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肩上一朵梅花印
陸千塵果然在收留丑叔的第二天,又去碼頭扛米掙錢去了,而且一直到旁晚時分,才回到經久堂。陸千塵一身汗漬地,興沖衝來到後院,將掙來的四百個銅錢交給了真真。
真真收了銅錢,細聲道:「公子真是辛苦了,我已經在洗漱間放好了洗澡水,你去洗個澡,再吃飯吧!」
陸千塵應了聲,便急急忙忙進了洗漱間。
泡在木桶里,熱湯蒸騰,陸千塵頓時感覺身心無比地輕鬆,他愜意地閉上了眼。
自從離開荊州,離開師姐以來,有一年多時間,他都沒有今天這麼享受過了。
有家就是好,尤其是家裡還有個賢惠的女人!儘管真真還算不上真正的女人,只能叫著小女孩,可這種體貼,讓他覺得即便辛苦,那也快樂。
陸千塵愜意地洗完澡,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拿調換的內衣,於是叫了聲:「真真,我的衣服沒拿!」
真真應了聲,不一會就推開了門。
在門開的一剎那,陸千塵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噗通』一聲跳進了木桶,叫道:「你將衣服就放在門口,我自己來取!」
真真瞟了眼陸千塵的後背,愣了愣,將衣服掛在衣架上,細聲道:「外面起風,別受涼了!」
說完,低頭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門。
陸千塵感覺自己心口有幾隻小鹿在撞,臉皮也火辣辣地發燙。
過了足足一刻鐘,陸千塵羞燥的心情才算平復下來,擦乾了身子,穿好了衣服,慢悠悠來到飯廳。
丑叔早就等得不耐煩,見陸千塵還慢悠悠地,便咕隆道:「少東家,吃飯也慢吞吞地,還洗澡,我幾年沒洗澡,不也好好地!」
真真白了丑叔一眼,嗆聲道:「公子扛米掙錢養活我們,你吃飯等他一下,還等不得?」
陸千塵笑了笑道:「丑叔不必等我,你以後可以先吃。」
真真撇嘴道:「讓他先吃,我倆就永遠沒得吃了!」
丑叔似乎不屑與真真鬥嘴,蒙頭吃飯,風捲殘雲般,不一會,三大海碗白米飯就下了肚。
丑叔的眼光瞟向飯鍋,見飯鍋確實空空,便放下海碗,咋咋嘴道:「少東家,我去店鋪睡覺去了!」
陸千塵皺眉道:「丑叔,你現在不是乞丐了,洗漱還是必要的,否則,病人更不願進門了!」
丑叔尷尬點頭道:「那是必要的!」
…………
晚上熄燈上床后,真真忽然道:「公子,明天天氣不好,不如上街逛逛,公子來平京,還沒逛過吧?」
陸千塵一想也是,自從來到京城,忙活了半個月,他連長安大街都沒逛過,更別說書院了,自己來京城不就是考書院的嗎,到現在連書院在哪,是個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豈不違背了初衷?
再說,京城好玩的地方多了去,逛一逛,開開眼界那也是必須的!
想到這,陸千塵應道:「也好,明天你就陪我逛逛街吧,京城,你應該很熟吧?」
「熟悉倒談不上,不過以前辦事也跑過,知道大致方位!」
真真說完話,便沉默了。
就在陸千塵以為真真睡著了的時候,真真忽然輕聲道:「公子,先頭你讓我拿衣服時,我忽然看見你肩上紋了朵梅花,是怎麼回事呢?」
陸千塵愣了愣道:「我也不知道,估計生來就有的吧!」
真真『哦』了聲后,便再也沒有發聲。
第二天果然是個陰天,陰沉沉的天空,隨時都有下雨的可能。
一大早,陸千塵洗漱完畢后,真真忽然取出一件青色長衫,細聲道:「公子,這是我昨天才縫好的長衫,你試試看!」
陸千塵在真真的幫助下穿好長衫,感覺大小長短正合適,由衷讚歎道:「真真,你真心靈手巧!」
真真小臉上升起一抹緋紅,微笑道:「你坐下,我給你梳個髮型!」
陸千塵道:「出去狂狂街,有必要又穿長衫,又梳髮型的嗎?」
真真道:「你是我家公子,以後考上書院,那更是萬人敬仰的聖人門徒,所以現在出去,你當然要有讀書人派頭!」
陸千塵心裡泛起一股暖流,心想這小丫頭也太上心了!
…………
俗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陸千塵被真真仔細一收拾,頓時容光煥發。
青色的長衫,錦白的襟邊,高挽的髮髻,束了根紫紅髮帶,劍眉星目,雖然算不上瀟洒倜儻玉樹臨風,但眉目間英氣勃發,尤其是微微一笑,如同是冬日的陽光一般燦爛,用現在的話來說,陸千塵是個典型的陽光少年。
真真也換了件新藍布碎花短衫,將兩根細黃的辮子盤成兩撮髮髻,也顯得精鍊不少。
真真長得並不漂亮,細眉柳眼,臉色偏黃,而且有淡淡的雀斑,微翹的鼻尖總是喜歡冒汗,但她一說話,嘴角總是上翹,這一點讓陸千塵感覺很可愛。
真真臨出門時給了丑叔一百文銅錢,讓他自己買吃,丑叔雙眼冒光,盤算著今天居然可以買兩隻燒雞,頓時眉飛色舞道:「你們儘管逛,家裡有我,你們放心,今天逛不夠,明天還可以接著逛啊!」
真真走在路上,很懊悔地說道:「公子,我們給丑叔的錢是不是多了?」
陸千塵不置可否地笑道:「書院在哪呢?」
「我也沒去過,只聽說在平京城外的西山。」真真應道。
陸千塵與真真來到東二十一巷與長安大街交叉口,就見巷口停了一輛馬車,便上前打聽,車夫連忙熄了旱煙,咧嘴道:「這裡到西山有三十里路,你們走著去,一天一個來回都夠嗆,再說,這天看起來要下雨,不如我送你們過去!」
陸千塵看了看真真,真真細聲問道:「得多少錢呢?」
「不貴,來回五百文銅錢!」車夫邊說邊整理車駕,「都是這個價,以後長期跑,還可以優惠!」
真真的眉尖蹙上了天,微翹的鼻尖立即滲出一層細汗,拽著陸千塵就要離開。
陸千塵微笑道:「坐一次又何妨,節省時間不是?」
聽陸千塵這麼一說,車夫立馬搬出馬凳,吆喝道:「得嘞!兩位請上車,早去早回!」
真真抱著黃布桐油傘極不情願地跟著陸千塵上了車,小鼻尖上汗珠更加細密。
盯著真真那汗珠欲滴的小翹鼻尖,陸千塵掏出手絹,替她擦拭了一下,笑道:「公子就得有公子的派頭不是?」
真真有點尷尬地笑了笑,帶著歉意道:「公子,我們家底太薄了不是?過幾天,我去坊間尋點針線活做!」
陸千塵搖頭道:「針線活能掙幾個錢,相信公子總會掙到大錢的!」
真真嘴角翹了翹,沒再言語,放下雨傘,掀起窗帘,扭頭看窗外的風景。
馬車沿著長安大街一路向西賓士,陸千塵也饒有興緻地看向兩側,
除了鱗次櫛比的商鋪和川流不息的人流,長安大街稍微空曠一點的地方,都被人一群一群地圍成圓圈,裡面不是賣藝賣葯的,就是賣唱變戲法的,甚至還有割袍決鬥的,總之熱鬧非凡,看得陸千塵目不暇接。
馬車內的倆個人,各自看著熱鬧,以至於一路上居然沒有說話,直到馬車停在西城門口接受守卒檢查時,真真才轉過頭對陸千塵道:「公子,我們回去時,就在城門下車,然後一路逛回去可好?」
陸千塵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那你回來時要跟車夫還還價哦!」真真認真地說道。
陸千塵點頭之際,馬車已穿過城門,朝一片綿延不絕的山巒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