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難以抑制

葉子打開藝考生一周前寫的信，看了起來。

一周前，藝考生在醫院看到自己表哥親了葉子，當晚回去躲在黑暗中沉默了半夜。

然後起身到畫室瘋狂作畫，他頂著刺蝟頭，在紙上瘋狂的畫著。

他這短短的二十年，經歷過長期的貧窮，經歷過父母長時間的爭吵和打鬧。

他很年輕，卻早已經在一次次的驚恐中老掉了。

他有許許多多不能明白的事。

他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明明不喜歡母親，明明在外面跟別的阿姨如膠似漆，卻不肯跟母親離婚。

他不明白，為什麼，母親忍辱負重，帶著他，在底層掙扎，出賣掉一切能賣掉的東西。

拋棄掉身為女人的尊嚴，背負罵名，嘲笑，指責，好不容易，變成了有錢人。

為什麼，會選擇原諒父親？

她明明應該恨他的，她曾經抱著自己流淚說要殺了他。

這一切，她是什麼時候忘掉的？

自己替她記著這份仇恨，到頭來，她還怪自己記恨父親！

呵，真是可笑。

說什麼有爸爸總比沒有強。

這樣的父親，到底強在哪裡。

不管自己是挨餓，挨打，被欺負，還是生病，逃課，打群架。

他從來都不管。

不相處怎麼會有感情。

哪有什麼血濃於水，除了朝夕相處，人類別無其它方式保持聯繫。

他做不到原諒父親，也因此不願意出國，他害怕假裝一家人其樂融融。

他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拿起畫筆，調出爛泥一樣的背景色。

彷彿不存在的父親，難以理解母親。

跟這兩個家人比起來，表哥，似乎是親近又溫暖的存在，貫穿了他童年少年青年。

他超越了時間，一直陪伴著自己，對每一個需要幫助的自己，伸出手。

他更願意，跟表哥一起生活。

他跟在表哥後面長大，對錶哥充滿崇拜。

雖然後來自己，長得比表哥還要高大，但是很少獨處的他，實際上，並未長大。

他還是那個，父母一吵架就哭，一打架就躲起來，看見父親出軌躲起來，看見母親跟別的叔叔一起也躲起來。

他是一個大個子，但是他保護不了自己。

人生，像在沙塵暴中行走，那摻雜在時間裡的沙子，不知何時，就會讓人頭破血流。

他第一次主動做出自己的選擇，是要了白雪的聯繫方式。

他總是喜歡躲藏，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如此鮮明，大膽，瘋狂，又熱辣。

一次次肉體碰撞，帶來一次次的靈魂衝擊。

他愛上了她，他看著生機勃勃，肆意瀟洒的她，自己也變得舒展起來。

他心裡，有一顆名為自由的種子，悄悄發了芽。

日子是甜蜜的，他時常揮汗如雨，空乏又充實。

他把大腦袋窩在白雪的懷裡，像一隻大狗一樣撒嬌。

他好愛她啊！

他想要她誇自己，撫摸自己，渴望自己。

他恨不得成為她的一部分，這樣，她就離不開自己，每天都需要自己。

但是他遇到了比離婚選父親還是母親更難的問題。

表哥義正辭嚴的告訴他，白雪是出來賣的，她出生不好，14/5歲，就被自己的姑姑從山裡，帶了出來。

不同於表面的純真，實際上，她這個人爛透了。

她不但小小年紀就出來賣，後來又被大她三十歲的老頭包養。

還曾經被人家老婆衝到出租屋扒光衣服打了一頓。

藝考生當時很震驚。

白雪，才17歲啊！

他不知道兩年的時間，她經歷了什麼。

她是不是像其他人一樣，穿的很暴露，在寒冷的深夜徘徊等待男人的挑選。

她是否，會因為擔心別人老婆過來打她而睡不著。

她是不是，也會像自己一樣躲起來偷偷哭泣？

他不願意像表哥一樣罵她是個表字。

他深知貧窮，會給一個人帶來怎樣的苦難。

但是，他也無法不在意表哥的評價。

他無法做到不顧世俗眼光，實際上，他怕得要死。

當年差幾百塊上不起高中的時候，他聽到母親半夜帶人回家。

他在黑夜裡偷偷流淚，捂住了耳朵。

他明顯感覺到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他甚至想跑回家，問母親為什麼這麼不要臉。

但是當他回家，看到一頓難得的紅燒排骨，看著母親溫柔的眼神。

他含淚吃了兩碗，真香啊！

這特么才是生活啊！總不能去死吧。

他原諒了母親，卻從不敢張揚，他認定自己是個丟人的人，認定母親做的是丟人的事。

他低調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以至於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富二代。

他畏畏縮縮慣了，直到看見白雪。

他質問她羞不羞愧，她不以為意的告訴他：「得到我很容易，但是擁有我很難，你得不到我，你羞不羞愧？」

她絲毫沒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

腳下的路很多，為什麼要選難走的那條，像她現在，年輕漂亮有人愛，不停有人奉上錢財。

她羞愧什麼，她甚至還覺得得意。

那些明明漂漂亮亮，一輩子只跟了一個男人，結果一輩子都在省錢的女人，才應該覺得羞愧。

這世道，有錢才是大爺啊！

羞愧？簡直好笑，她忙著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一天天忙得不得了，才沒工夫考慮羞不羞愧。

藝考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去。

表哥告訴他，表字無情，戲子無義，不要難過，換一個人試試。

在正義的表哥面前，他退縮了。

年紀輕輕就碰到太驚艷的人，還以為自己有了豬腳光環，下一個一定會更好。

他聽了表哥的說法，要找一個專一純潔高尚的處女。

但是誰知道一個女人是不是處女呢？

兩人一合計，把目光投向了學校的學霸。

這些女人，全面三點一線，既不會化妝打扮，也不出來玩耍，甚至，話都不跟男人說。

絕對沒有問題。

於是乎，他追到了葉子，可是，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葉子幾乎跟母親一樣的喜怒無常，難以捉摸。

他精疲力盡，也滿足不了葉子。

再一次碰到白雪的時候，他情難自控，他本來以為她會拒絕自己。

沒想到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洒脫。

她喜歡自己，他明顯感覺到了。

哪怕是基於肉體的喜歡，那也是喜歡。

他後來再跟葉子相處，越發能感受到對方是抗拒自己的。

明明不喜歡還要跟自己在一起，明明不讓自己碰，卻接受表哥的吻。

他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世人多虛偽，還不如跟白雪，在滾滾紅塵里紅塵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