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倒霉
皇上到底是看重塗充媛的,說是叫來問話,但待她行過禮后,還是賜了座位。等塗充媛落座后,我開口問道:「聽聞邵采女險些小產,是與塗充媛有關,還請塗充媛將當時的情形講一遍。」
「險些小產?邵采女竟是有了身孕?既是如此,她當時作甚麼要去推臣妾,真是……」塗充媛驚訝著感概一番,接著將當時的情形完完整整講了一遍,大意與我了解到的無二。
待塗充媛一說完,我便沉了臉,道:「塗充媛,原來是你害得邵采女險些小產。你居然不主動前來領罪,還要本宮和皇上派人去請,真是囂張至極」
塗充媛馬上辯解道:「皇後娘娘明鑒,當時是邵采女推倒臣妾時用力過猛,導致自己站立不穩,這才摔倒了,說起來臣妾才是受害人呢。」她說著說著,撅起了嘴,撫著右邊的胳膊肘向皇上撒起了嬌:「皇上,邵采女好大的力氣,那甬路又硬,摔得臣妾現在還在疼呢。」
眼見得皇上神色鬆動,我連忙搶在前面開了口,冷聲道:「本宮竟不知區區九嬪之末的充媛,就有了教導妃嬪的權力,若不是你意欲越權把邵采女帶回凝雲宮,她又豈會因為反抗而摔倒?」
塗充媛大概是沒想到我竟會以此為突破口來問罪,一時間愣住了。
皇上既然讓塗充媛進宮,就是默許了她與我爭奪后位,這事兒不論太后和塗充媛,還是我和簡家,都是心知肚明,但此事終究見不得光,不能擺到明面兒上來說。塗充媛明目張胆地爭奪后/宮權力,又被我揪住了小辮子,皇上豈有不發話的道理?只聽得他沉著聲,緩緩地對塗充媛道:「皇后說得有理,就算邵采女以下犯上,塗充媛也該稟明皇后,由皇后處罰才是。」
我在一旁幽幽地嘆道:「塗充媛這是何苦,若你是想要協理后/宮的權力,直接跟本宮講就是,本宮正愁事情多,沒個人幫忙呢,你又何必私自教訓邵采女,害得她險些小產。」
我這是在暗示皇上,塗充媛明為要把邵采女帶回凝雲宮處罰,實則是以此為借口,讓宮女上前教訓邵采女,不然二人怎會扭打起來?
皇上大概是見多了宮中的明爭暗鬥,竟信了我的話,怒目望向塗充媛,也勿怪他信,誰又真知道塗充媛當時的真實想法呢,說不定她就是想要教訓邵采女,才讓宮女出手的。
皇上盛怒的目光,塗充媛不可能看不見,只見她慘白著一張臉,猶自辯解:「臣妾並沒有這樣的意思……」
「塗充媛無須再辯,你意圖越權,其罪一;害得邵采女險些小產,其罪二,朕念你當時並不知邵采女有孕在身,只罰你降為正三品婕妤,你可服氣?」
正二品的充媛,降為正三品的婕妤,看起來只降了一級,處罰不大,但充媛一位乃后/宮份位的分水嶺,這一降,不知多少待遇就要跟著降下來,比如,沒有資格再為一宮主位,必須從凝雲宮的正殿搬出來,再沒有權力管束凝雲宮眾人,等等。
聽了皇上的處罰,塗充媛面無血色,虛弱得似講不出話來。我知道她心有萬般不甘,但奈何皇上的話就是聖旨,由不得她不遵,只見她緊咬下唇,梗著脖子慢慢地俯下身去,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皇上沒有理她,甚至沒有叫她起來,就直直地越過她身旁,出甘泉宮去了。我聽見門外的內侍高唱:「皇上擺駕永巷」
「看來邵采女要母憑子貴了呢。」我望著殿門的方向,自言自語地道。
「怎麼,皇后這會子想起來要嫉恨了?」塗充媛抬起頭,好不掩飾眼中的憤恨。
我向來不屑於理會戰敗者的挑釁,只衝她莞爾一笑,道:「邵采女能為皇上開枝散葉,本宮高興還來不及呢。」
「開枝散葉?皇后怎不想辦法自己生下個皇兒,好過替別人高興?」塗充媛此時大概是恨急了我,有些口不擇言了。
我見殿內有許多宮婢內侍在,不好正面回答塗充媛的話,只道:「不論誰誕下皇兒,都要喚本宮一聲母后,本宮自然是高興的。」
我緩步走下寶座,到她身旁站定,俯身輕聲道:「塗充媛只曉得說本宮,你怎麼又不想法子自己生一個去?」
塗充媛似想起了甚麼,臉上哀戚神色一閃而過,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甚麼也沒說,又頹然將頭垂了下去。
其實這也是個明白人哪,我暗嘆一口氣,道:「皇上都走了,你也別跪著了,去罷。」
塗充媛一聲不吭地爬起來,對我行了個禮,轉身出去了。
過了一時,永巷有旨意傳出,皇上憐惜邵采女懷有皇嗣在身,特許她搬出永巷,並擢升為正七品御女。只是御女?看來懷了皇嗣也不過如此嘛,這道旨意一出,不知多少嫉妒的心,暫時得到了安慰,當然,一多半是吃不著葡萄嫌葡萄酸的安慰吧,我想。
皇上雖然准許邵采女搬出永巷,卻沒有指明她的去處,那麼為她安排宮室的差事,自然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看在孩子的份上,就給她安排一個清靜的去處罷。」我仔細思忖一時,吩咐他們把久置不用的紫雲閣打掃出來,讓邵采女搬進去。
紫雲閣很快就收拾妥當,只是邵采女嫌那裡太過偏遠,不肯搬,又不知她在皇上耳邊吹了甚麼風,竟使得皇上親自來過問。我笑著解釋道:「臣妾是想著,紫雲閣乃是邵采女舊居,住著熟悉些,再加上那裡清靜,養胎最合適的。若是邵采女非要喜歡熱鬧,臣妾給她安排彩絲院或者凝雲宮便是。」
許是我最後一句話觸動了皇上的心思,他搖頭道:「不必,朕也覺得紫雲閣很好,就讓邵采女搬到那裡去罷。」
有了皇上這句話,邵采女再不情願,也只能搬去了,據說她臨行前,還站在永巷門口嘀嘀咕咕,抱怨個不停,春桃得知此事,氣憤非常,道:「她真是不知好人心。」
我瞥了春桃一眼,沒作聲,我能說甚麼呢,其實我也沒安甚麼好心,且等七個月之後,看邵采女的笑話罷。
相對於邵采女如今的春風得意,塗婕妤當是懊惱不已罷,丟掉一宮主位的位置,就意味著她沒了撫養皇子的資格,這恐怕會破壞太后布設的大局,不知她老人家,有沒有把塗婕妤罵個狗血噴頭呢。
不過,任她們是春風得意還是懊惱不已,我都沒有精力去理會,因為接連幾日我身上都不大好,總是昏昏沉沉地想睡覺,吃東西也沒甚麼胃口。春桃著了急,要去請太醫來替我瞧瞧,我本待點頭,但想了想,還是攔住了她。
夏荷應是猜到了些甚麼,俯身問躺在床上的我道:「娘娘,右驍衛將軍夫人送進來的封嬤嬤,不是精通醫術么,就讓她來給娘娘瞧瞧,如何?」
怎麼忘了她我撐起身子,驚喜道:「快去傳她來,為本宮診脈。」
夏荷應著去了,很快就把封嬤嬤帶到寢室。雖然我是躺在床上,但因為封嬤嬤是婦人,相比太醫省卻許多麻煩,既不用關帳子,也不用搭手絹,娘親送她來,真是送得好。
封嬤嬤很快就診完脈,但卻不作聲,只微笑著看我。我心下瞭然,道:「屋裡都是自己人,封嬤嬤但講無妨。」
封嬤嬤這才道:「恭喜娘娘……」
「本宮知道了,無須多言。」這事兒雖然我自己也料到了,但得了醫者的肯定回答,還是有那麼一時的心潮澎湃。此時我x在大迎枕上,不想聽到任何話,也不知該講些甚麼好。
過了許久,我見封嬤嬤欲言又止,只得開口問道:「封嬤嬤想講甚麼,但說不妨。」
封嬤嬤道:「娘娘,奴婢進宮前,是得過右驍衛將軍的囑咐的,她再三叮囑奴婢,若是發生了這種情況,務必要勸說娘娘以大局為重……」
「可這……皇上大概也是料到了的……」我明白娘親的意思,只是捨不得,儘管一直拿后/宮當職場,仍是捨不得;儘管明白還不到時候,仍是捨不得,捨不得哪。
封嬤嬤看了我一眼,沒有多話,只是勸我同娘親商量商量,便起身退出去了。
是該同娘親商量的,畢竟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乎整個簡家的生死存亡。
事不宜遲,我馬上派人去了趟右驍衛將軍府,讓娘親明日一早便進宮來見我,本來是想讓她即刻就來的,只是怕時間太急引人注目,這才罷了。
第二日,我正看著幾桌子的早膳沒有胃口,便聽見秋菊的稟報,稱右驍衛將軍夫人到了。
我一疊聲地叫宣,當即離了膳桌,到寢室去見娘親。
娘親見了我,匆匆行禮,然後馬上問道:「娘娘,這樣早地叫臣妾來,可是出了甚麼事?」
我拉著娘親的手,肩並肩地坐下,用盡量平緩的語氣,把事情告訴了她,並對她講了講我的打算。
娘親一聽大驚:「這怎麼能行,娘娘千萬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