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不一樣的解讀
青蛇的動作走完,程小樓頓時切換成了白蛇白素貞的角色,款款做出了登台的動作。
「梅郎你要記住,亮相的時候切記動作要穩,到時候你像這樣靠在我旁邊,用你的嬌俏可愛襯托出白蛇的端莊溫婉。」
程小樓解說一邊做動作,一人分飾兩角雖然忙碌,但卻一點兒不會給人凌亂的感覺。
「姐姐,咱們可來著了!這兒多有意思啊。瞧,游湖的人都是一對兒、一對兒的。」
「說這句詞的時候要格外注意手上的動作,和眉眼之間的配合。」
「青蛇雖然跟白蛇情同姐妹,但她同時又是白素貞的貼身丫鬟,那股子情緒一定要拿捏準確,要不然感覺就出不來。」
「還要,你要記住,我之前在說戲的時候就說過,白青二蛇一直在昆崙山修鍊,雖然已有幾百上千年的當行,但是卻很少在人間行走,特別是性格跳脫的青蛇,對什麼都覺得新鮮。」
程小樓一邊演一邊不厭其煩的解說,看的梅郎頻頻點頭。
如此這般的排戲,他以前還從未經歷過。
突然間,梅郎感覺鼻尖隱隱有些發酸,感動的想哭。
如果每一個一線大角兒都能對其他小角兒有程小樓這麼好的耐心,那該多好啊。
「是啊,你我姐妹來在江南,領略這山溫水暖,好不爽快人也。青妹,你來看,那前面就是有名的斷橋了。」
在切換到白素貞一角的時候,程小樓瞬間就變成了端莊溫婉,仙氣飄飄的大家閨秀。
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眉眼神態,都跟青蛇完全不同,就連氣質都瞬間變的截然不同。
這一幕又看的段藍泉和梅郎渾身巨震,兩人無不佩服程小樓對戲中角色拿捏的準確與細膩。
小青:「姐姐,既叫「斷橋」,怎麼橋又沒有斷呢?」
白素貞:「雖然是叫斷橋橋何曾斷,橋亭上過遊人兩兩三三。對這等好湖山我愁眉盡展,也不枉下峨嵋走這一番。」
小青:「姐姐,你看,那旁有一少年男子往咱們這兒走來,好俊秀的人品哪!」
白素貞:「在哪裡?」
小青:「在那兒呢!」
白素貞:「在哪裡?」
小青:「在那兒呢!」
唱道這裡,程小樓又停下來提醒道:「梅郎,這兩遍在那兒呢,無論是神態和語氣都要有所區別,第一遍是好奇驚訝,第二遍是加重語氣提醒,這兩句就是為了要引出我師兄扮演的許仙。」
「放心吧程老闆,我記下來了。」梅郎認真點頭道。
程小樓說了聲好,點點頭又繼續往前推:「姐姐,要下雨了,咱們回去?」
「唱到這裡就一定要用做工表現出畫面感了,還記得我剛剛說過你所扮演的小青一角的身份嗎?」
聽到程小樓考問,梅郎趕緊答道:「記得,青蛇和白蛇情同姐妹,同時又是她的貼身丫鬟。」
「不錯,所以在她們避雨的時候,你就要很自然的為白蛇整理衣服,拍打身上沾染的雨滴,整理頭髮。」
「千萬別小看這個整理衣服的動作,因為接下來許仙就要出場了,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你們一定都聽過吧。」
程小樓說戲說的非常細,不僅從唱工和做工上面解說,同時包括人物心理和前因後果,以及他對整齣戲的理解和感悟,也都毫無保留的和盤托出,沒有半點藏私。
「躲雨的時候,你要用手上的手絹也為姐姐白蛇遮擋,這個細節千萬得記住了。」
程小樓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句,才走到旁邊拿起油紙傘迅速進入許仙的角色整理了一下被雨淋濕的衣服唱道:「適才掃墓靈隱去,歸來風雨忽迷離。風吹柳葉絲絲起,雨打桃花片片飛,百忙中哪有閑情意!」
「師兄,你唱到哪有閑情意的時候,要加快腳步趕著回家,然後跟白青二蛇撞了個正著。」
「對了,梅郎你們一定要認真體會戲中的唱詞,風吹柳葉絲絲起,雨打桃花片片飛,桃花幾月才開,每年的三到四月對不對,加上許仙前面那句唱詞,是不是很容易就推敲出此時正值清明節?」
「俗話說清明時節雨紛紛,這個時候的雨一般不會太大,稍稍有些冷,但也不是特別冷,所以在表現人物情緒的時候,一定也要扣准這一點。」
段藍泉和梅郎同時虛心的答應一聲,認真將他說的每一句都默默記了下來。
不管是段藍泉還是梅郎,此時的內心深處都是非常震撼的,唱了這麼多年戲,他們以前從來都沒想過,同樣一齣戲還可以這麼解讀。
揣摩戲中人物的心情、情緒和性格,這一點兩人都知道。
但揣摩天氣,兩人之前都是聞所未聞。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越發明白程小樓為什麼能把戲唱到這種程度,為什麼他能夠創作出這麼多精品戲碼了。
光是這份對京劇的痴迷,恐怕就連很多一線大角兒都是拍馬不及。
「當許仙拿著傘腳步匆匆走過來的時候,梅郎你這個時候也要扶著白蛇走過來。」
「小姐,雨下大了,咱們到柳樹底下躲避躲避吧。」
說完這句唱詞,程小樓又看著梅郎問道:「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正聚精會神瞪大眼睛看著他的梅郎先是一呆,緊接著便皺著眉頭認真想了想,仍是一臉懵逼。
「剛才白青兩人明明就在另外一處避雨,我還告訴你要幫白蛇整理衣服來說,你忘了?我還告訴你,青蛇除了跟白蛇情同姐妹,同時還是她的貼身丫鬟。」
「但是你還記得剛才的唱詞嗎,青蛇一直叫的白蛇姐姐,之前喊姐姐,現在在許仙面前卻稱她為小姐,明明避雨避的好好的,非要當著許仙的面說要去柳樹下躲避躲避,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程小樓剝絲抽繭的層層分析,引導梅郎和段藍泉一點點往戲里鑽,讓他們學會自己分析體悟。
如果只是一股腦兒的填鴨式教學,兩人很難揣摩出整齣戲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