昧把頭埋得愈低,躲開司空珩刺穿人心的寒目:「我幾年前失憶過一回,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亂世謀生,我們這種草芥,叫什麼也並不重要。」
「亂世?」司空珩忽笑了笑,寒目漸暖了幾分。
「你說那軍營布防圖,是你觀察所得。具體如何觀察,又怎樣記錄,現在周圍沒人,你仔細講與我聽聽。」司空珩半俯下身,看著沐昧緩聲發問。
沐昧大腦飛快轉著,想弄清司空珩問這話的目的,但想到他既然願意把乞活幫眾人從司空侗刀下救出,這些細節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便把藉助樹影測量的辦法和盤托出,並說:「軍營中不同身份者,飲食、營帳、裝備均有區別,觀察鎧甲異同、營帳大小及炊事規律,便能大致判斷不同營帳所住士官,推測營帳防護與排名布陣。」
「哦?」司空珩更眯緊眼睛,繞圈打量著沐昧,思索她話中的虛實。
沐昧被司空珩寒霜般的目光籠罩,一顆心七上八下胡砰亂撞,感覺下一秒就要被他眼中的寒霜淹沒,溺水窒息,大腦漸漸變得一片空白。
良久,司空珩寒目漸收,忽然拂袖,掀簾離開營帳。
沐昧心中一松,頓時癱軟坐地上,目光獃滯地打量著周圍:
不算太大的營帳,收拾得簡單潔凈,左側擺著一張行軍榻,當中擺著一張半褪色的檀木几案,用白玉凈瓶插著楊柳嫩葉與一支玉蘭,案上攤開一副寒山飛鳥水墨畫。玉蘭在銅色油燈盞跳動的燭光下,在寒山飛鳥間投下一片隱隱綽綽的花影,無端讓人心神動蕩。
沐昧被那花影晃了神,片刻后忙移開眼,只見几案上方,掛著一張微微發黃的晉嵩王朝地形圖,一柄鞘上鑲滿漢白碎玉的細劍,一張頭帶螺旋飛槳的巨型大弓。
沐昧心中驟然一緊:那張大弓,是師父的貼身物!怎麼會在這兒?!
正驚愕中,營帳門帘被人掀開,一個銀衫護衛懷抱著些衣物,來到沐昧面前。
沐昧記得那個護衛,就是此前營帳外,伏押乞活幫眾人的那位。
他身材頎長,略顯瘦削,神情略顯滯訥,與執行任務時的乾脆利落截然不同。
「我是珩王爺的貼身護衛遲律,奉王爺命給姑娘找來一身換洗衣物。」他刻意躲開與沐昧的眼神接觸,憋紅著臉說完,卸下重擔似地把衣物放在沐昧懷中,踱步飛出。
緊接著,又有兩個銀衫護衛,拎著一桶熱氣騰騰的滾水晃蕩而來:「姑娘在營帳里洗個澡,換上衣物,一刻鐘後會再有人來。」說罷放下熱水也離開營帳。
沐昧不明所以,一種莫名的恐慌感襲上心間:司空珩把乞活幫眾人從司空侗刀下救出,又莫名其妙把自己留在營帳梳洗打扮,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焦躁地在營帳中來回踱步,想藉機開溜,卻怕門外有人守護,不敢輕舉妄動。
心急地原地打轉,一刻鐘左右,又有四個銀衫護衛各拿一個五層食盒掀開門帘,將盒中酒菜次序端上几案,向沐昧行禮:「王爺吩咐,請姑娘品嘗。」說罷,也快步離開。
沐昧獨自面對著滿桌盛宴,愈加心慌得不能自已。已經久未食得一粒米粟的肚子咕咕直響,饞得直流口水,卻怎樣都不敢下筷。如果酒菜放有毒藥?如果碗筷中暗藏玄機?自己不因貪念白白斷送性命?但轉念一想,如果司空珩想殺自己,又何必費此周章?
愈加焦躁地在營帳中來回打轉,飢腸轆轆面對著饕餮盛宴,卻始終沒能動筷。
一刻鐘后,炊事兵用食盒又將酒菜原封不動的帶離營帳。
司空珩掀簾而入,看著原封不動的熱水和衣物,淡然一笑:「你倒小心。」
沐昧瑟縮作一團,警惕看著司空珩,從袖口摸出匕首緊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