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逃亡
「哦,我雖看不到他容貌,不過看身形確實有幾分熟悉。」王洛通爽朗笑道。
大莊主聽聞后微微一笑道:「嗯,我也覺得這人像是白天跟著三府主參會的人。」
王洛通一聽,只道好險,幸虧自己沒說「不認識」,否則恐怕自己都要被懷疑。
「啊……對,今日帶來的是我大哥的一個小友。沒什麼閱歷,來品茗會長長見識。」王洛通搬出自己大哥,好將墨霜的命價跟自己的面子一起抬上去。
「哦……。。原來是大府主的小友。」大莊主點了點頭道:「桁水川王府的人到我這山莊倒是令我這兒蓬蓽生輝啊」大莊主這句話也不知到底是諷刺還是真心讚歎。「說起你們王府,對我庄內生意也是多有照顧,能得王老哥的信任,黃某不勝榮幸!」
「哈哈,大莊主客氣,你我兩家的生意歷來都是互相照拂,能得大莊主支持,我大哥是好生感激!」王洛通跟大莊主客套起來。
二人還待說什麼,只聽旁邊的三莊主一聲暴呵:「抓活的!我要活的!」
大莊主皺了皺眉,朝著場間看去。那個幾人口中的「獵人」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中場跟墨霜和少年打鬥起來。
此時箭雨已經停下,來的獵人有四個;他們穿著獸皮衣服,手裡拿著似乎是野獸細筋所做成的繩索、一個樣式怪異的銅鈴還有一袋子的尖頭蘆葦桿;對著少年這邊沖一陣,那邊撞一下;而其中一個人則是不停的打斷墨霜想要幫少年一把的動作。
這四個人,每一個人既不弱也不強悍,但是一旦組成這麼一個特殊的陣法,再加上磨練出的默契后,他們,牢不可破!
少年終於在這四個人的擾動下嘗到了被當猴耍的感覺。旁邊傷殘的巡夜們見了也是心裡出了口惡氣,感嘆天道好輪迴,不久前自己被這少年玩弄於其迅捷的身法之中誤傷同伴和被同伴誤傷;而現在,這個少年終於也感到了無力和錯愕。
「叮鈴鈴……。」在少年被困的實在沒有氣力后,獵人手裡怪異的鈴鐺搖響了;這個鈴聲在別人耳里只是一陣略微嘈雜的聲音,但在少年耳里卻是無法忍受的噪音。只見場中少年痛苦的蹲下身子,用手捂著雙耳,而後乾脆在地上打滾。這陣勢,如同是哪個道士手下的小妖被伏法了一般,在術法之下苦苦掙扎。
「嘶,搞這麼久,怎麼還不收網。」三莊主自己嘀咕著。
大莊主聽后搖了搖頭,也不理會,看著場內大勢已定,轉頭對王洛通笑了笑,接著適才的話題:「三府主帶的這位小友閱歷雖淺,但看似筋骨強健,也算得上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練武奇才。」
王洛通的注意力又強行被大莊主拉了回來,「啊?……。哦,哦……。是,實不相瞞,大哥就是看中他這身筋骨,說是加以培養練習,日後好做自己的貼身護衛。」
「哈哈哈哈哈哈!王老哥果然還是那個王老哥!」大莊主笑著輕撫自己長須道「慧眼如炬,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大莊主謬讚了!」王洛通對他抱了抱拳。
「可惜啊,這怎麼跟一隻類混到一處了。」大莊主神色恢復如常,有些嘆息道:「三府主是個明白人,跟這些個畜生走的太近,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對你我在外面的名聲都不好。」
「大莊主說的是,在下一定嚴加看管。」王洛通道。
「三府主客氣了,大家都是生意場上的朋友,桁水川王府的面子是一定要給的。」大莊主微笑道:「等獵人將這畜生抓了后,就帶著小友走吧!」
王洛通大為感激,連忙行禮:「多謝大莊主厚待。」而後看了看四周的傷員,有些汗顏道:「大莊主放心,這些傷亡的弟兄,我們會負責;自在閑山莊的所有損失,我們也一併承擔。」
大莊主擺了擺手道:「不必了,三府主太客氣。」
二人又閑聊了幾句;這時只見場中四條細繩以繁雜而快捷的手法編製成網,網上插滿了尖頭蘆葦杆子,然後朝著少年蓋來。
少年無力的看著巨大的網朝著自己蓋來,看著網上密布的蘆葦尖桿朝著自己扎來;無神的雙眼顯出了絕望;少年努力的抬起頭看向墨霜所在的位置,眼睛里充滿了淚水與哀求。
而墨霜此刻正被陣法的幻影困在原地無法脫身;但他看得見那張即將蓋上少年身上的網,看到了網上似乎不知道沾了什麼液體的蘆葦尖桿,滴著水朝少年紮下來;也看到了少年絕望哀求的眼睛。
怎麼辦?墨霜突然煩躁起來,在陣中橫衝直撞,然而沒有任何效果。
頓時,密洞中價值千金的活雕和幾十具的「臘肉」呈現在自己眼前;剛想用術法,腦海里卻有浮現出左權使和小宮主的交代「不要惹是生非」「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救……救……我……」少年朝著男子所在的方向,用細不可聞的聲音乞求著。
「這個陣法我闖不出去,我必須用術法!……但是……我不能輕易暴露我是妖族的身份!……唉!墨霜啊墨霜,你幾時這麼瞻前顧後了!如果這個孩子被抓去,要麼做成凌骨刺,要麼被做成活雕,你真的要見死不救,把他推入火海,生不如死嗎!!被知道身份后又怎麼樣!以妖族如今的強大,難道還會怕這些人族?!簡直是個笑話!」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陣中的墨霜不再猶豫,就在網中的蘆葦桿幾乎要刺進少年皮肉的時候,墨霜周身暴起一股氣浪,一陣刺目的白光向外擴張,幻影陣瞬間被迫。他的頭頂長出了雄鹿的犄角,雙目的眼白已不知何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如深淵的無珠眼眸,夜行衣的短擺下,一條粗壯的黑色龍尾探了出來,拖在雙腿後面。
「妖族?!」「他是妖族?!」「這是什麼玩意兒……?」
場內一片嘩然,這世間,雖然絕大多數種族都和平相處,但並不意味著可以經常相見,更不意味著大家會互相往來。畢竟生性使然,每個種族天生都帶有排外性。
眾人目瞪口呆,對於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妖族,又是新奇又是懼怕。
同樣獃滯的還有那四個獵人和跟莊主在一起的王洛通;而少年,則是已經昏迷在地。
「和類串通的妖族?!」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大莊主,「你們是叛軍的人?!」
大莊主轉過頭對還在獃滯的王洛通質問道:「三府主,你們桁水川王府竟敢私藏叛軍餘孽,就不怕引火燒身?!」
王洛通慌了神道:「大莊主,我是真不知道他是……」
「這事情以後再說,來人!給我把這兩個叛軍餘孽殺了!」大莊主不等王洛通解釋,一聲令下。
而周圍反應過來的人更不等大莊主下令,很自覺的拿起兵器弓箭開始對二人進攻起來,四個獵人也反應過來加入其中。
面對叛軍,他們感到恐懼也感到興奮;恐懼的是叛軍的無孔不入,而自己一旦跟叛軍沾染上關係就表示著與整個世界為敵!興奮的則是自己能夠屠雞殺狗一般,名正言順的開刀見血!
漫天的羽箭呼嘯而來,四周印著火光的明亮刀面,晃的人睜不開眼睛,獵人的陣法在自己周圍轉動。這半妖的形態,雖然堅硬,卻扛不住頻繁疊加的衝擊!
墨霜粗壯的長尾掃翻的十餘人從地上爬起,不管這一掃的力道是否將他們掃到了樹上,還是牆上被撞的頭破血流,他們都紅著眼睛似乎不知道疼痛一般繼續上前拼殺!鋒利的利爪撕扯著對方的血肉,然而對方卻似乎毫無感覺一般,以血博血,以肉博肉……。。眼前的這一群人,跟剛才的判若兩人,似乎不再疼痛、不再怕死;他們像是中了魔障一般,只知道瘋狂的擊殺!他們嘴裡含糊不清的咆哮著,眼中的血絲遍布眼眶;而這個魔障,似乎只是那一句「叛軍餘孽」!
墨霜晦澀的術法口訣多次被強行打斷;這才發覺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聚集靈力施法。
而承受著幾十刀的劈砍,承受著箭如雨下的衝擊;雖然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卻是喉嚨里一甜,一股血氣翻湧上來;然而,他還是硬生生的把它咽了回去。
隨著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半妖的軀體在一團黑霧中化作了一跟真正人首龍身,鹿角鳳翅的怪物,這個怪物除了參雜的人類部分外;通體漆黑;周身在火光下閃著一層隱約可現的深紫色流光。
「轟!」的一聲,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團天火不知從何而來,直接砸塌了院內的房頂,巨大的火球穿過屋面滾滾而下,屋面的青瓦,隨著火球的撞擊垮塌,帶著炙熱的火焰隨同火球狠狠的撞入樓房的內部!瞬間,樑柱傾塌,磚瓦碎屑直接從內屋迸發而出,這些碎屑帶著火焰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火球…此時的閣樓不再是閣樓,而是一個裝了無數火彈的火炮!
「什麼情況!」在樓內的火帶著無數碎屑爆破而出,震飛了站在樓旁和樓內的一眾人後,酣戰紅眼的人們才轉頭驚詫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被震飛的人,血肉模糊,火焰摻雜著碎屑切入他們的肌膚,讓原本被劃開的皮肉,又在滾燙的高溫中強行融化焦合。
這一群人中,包括了兩個莊主和王洛通。三莊主已然昏死過去,大莊主也奄奄一息,只有眼睛一直緊盯著墨霜的王洛通,在看見墨霜再次異化的瞬間做出了準備,一個翻身,毫不猶豫的想要逃走。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在他起跳的瞬間,樓內爆發的衝擊力量直接將他掀翻在地,一扇窗戶飛落而下砸在他的身上,好在不是窗戶邊緣砸中,而是平面直接壓將下來,這一壓,雖然將他拍的頭暈目眩,但並無大礙,並且為其擋住了那接踵而來的萬千火彈碎屑,算是救了他一命。
「妖術!這是妖術!」場中的人不知誰帶頭驚慌的吼了一聲,場內噤若寒蟬。
閣樓坍塌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隨著場中怪物的咆哮,只見庭院內的上空,無數的火球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沖馳而下,原本被火把照亮的院內,頓時仿若白晝,刺目的明紅色灼傷了無數人的雙眼。
什麼是世界末日就是看著近在咫尺的壯闊災難,自己突然覺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與渺小,如此的無力與可笑。你,將被烈焰所融化;渾身的溫度在升高,你的毛髮開始焦糊,你心急萬分的想要離開;你的皮膚開始著火,你極具驚恐的想要奔走打滾滅火;然而你的皮膚還來不及發出烤肉的香味,它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融化的液體在熊熊的烈火中蒸發,你看見了你被燒化的肌膚,看見了肌膚下的經絡,看見了你肌膚下的內臟以及白骨…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啊啊啊啊啊啊!」場內無數的慘嚎響起,庭院里是一片火海,更是一個地獄!
「哈哈哈哈哈哈哈!」伴隨著場內慘嚎的聲音,一個瘋狂的笑聲不合時宜的響起,如此的張狂與興奮。
萬萬沒想到,一個初入門徑的低階火行術竟然就有這樣的效果!竟然能夠如此大快人心!
火海中的怪物展開它黑色的巨大雙翼,張開有力結實的手臂虛抱天空。肌肉糾結的臂膀上長著長短不一的黑色硬刺,以肘關節的那塊最為突出,如同兩把黑色玄鐵鑄造的匕首一般,焊在它的骨骼之中;它的巨尾揮舞著,甩起了無數的火焰,它鋼鐵似的身體泛著一層似有似無的深紫的金屬光暈,如同一副鎧甲包裹著這壯碩的身軀!
地獄的烈焰只為他一人起舞,僅此而已!
不到片刻,場內早已沒了先前喊打喊殺的喧囂,只有火焰熊熊燃燒的噼啪聲。墨霜的情緒,在這詭異的安靜下,逐漸平緩下來。
他看了看還躺在自己不遠處昏迷不醒的少年,龍尾一甩遊了過去;隨後輕輕橫抱起少年,黑色的巨翼一扇,兩人騰空而起,向著山莊外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