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火起邊沿
墨霜的黑色眼睛反射著陰梟的光,他反問道:「難道一個五階弟子打一個二階就不算欺人?」
「自你進來的第一天,你應該學過」白眸淡色的琥珀凝視著跟他同樣高大挺拔的人道:「所謂平衡無絕對、所謂公正只存在於同一領域。」
這句話,墨霜記得。這是他在學堂內背的第一句話「平衡無絕對、公允存一域」;他與面前的這些人本就分離於兩個階層,既然自本質上就有了「不平衡」,那又有何「公平」可言?
換句話說,對方能夠主動提議單獨對戰,就算是一個強者對一個弱小者的同情與憐憫,這便已經在不平衡的狀態下,賞賜了他最大的「公正」。
他呢?應該去感恩戴德還是痛哭流涕?他難道應該跪下來抱著那個叫做白眸的人的雙腿,以一種卑微而柔弱的姿態,親吻他的靴子?用自己的額頭點著他的腳背?
這世間,誰說你給予我自以為是的恩賜,我就應當視若珍寶?!誰規定你若塞我一處垂憐,我就應當卑微跪拜?!
你的施捨也許是他的禁忌;你的好心可能撕下別人早已癒合的傷疤。
墨霜笑了,忍俊不禁。
眾人蹙眉,神色憤然。
當男人嘴角的笑意重歸消失后,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們一起上吧。」
「一起?他讓我們一起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空氣中帶著顫抖的聲音綻放。幾個人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笑得前翻後仰。
墨霜自然沒覺得這有什麼可笑的,因此他沒有笑;而那個叫白眸的人也沒有笑。
白眸定睛看著男人,神色中沒有任何玩味,也無嘲諷。
突然間,男人帶著閃電之勢的一拳突襲過來,拳畔生風、破空聲起,便朝著墨霜招呼而來;墨霜大驚之下,連忙閃躲還擊。兩人就這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過了數招;竟然不相上下。
旁邊的人笑聲停止了。
「怎麼就打上了呢?」一個人看著你來我往的身影在花草沙地上織成了詭秘的圖案,他疑惑的問旁邊的人「老大看來不太想讓我們插手啊?」
與白眸相交較好的人都知道,這個人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他主動挑選的對手,他都不大喜歡別人橫插一腳;他非常享受自己解決掉對方后的殊榮,更享受自己與對方交手時的快感。
如果誰想要破壞這種規矩,那麼他勢必會連同一起處理,絕不手軟。
既然白眸主動出手了,其他五人便只有乾瞪眼的份。
但見前面的兩人打得是難捨難分;周圍筆直挺拔的花草頓時被摧殘了一片。河流里的游魚也被驚擾得紛紛竄逃。
五人倒也樂得休息,乾脆坐下觀看,順便趁墨霜不注意偷了幾條烤魚。
然而他們還不等將魚肉塞進嘴裡,手便猝不及防的被幾個石子打中了。當下手腕一抖,烤魚落地。
這邊,墨霜將石子當了暗器射向幾人的同時,左胸上結結實實的被白眸猛地一擊,當下整個人橫飛出去。
「小泥鰍,你至於嗎?」一個坐著的人揉著手腕鄙夷了一句。
白眸蹙眉看著被自己打飛的人,很是不解,對方為何對幾條魚如此執著。
一口深色的血從口中噴出,男人掙扎了幾下站起;他的目光瞟著自己的血跡,不知在想著什麼。
白眸橫了一眼還待冷嘲熱諷的幾人,轉過頭對墨霜說道:「你不應該分心。」
他不應該分心,不然不會白白挨自己一拳。
「你們趁人之危!」墨霜眼中含著怒意,雙拳緊握。
白眸一笑又是一陣勁風朝著男人襲去;只逼得墨霜不得不將注意力轉移。二人又拳腳相抵,動了數百招。
且不說這邊場景有多激烈;那頭的朱雀裝了滿滿的一袋子嫩筍,嘴裡正懶懶的嚼著幾隻竹蟲;正走在回來的路上便聽到了那頭不小的動靜。
當下,他心中一跳,將吃食納入匯芸囊內急急忙忙的朝聲音所在的位置跑去。
——果然,他又跟別人打架了。
眼中映射的是兩人同時出擊,同時打倒對方的畫面。
朱雀朝著墨霜奔去,扶起男人;對方的人也扶起了白眸。
「真不要臉,五階弟子欺負一個一階的!」朱雀蹙眉看著那六個人。
六人一愣,望向墨霜的眼睛充斥著百味雜陳——什麼?只是個一階的?
只是一階的,並且他們還沒討到什麼好處。
白眸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感覺很是沒面子;他推開了扶著他的人,站起來說道:「再來!」
墨霜也不甘示弱,推開朱雀緩緩起身。
朱雀見兩人又要一番風風火火,當下急忙喊停問了緣由;他這才知道,起因不過是別人想要幾條魚而墨霜又太過護食。
這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麼連這種事情都能激得對方大打出手?
朱雀看了墨霜一眼默默走過去撿起地上的烤魚遞過去,不冷不熱的說道:「給你們。就這點兒事……」
似乎也察覺到了起因的荒唐,那群人有點兒尷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謝謝。」見幾人不動,白眸主動接過烤魚道:「當時正又惱又餓又累的當頭,算我們無禮。」
「你倒是很直白。」朱雀看著白眸不知是讚歎還是在挖苦,他檢查了墨霜一遍,見這人沒什麼大礙之後,心便放了下來「餓了就吃啊!怎麼,現在不餓了?還是你們嫌地上臟?如果是嫌髒的話……我記得教習堂里好像還訓練過咱們野外吃土吃樹根什麼的……」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那邊的人拿著魚七嘴八舌的乾笑幾聲,將魚肉塞進嘴裡,大口嚼著。
「吃完記得還啊!我朋友還餓著呢。」朱雀拍了拍手,小聲問墨霜道:「你有這麼餓嗎?不早說!我這兒還有點乾糧。」
男人默默的看了看朱雀,心下有些失落——敢情這貨是以為自己餓得拚命護食才跟別人打起來的……
「你應該是朱雀吧?明滅的親授弟子。」白眸看著這耀眼的火紅,再細想這人剛才的言行;兀自猜測。
「是啊。」朱雀莫名其妙回望白眸,心裡想著,這人是不是要留名找茬。
「你叫什麼名字?」白眸上前看著墨霜問道。
男子盯著白眸,確定他並沒有其他的意味,這才開口:「墨霜。」
「墨霜」兩字一出,既然相互對視一眼,大有「原來你就是墨霜」的意思。
「……難怪那麼大口氣」一個人仔細打量著墨霜說道:「我說,你揍執法者的光榮事迹已經人盡皆知了。」
「哎,那件事後來怎麼處理的啊?」另一個人好奇的問。
「我猜很慘,行徑太惡劣了!」
這些人,也不知是要問墨霜還是想要自顧自的討論,頓時七嘴八舌的亂做一片。
墨霜和朱雀立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話。直到其中一人大呼一聲「完蛋!」眾人這才停下來。
「怎麼了?」
「是不是已經過了時辰了?」
人群一片安靜,過了片刻才有人不確定的說道:「……好像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
此話一出,眾人趕忙起身負重前行。
「哎!招呼都不打就走啊!我的魚什麼時候還!」眼見一縱人逐漸遠離自己,朱雀高聲喊到。
「有緣再還!」其中一人嚎了一嗓子。
朱雀氣節。
本是要漸漸的看不見那群人影了,然而不過片刻白眸又朝著自己這邊跑來,他隨手扔了個瓶子給朱雀,然後指了指墨霜道:「給他。」
隨後便與同伴匯合去了。
朱雀接過瓶子打開了瓶塞一聞,一股清涼淡香的氣味撲面而來,他塞好瓶塞將瓶子遞給墨霜面帶微笑道:「這人還算識相。」
墨霜看了眼瓶子沒接,他淡淡的道:「我沒被他傷到。」
朱雀搖搖頭硬塞給他語氣里有了責備:「你能好好愛惜自己嗎?當我眼瞎呢!而且這也不是用來給你治療跌打損傷的。」
「那是做什麼的?」墨霜不解。
朱雀:「拔除火毒的。他猜到了。」
墨霜聽罷心中不知何種滋味,看向遠方的眼神有些呆愣。
「別看了,人都走沒影了。」朱雀往回走著,看了看地上散落的一兩條生魚,他默默的將之串起來,重新生火燒烤。
墨霜慢慢走過去,坐在朱雀對面。
「幹嘛一臉悶悶不樂?你可是撿了個大便宜的人。」朱雀瞟了一眼男人有些奇怪。
「沒什麼。」男人悶悶的回應了一聲。
「我現在跟著你算不算是沾光了?你看你在這兒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朱雀調笑道。
然而男人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我沒錯。」
朱雀翻了個白眼,他覺得兩人之間已經無法再交談下去。
當下將烤好的兩條魚遞給他說:「肚子餓了就快吃。」
墨霜:「……你呢?」
朱雀:「噢,我不怎麼愛吃魚。」
原來,他不喜歡吃魚……
男人心裡想著,手上緩緩接過兩條魚吃起來。
魚烤的半生不熟,不難吃但也不好吃;看著旁邊的人又開始自顧自的吃起竹蟲,墨霜在魚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二人吃飽喝足,看了會兒寧靜景緻便打道回府。
朱雀再度化了巨鳥讓墨霜騎在自己背上就朝著上游飛去。
「你的這塊……還能長好么?」墨霜看著眼前一塊沒毛的肉有些擔憂的問道。
「不知道呢。」朱雀嘆了口氣「先看看吧,實在不行只得去求明滅,吃一吃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葯,難說有奇效呢?」
「我聽說……鋶玉大人最近在後山練場?」墨霜不敢肯定。
朱雀邊飛邊道:「是啊,重生小竹林啊……不過他行蹤有些飄忽,有時在,有時候又不在,很難碰到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們可以找他看看。」墨霜建議道:「找到他了,我求他給你看看。」
朱雀:「你說他會幫我看嗎?」
「會。只要在後山能遇見他,他就一定會幫你看。」墨霜肯定道「他很好。」
朱雀笑聲飛揚:「這說的像是你跟他很熟似的。」
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