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206章

韓凌沉默了很久。

縱然他不想明白,可是他的心裡也清楚,無忌所說的這些,確實都是他的顧慮和阻礙。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要對他的父母和整個威遠候府有一個交待。

他突然羨慕起無忌來,要是自己能像無忌這樣,一個人自由自在,無牽無掛,該有多好,也許自己就真的可以帶著那個小丫頭遠走高飛,闖蕩江湖,去她想去的地方,永遠和她在一起。

「你這時候肯定在羨慕我,是不是?」無忌向來機敏,很快就察覺到了韓凌的心思,「你羨慕我自由,我卻羨慕你出身世家,身份顯貴,父親母親俱全,而我....自幼孤苦無依,若不是有幸到了王爺身邊,如今的我,還不知道在哪裡落魄呢。而且,我雖然獨身,沒有什麼牽挂,但是...我也有我的難言之隱,我也一樣有求而不得的人和事,這世間的人,有多少即使看上去洒脫不羈,實則都有自己不能言說的牽絆和苦處,只是不足與外人道罷了。」

韓凌笑了笑,道:「聽聽你這說話的語氣,真像大覺寺里的老和尚,說得我都跟著傷感起來了....我如今可是病人,你得照顧一下我的情緒啊,不然我的病好不了,可以找你算帳的。」

無忌也笑了起來,道:「好啊,來,我替你治傷,但是我也只能治你這膝蓋上的傷,你心裡的傷,恕我無能為力。」

說著,他站了起來,「該說的話,我都已說了,你自己考慮清楚吧....王爺,他不能沒有嘉陽郡主,你若是真心視王爺為敬仰之人,就趁早做下決定吧,別再往王爺的心上...捅刀了。」

無忌說完,也不待韓凌回答,站起來轉身便推開門走了。

屋門一開,一陣冷風趁虛而入,吹入屋內,韓凌被這冷風吹得打了個寒噤,擁著錦被重新躺下,卻是滿腹心事,怎麼也無法入睡。

對於朱鈺,韓凌,唐越兒,這都註定是一個無法入眠的冬夜。

.....

無忌回來定王府,先到書房看了看王爺,已經由墨雲晴雨服侍著歇下了,他才又往裴昭屋裡去。

裴昭竟然還沒睡,不知從哪兒弄了本畫冊,趴在卧榻上正在翻看。

無忌進去后,裴昭將畫冊藏到了枕下,抬頭問他:「看你這樣子像是出過門啊,去哪了?這麼晚了不睡覺,跑出去吹西北風,你是不是有病啊?」

無忌哼了一聲,將腰間的長劍解下來放到了桌上,挪過凳子在火盆邊坐下了,看裴昭一眼,笑道:「我有病?你一個皮股被打得開了花,動彈不得卻還躲著看春冊的人才有病吧?」

裴昭嘿嘿笑了兩聲,被無忌揭破了他方才正在看春冊的事情,他也不惱,又對無忌道:「我餓了,你去弄點兒東西來給我吃,行不行?」

無忌眼皮都不抬一下地道:「你想得美,我又不是下人,活該伺候你嗎?你要吃,自己使喚人做去。」

裴昭可憐巴巴地嘆道:「我就是要使喚人,也要能動彈啊,是不是?要不這樣,你去后廚幫我找個人來,我來告訴他我想吃什麼,這總行吧?」

無忌呸了裴昭一口,笑道:「你這個沒臉皮的東西,讓我去后廚一趟,我還不如直接把吃的給你端過來呢。」嘴上雖說著不願意,到底還是站了起來,出去了。

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就端了一大碗羊肉餃子,並一碟醋汁,擱在了裴昭枕邊。

「吃吧,餓貨,這個點兒后廚里的人早就睡下了,我自己點了燈給你煮的,也不知熟沒熟,你將就著吃吧!」

裴昭拈起筷子來就夾了一個塞進嘴裡,嚼了幾下,笑道:「熟了,熟了,味道真不錯,平時吃著怎麼不覺得呢,可能因為是你親手煮的,味道就是不一樣啊!」

無忌哭笑不得,橫了裴昭一眼,道:「吃東西也堵不上你的嘴嗎?有得吃就快吃吧,哪來這些廢話,還我煮的就不一樣,這話聽著可真肉麻,你以後可別再說了,我聽得渾身都不痛快。」

裴昭一邊吃著羊肉一邊笑道:「你這個人真是,說幾句好話給你聽,你還嫌肉麻,非得罵你是不是?」說著,夾了一個羊肉餃子遞過來,要餵給無忌,「來來來,你也嘗一個,味道是真的不錯。」

無忌一把將裴昭的手拍開了,筷子上夾的那個餃子也掉回了碗里,裴昭夾起來塞進了自己嘴裡,邊嚼邊道:「不吃就算了,我一個人吃,就這還不夠呢,你待會兒想吃,也別找我要,沒了!」

無忌簡直不知道要拿裴昭如何是好了,抬手就在他背上拍了一把,笑道:「就你話多,吃東西還說這麼多話,挨了打也不老實,是不是二百板子沒打夠?明兒我跟王爺說一聲,再給你來個二百板子,你才老實了呢。」

「別別別,」裴昭鼓著腮幫子求饒道,「你可千萬別在王爺面前說我能吃能睡,不然王爺還怎麼消氣?你得告訴王爺,我有多麼可憐,吃不下,睡不著,這樣王爺才會心疼我,也能消氣,一舉兩得,多好啊,你說是不是?」

無忌扭頭,瞥了裴昭一眼,淡笑道:「還一舉兩得呢,你就是想讓我在王爺面前替你求情,是不是?想得倒美,我偏不成全你,而且我告訴你,這幾天王爺可不高興著呢,最好誰都別生事兒,不然保準兒又跟你一樣挨板子。」

「王爺又因為什麼不高興了?」裴昭抬頭看著無忌,「現有我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這裡,還有誰敢再惹王爺生氣?不想活了嗎?」

無忌哼了一聲,笑得深不可測:「你說得沒錯兒,還真就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又扭頭看著裴昭,「你和韓凌,是不是關係還挺好的?」

裴昭也不知道無忌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韓凌來,不過他向來是一根筋,也未多想,便笑道:「是啊,我和他關係好著呢,沒事兒就在一處鬧啊,喝酒啊,怎麼?你不是也和他認識嗎?不過你們倆的關係,肯定沒有我和他的關係好,嘿嘿。」

裴昭說著還挺得意,無忌不無嘲諷地笑道:「是啊,我和他的關係,肯定沒有你和他的關係好,那麼他的事情,你又真正知道多少?不是我說,只怕你還沒有我知道的多吧。」

裴昭這時候才聽出一點兒異樣來,不禁皺了眉頭看著無忌,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著,像是你和韓凌不大對付?」

無忌搖了搖頭,笑道:「你想多了,他在外拜師習武多年,不曾回京,回京之後,我卻去了關外,二人連面都不曾碰過,哪裡來的不大對付?我只是想說,有些事情,即使你和他關係再好,他也是不會告訴你的。」

「不告訴就不告訴唄,」裴昭向來心大,聞言也沒當回事兒,「能告訴我的事情,他自然會告訴我,不能告訴我的,他就不告訴,這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好兄弟之間就得什麼話都說嗎?這世上人,誰心裡沒點兒秘密呢,你說對吧?」

無忌點頭笑道:「你這話說得還挺有道理的,這世上人,大多心裡都是有點秘密的,而且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是最信任最至親的人,也不能宣諸於口,這種感覺,我太明白了。」

裴昭笑道:「你說這話就證明我猜對了,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小子心裡也有事兒,成天里一副要死不活的頹樣兒,誰看了都知道你憋著氣呢,你倒是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有什麼事,能把你憋成這樣?」

無忌看著他,「才說了,誰心裡沒點兒秘密呢,你怎麼就來挖我的秘密了?既然是秘密,我當然不能告訴你,若是說出來了,那就沒意思了,所以我一定會保管好,不告訴任何人。」

裴昭挑了挑眉,「連我也不能告訴?」

無忌毫不猶豫地道:「對你尤其不能。」

裴昭不幹了:「我呸!我白拿你當兄弟了,沒想到你就這麼對我——」

無忌也不示弱:「我怎麼對你了?我對你還不夠好的嗎?你個沒良心的,餃子吃完了,就忘了我的好了,是吧?」

兩人吵吵鬧鬧地說了一陣兒,夜漸漸深了,無忌才離開,回自己屋裡去歇下了。

*

翌日清晨,韓凌才起床用過了早膳,錦衣衛的同僚千戶羅峰,就來探望他了。

「怎麼了?聽說你受了傷?」羅峰與韓凌之間甚是熟稔,進來屋裡,也不等韓凌讓座,自己便撩袍往椅子上坐了,「說是打獵時傷了膝蓋...你這也真是,怎麼這樣不小心?這眼看就要過年了,你受著傷,還怎麼出門去給長輩們拜年,收壓歲錢?」

韓凌被他幾句話逗得笑了起來,道:「也就你會耍貧,我這麼大個人了,上哪裡收壓歲錢去?要不然到時候我給你拜年,你包一個紅包給我,行不行?」

羅峰也笑道:「那有什麼不行的,你稱我一聲長輩,我給你包個最大的紅包,保管你滿意。」

韓凌搖頭笑道:「稱你長輩,你就別想了,幾日未見,倒越發學會佔我的便宜了。」

下人送了熱茶和各色糕點果子進來,羅峰也不見外,自己端盞飲茶,嘗了幾樣果子,又笑道:「倒是細與我說說,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韓凌無奈笑道:「還能怎麼,不過就是打獵的時候不小心罷了,我那馬向來也是溫馴的,那日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不聽話了,把我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正好膝蓋就磕在了石頭上,好在並沒有多嚴重,將養幾天也就好了。」

羅峰道:「這便是馬失前蹄吧?你這樣精明能幹的人,還能被馬給摔了,當真想不到,也得虧你摔得不重,要不然錦衣衛指揮使袁大人就要親自來探望你了。」

韓凌忙道:「那倒不用了,袁大人要是親自來了,我心裡多過意不去,原本就只是一點小傷,你能來看我,我就已經心懷安慰啦。」

羅峰點了點頭,道:「你知道就好,其實我今日來,也是受了咱們好幾位同僚的囑託,其中也有袁大人的,說是讓我轉告你,安心養傷,這已經是年關了,署衙里也沒什麼要緊事,你就在家休養吧,過完年若是大好了,再去署衙報道不遲。」

「袁大人待我可真是,這份好,我都不知道如何回報了。」韓凌聞言,想起往日與同僚們共事的情景,心裡不禁一陣感動。

羅峰又笑道:「如何回報?過年時讓人多備些禮送去袁大人府上就是了,至於我嘛,請我到迎春樓喝一次花酒就行。」

韓凌一怔,隨即無奈地笑了,道:「別說是喝一次,就是喝十次都行,只是能不能別去迎春樓?那地方我確實待不慣,烏煙瘴氣的,我多待片刻都覺得難受。」

羅峰挑了挑眉,訝然道:「難受?上次給你留下的那個名喚月兒的小伎,不是挺好的嘛,難道你這童子身還沒交待出去?」

韓凌皺著眉頭,擺著手道:「快別提了,我家教嚴厲,豈能與那些伎子有染,怕我爹知道了,一頓打不死我,也要分成兩頓打死我。」

羅峰聞言,哈哈大笑,道:「瞧你說的,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兒子睡伎子,被老子打死的事情,你這分明就是自己不願意罷了。我知道你心裡有人....」

韓凌嘆了一聲,打斷了羅峰的話,低聲道:「我的好哥哥,你就放過我吧,我心裡哪有什麼人,別胡說八道的,教旁人聽見。」

羅峰看了韓凌一會兒,笑了笑,道:「我的好兄弟,你好歹是個男人,這種話說說怎麼了?你要是不承認你心裡有人,那我問你,你去打獵,難道是自己一個人去的?我可是聽說了,你那天身邊帶著個女子,不僅一起打獵,還一起去你家在城外的莊子上住了一晚,你想是忘記了,那天嘉陽郡主去署衙找你,可是我替你帶的話兒呢,你就明白告訴我,和你一起去找獵的女子,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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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女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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