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美麗山鬼

「啊，看起來他的肉不能吃了，」姬傲一臉的失望，他懊惱地哼了一聲，「有毒的人肉可不好吃啊，太浪費了。」

他從茶几上拿過男人喝過水的杯子，把它放在鼻子旁邊，聞了聞，舔了舔。

「姬傲，他……」金螢和酈瑤疑惑地看著姬傲。

「得到一個『英俊而多金的丈夫』，可不如自己成為『漂亮而多金的女人』來得好啊。這個女人也做了件對她最有利的事情了。」姬傲看了看被他打暈的女人。話中充滿了嘲諷。

「人類啊……」

金螢和酈瑤臉上都掛著苦笑，他們搖了搖頭。

「救命……酈瑤，救命……」那男人痛苦地在地上打著滾，向酈瑤伸出一隻顫抖的手。

酈瑤終究是不忍心的大步朝他走去，可她還沒走到那男人跟前，那男人已經咽氣一動不動了。她蹲在他旁邊，伸手合攏了他的眼睛，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金螢走到她跟前，蹲下來想安慰她幾句，她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地說：「為什麼？他這樣對我，我卻還愛著他……為什麼，人類對我們來說只是食物而已，不是嗎？他又如此卑鄙，如此冷酷……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我並不希望他死啊……嗚嗚嗚……」

金螢看著她憂傷的臉，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終於做出了一生中最大膽的舉動，把酈瑤擁入懷裡，緊緊地抱著她……

三個妖怪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酈瑤背著手，一路連蹦帶跳地走在他們前面，姬傲提著裝滿錢的手提箱。金螢遠遠落在最後。

「你真的要走了啊？」

「對呀！」酈瑤回過頭，調皮地對他眨眨眼，她綻開燦爛的笑容，充滿美好憧憬地說：「我再也不想住在人類的城市裡了。我想回到山林里去，過一隻妖怪真正應該過的生活。」

「你家鄉的山林不是已經……」

「這就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活得像個妖怪，我不會法術，所以才被人類欺負，這次我要進深山修鍊，等我的法力高強了再回來，讓人類知道我的厲害！雖然我的家鄉是被人類開發了，但在這個世界上總會留下「山林」的。我們這一族必須在山林里才能修鍊道行啊，只要去找，總會找到的。」

「那你多保重，照顧好自己，就算妖怪也不能全都信任，妖怪也要分好壞，知道嗎？自己要多留個心眼。」姬傲也不好再勸，只好點點頭囑咐。

「我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會有像你們這樣的好妖怪的……」酈瑤走上前去，擁抱了一下姬傲，然後又擁抱了一下金螢。

「把它留做紀念吧，別忘了酈瑤。」她摘下手上的手鐲，給了他們每人一個。

「如果你找不到合適的山林，就回來別猶豫，我們在家裡等你，女孩子家家的，別硬撐，天塌下來有我們男人頂著。」姬傲看了一眼低頭沉默不語的金螢，叮囑酈瑤。

「放心吧，金螢會收留你的。」姬傲看見金螢欲言又止的樣子，乾脆替他說了。

「嗯！」酈瑤強忍住淚水。

「那我得走了。」她看了一眼金螢，使勁地點了點頭。

「我送你一程。」金螢終於說話了。

「不用了，我不想再用人類的交通工具了，妖怪應該有妖怪自己的方法。」酈瑤俏皮地笑笑。

「我媽媽過去經常這樣做。我雖然沒有足夠的法術，但我會試試的……」說完她搖身一變。

她人類的外表逐漸退去，顯出她的原形：身披薛荔香草編織成的長羅裙，腰間系著開著花朵的藤蔓，稍黑小麥色的皮膚，像黑夜般黑漆漆的長發，硃唇皓齒，美目盼兮，像昆崙山女神一樣絕世的容顏，氣質如同洛水的女神一樣飄逸優雅。

姬傲和金螢竟然一瞬間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

「山鬼……」姬傲驚呼。

「對，山鬼，我們這一族已經不多了……」酈瑤微笑著點點頭。

「我還以為所有的山鬼都去了別的世界，真想不到『人間界』還有遺留下來的。」姬傲不由得感嘆。

酈瑤微笑著說：「我現在要離開人類城市了，但我不會離開這個世界……」

「我要刻苦修鍊高強的法術，再回來找你們。」說完，她閉上眼睛，專註地開始念誦咒文。

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像被風吹的水中倒影一樣，產生一圈圈漣漪，漣漪漸漸變得越來越大，一隻毛色黃黑摻雜的狐狸狀動物，從中間竄了出來，原來是一隻文狸，它一看到酈瑤，開心地象發了瘋以的，又是滿地打滾，又是在她腿上撒嬌磨蹭。

緊跟著，在這隻狐狸後面，一隻赤褐色的大豹也一躍而至，先是興奮地仰天一聲長吼，然後在酈瑤面前俯下身來，等著她騎到它的身上。

「你們來了，雖然媽媽去世了這麼久，雖然我一直沒有召喚過你們，可是你們還是沒有不要我……」酈瑤跨到赤豹背上，抱起文狸。

她看著金螢說：「這個我帶走了，我不會忘記你們的。你要好好學會炒菜，不要總是讓焰兒吃「豬食」。

她把臉貼在赤豹的背上，悄悄地擦去了眼淚。酈瑤拿起一枚金螢為她演示「點石成金」法術時變的「金幣」。

文狸使用法術打開了空間，它奔跑在前面，赤豹緊跟著後面，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陣風吹來，眼前的景象又恢復了常態。

山鬼，在上古時代又被稱為山神，是一種具有強大法力和美麗形體的妖怪種族。它們最接近神族，甚至可以同時驅使具有操縱空間能力的文狸和戰鬥力極強的赤豹兩種靈獸，人類與妖怪共同生活后逐漸分離，山鬼也逐漸遷移到其他空間。

姬傲和金螢曾對酈瑤的原形做了很多猜測，甚至猜測她是一隻猴子還是一隻山貓，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山鬼竟然還沒有完全拋棄『人間界』。

酈瑤消失之後，姬傲和金螢呆立許久，誰也沒有說話，金螢終於長嘆一聲，姬傲也跟著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在想，」金螢長嘆一聲，幽幽地說，「如果酈瑤不變成長相普通的人類女子，而用她的本來面目出現的話，大概九成以上的人類男子都會為她淪陷，瘋狂愛上她而不顧一切的吧！」

「是啊，早知道她是個絕世美女的話，我就不該放她走的，與其找人類美女還不如跟我的瑰……」姬傲也遺憾地感嘆。

「姬傲！」金螢白了他一眼。

「哈哈……好了，該回家了，人肉沒吃成，肚子好餓。喂，這裡有幾百萬，你拿去吧，就當作是給你今天沒去工作造成的損失給予的補償吧。」

「不要。」

「要吧！給你啦！」

「不要！」

「要吧！我一直提著很重的。」

「那就扔掉。」

「好吧，我也不要了！」

「撲通……」姬傲把那錢箱丟在了地上，兩人說說笑笑揚長而去。

姬傲走進金螢家裡，意料之中看到金螢沒有修鍊，而是坐在窗邊看一本書。

姬傲走到他身邊，順著金螢的視錢往窗外望去，只見層層疊疊的樓房縫隙中，隱隱約約露出的遠山。他不用看也知道金螢在看什麼，於是低聲誦道: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采三秀兮於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閑。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鳴。

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金螢默默地聽他誦念。

「屈原的《楚辭·九歌》，酈瑤……還會回來吧？」金螢從書中抬起頭來，喃喃道。

姬傲望著遠方，沉思半晌才說：「我們有的是時間，如果有緣，總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