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我們三個，一起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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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也許一天，一個月，甚至一年。
夏坤終於從長眠中醒來。
他的精神意識模糊不堪，無數的思緒交織雜糅在一起，混雜著碎片化的記憶，這些記憶前後沒有任何邏輯可言，而夏坤自己的思考能力也似乎陷入了停滯，他掙扎著從沙地里爬起來，茫然著注視著視線里的一片荒漠。
我在這裡……做什麼？
夏坤忘記了自己的使命，但他隱隱能感覺到這裡不對勁。
這不是他的目的地。
四面都是漫漫黃沙，不知道往何處去的夏坤決定朝著一個方向進發。
烈日炙烤著黃沙大地，口乾舌燥的夏坤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持續蒸騰。
夏坤終於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了。
他趴在滾燙的沙漠里，逐漸失去了知覺，身體也逐漸被黃沙掩埋。
我到這裡來，究竟是為了……
夏坤一直緊握著的拳頭終於慢慢鬆開，他手中的東西隨著熱浪飄動，覆在了夏坤的臉頰上。
這是……
原本失去知覺的夏坤卻從那物件上體驗到了柔和的觸感。
它輕輕吹拂著夏坤的臉頰，散發著一陣濃郁的熟悉味道。
那是……
一縷青色的髮絲。
並沒有因為烈日的炙烤而焦化蜷曲，也沒有因被熱浪帶到別的地方去，而是一直輕輕摩挲著夏坤的臉頰，就好像有著自己的靈性。
夏坤顫抖著探出手來，緊緊抓住黏在自己臉上的青絲。
就像電影《盜夢空間》里的不休陀螺；
夏坤將手裡的青絲覆在胸前，
就像平時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青絲那樣，碎片化的記憶在青絲的喚醒下逐漸拼湊成完整的片段。
但……我還沒有把真正的青絲救出來，
這就是我……
我身處於此的唯一緣由——
夏坤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都市廢墟，周圍的林立的大樓被一片汪洋浸沒，只露出一角或半形，叢生的青苔昭示著久遠的年代感。
這地方……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存在的呢？
夏坤不自覺地會萌生出這樣的疑惑。
他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青絲，繼續向前走去。
走著走著，周圍的環境也在逐漸發生了變化。
像是幽靈、或是鬼魂一樣的生物，開始在夏坤的周圍若影若現。
它們的臉上開著三個口子，每一個口子都像潦草而扭曲地的素描線團，光是注視著這些線團，都會讓人不自覺地迷失其中。
這些人……都是被困在這裡的生靈吧？
夏坤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無盡空間的相關記憶。
說起來……無盡空間到底算是一個什麼地方呢？
在造夢空間沒有存在以前，它似乎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周圍的場景似乎變得更加扭曲了。
夏坤極目遠眺，兩邊的海平面上懸浮著各種奇形怪狀的事物：許浮空島上的城堡，不知道有多少條觸手的巨大章魚，一輛巨人用的三輪車，半顆光滑的機械球體。
彷彿就像是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交疊。
置身於幽靈生物的群體之中，夏坤的意識再一次變得恍惚，眼皮也不住地下沉起來，連緊緊攥著青絲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快要鬆開。
他彷彿聽到了古神在耳邊的低語，
「睡吧，睡吧……在無盡的夢境中，你將獲得心靈的安寧和靈魂的永生……」
就在夏坤的眼皮即將合上的一瞬之間，幽魂的群體里忽然伸出一隻手臂，緊緊抓住夏坤的手。
「別睡著！不然你就會變得和他們一樣了！」
夏坤被這一聲警示所驚醒。
等他再次睜眼時，周圍的一切又變了個景色。
現在他又身處於一間教室。
木質的課桌，老舊的講台，紅色的標語。
一間充滿年代感的教室。
這時夏坤的身邊坐了一個女生。
短髮飄飄的她抿著唇笑盈盈地注視著夏坤，給人一種清爽幹練、元氣滿滿的感覺。
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
夏坤盯著女生看了好久，腦海里的記憶再次自動拼湊成完整的一段。
「易……易玲阿姨？」
「誒，你認識我嗎？」這位被夏坤稱作易玲的少女微微愣了愣，「不過，既然會把我這個可愛的美少女稱作阿姨……如果你不是和我女兒一個輩分的人，我可饒不了你……」
其實夏坤已經利用造夢空間見過易玲許多回了，甚至包括通過姬洪凱的身體和易玲親昵，他對她一點都沒有陌生的感覺，反而覺得很親近。
但這也算是他和易玲第一次正式見面，一時半會夏坤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見夏坤有些忸怩，易玲笑著湊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夏坤的臉頰。
「之所以會把你救下來，是因為你身上有我女兒的味道，就和我前段時間救下來的那女孩一樣……」
「青絲！您已經……見過青絲了嗎？」
注意到夏坤手中緊緊攥著的一縷青絲，易玲立刻意識到了緣由，「你不會是打算救她回去的吧？好吧……好像還真是這樣。」
易玲微微拍掌，兩人瞬間便已來到了一座宅院，夏坤環視著宅子里的裝潢，不由愣了下，「這是曉軒家中的布景……」
「嗯？你去過我家是嗎……這麼多年布局難道一直沒變？等等……你跟我女兒的關係這麼好嗎？她平時都不會和同齡人在一起玩的，沒想到會有朋友啊……」
「實際上……」夏坤頓了頓，「我和您女兒是戀人的關係……她還讓我向您問好，報個平安。」
「啥？」易玲臉上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和我女兒是戀人關係？那這個青絲是誰呢？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額……」和不知道緣由的人解釋自己和趙林姬三人的關係對於夏坤來說實在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不過夏坤還是硬著頭皮簡單解釋了一下情況。
「什麼嘛，你這臭小子挺花心的啊……早知道不救你了，我女兒怎麼會喜歡你這種負心漢啊……」
易玲狠狠地捶著夏坤的胸口，說話時也完全是一副大大咧咧的女漢子風格，根本沒辦法把她和姬曉軒、以及和那個馳名中外、享譽全球的學者聯繫起來。
「不過……能被我女兒看上的男人，你應該是有些過人之處的。」
易玲的手掌撫摸著夏坤的胸口，似乎在感受著夏坤的心跳，「真虧你做得出來啊……用自殺的方法來救回自己的戀人。」
易玲領著夏坤來到了二樓閣樓，夏坤一直朝思暮想的青絲少女雙手交於小腹上，恬靜地沉睡著。
雖然現在的她看上去和造夢空間里的她幾乎沒什麼區別，但驀然見到許久未見的青絲以後，夏坤快步走上前去，顫巍巍地撫摸著青絲的臉頰。
和造夢空間有一個根本的不同，那就是她的體溫。
就和平時她黏在夏坤身邊一樣灼熱。
並不是冰冷冷的軀體。
「你還活著……果然是這樣……」
「幸好我來了……」
「這你就說錯了，如果不是我救了她的話，她就和外面那群孤魂野鬼一樣了。」易玲恨不客氣地打破了夏坤醞釀，感人的重逢氛圍。
「外面那些是——」
「在夢中死掉的人啊，」易玲歪著頭道，「你這都不知道，怎麼學的認知訶學？」
夏坤搖搖頭，「其實我不是藉助認知訶學的理論才能進入到這裡來的……」
要講述過去發生的一切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不過夏坤在見易玲之前就知道會有這個環節，所以和曉軒準備了一套說辭。
雖然一開始夏坤忘記了部分經歷，而他越是和易玲進行溝通，他的記憶就恢復的越快。
聽夏坤講述完迄今為止的一切遭遇后，易玲也是唏噓不已，她過了許久才從夏坤的故事裡回過神來。
「不過嘛……至少從現在的結局看來，你們的計劃還很順利，不是嘛？」
易玲大力拍打著夏坤的肩膀，「你這傢伙開掛也開的太離譜了，什麼都能實現的造夢空間……這讓我辛苦了近十年的研究理論情何以堪？嗯？小子。」
「阿姨，別、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夏坤抱著被易玲海扁的腦袋，「青絲她……她為什麼沒有和我一樣醒來呢？」
「因為你根本沒有好好學過認知訶學，這讓我解釋起來有點麻煩……」
易玲頓了頓，「我之前不是說了嘛，在這裡生活的都是在夢裡死掉的人。這個死掉有雙重含義，一種是像我們這樣，被夢境里的精神能量殺死的存在；另一種就是正常意義的，在夢中死掉的人。」
「可能是做了噩夢，在夢裡被殺死的人；也有可能是在夢中猝死，長眠不起的人；以及……在睡夢中被殺死，連魂靈都回不到原來的地方，只能來到這個世界了。」
「您的意思是，我們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被殺死的，所以來到夢裡還能保持意識，但那些本來在夢裡就是混沌狀態下的意識，是根本不可能復甦的對嗎？」
易玲一臉驚訝地望著夏坤，「你到底學沒學過認知訶學，跟我說實話！還是說……只是推理過程？哇喔……果然是我那智商高達200的女兒看上的男人，真有意思啊。」
「但清醒的意識並不代表就一定能像您一樣保持清醒……如果被無盡空間影響，也有可能變成他們是嗎……」
「可以可以，就是這麼個意思。無盡空間就相當於夢中的地獄，想要在這個世界里保持清醒，需要有一個精神支柱，當然……也可以被稱之為執念。」
「在和我相遇以前，你一定還經歷了不少的考驗對吧？」易玲溫聲道，「你應該是靠著想要救出青絲的執念，以及強大的精神力才走到這裡的……」
「當然了，這孩子也是一樣……」
易玲輕輕撫摸著青絲的手背，「當我發現她的時候，她的意識已經開始變得混沌了，但嘴裡還不住地叨念著某人的名字——你叫夏坤是吧？原來她嘴裡叨念的是阿坤啊……」
「那……有什麼能喚醒她的辦法嗎，易玲阿姨。」
「你要是問別人的話這可真沒轍，可站在你面前的是前帝都師範大學心理學院系主任、史坦福腦與認知心理學客座教授，世界心理學會常務理事等等等等虛名，加上最關鍵的，認知訶學理論的奠基人，以及……無盡空間的守護者。」
這個易玲阿姨的脾性也太調皮了吧！
不過，她剛才提到的話讓夏坤頗為在意。
「無盡空間……守護者？」
「哈哈，我自封的身份，不用在意。」易玲笑著拍了拍夏坤的肩膀，「只是我在這裡待了差不多快100多年了，對這個地方的規則和一些機制還算了解……」
「一百多年？」
易玲點點頭，「我設置過時間，按照年曆算的話，距離我被共情社幹掉確實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看你這個年紀，那看來無盡空間和現實世界應該有1:10的時間間隔的樣子……」
夏坤之前一直急著救出青絲，本來他不應該去想別的事情的。
但易玲阿姨輕描淡寫的這番話震撼到了他。
「100多年都一個人待在同一個地方……難道不會覺得寂寞嗎？」
「怎麼可能不寂寞呢，當然會寂寞啊……」易玲笑著拍著夏坤的肩膀，「但寂寞歸寂寞，我可不想變成那些鬼魂的樣子，那太沒勁了。你看我現在多好，在這裡想變出什麼就變出什麼，完全就是一副夢境之主的姿態，和你剛才說的造夢空間的能力也差不多不是嗎？」
易玲依然是笑著對夏坤說這些話的。
夏坤不知道，在這個被流放的一百多年裡，曉軒的媽媽是怎樣一個人熬過來的……
他不敢想，也想象不出來。
「那……易玲阿姨，您有想過離開這裡嗎？」
夏坤正色道，「雖然您現在已經沒了身體，但您可以像孟莉前輩一樣，住在某人的夢境里……如果您願意的話，也可以住在我的造夢空間里，在那裡您也可以和您的女兒——」
「得得得，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女孩子喜歡你了，攻略完一個又攻略下一個，看到你岳母年輕貌美的樣子就著急想要攻略我是嗎？根本就是飢不擇食嘛！我可是個活了一百多歲的老太婆啊，你說這些的時候最好考慮清楚再說話……」
「我沒有在跟您開玩笑，易玲阿姨……」夏坤認真道，「就算您不是曉軒的媽媽，沖著您對我和青絲的恩情，我也應該——」
「別什麼應該不應該了，你不知道大恩不言謝嗎？」易玲掐著夏坤的臉頰，「而且，你在說大話之前應該考慮兩個問題，第一，你能不能喚醒青絲，這還是還是個未知數；第二，你岳母大人我要是有出去的辦法，早就逃出去了，你應該一件一件來，先解決喚醒青絲的事情，再考慮離開這裡的事情——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們倆可都已經是死人了啊……」
「我知道了。」夏坤點點頭，「先喚醒青絲，然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我們三個。」
夏坤臉上堅定的表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莫名地讓易玲也覺得他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