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頭腦風暴
次日。
關暢在洞府之外的空地上召集大家,六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關暢宣布首屆門派發展戰略布局研討會正式開幕。
關暢心中有幾個成形的想法,但首先還是象徵性地讓大家頭腦風暴。
「掌門師兄,啥叫頭腦——風什麼來著?」大家都不太適應關暢動不動就蹦出來的新詞。性格最直的馬大刀直接就問了出來。
「這頭腦風暴自然就是,咳咳,靠邊一點兒。」宋熊推開左右的師兄弟,站了起來。扯下束髮的帶子,披頭散髮狀若封瘋魔地大搖其頭,上上下下左右左右……披肩長發被他搖得頗有幾分美感,關暢情不自禁地想那些美髮廣告是不是就這麼拍攝出來的。
宋熊一邊搖還一邊喘著說:「我猜這,必是,本門的,特效修鍊法門……唉,我怎麼大白天看見星星了……」其他人也深以為然,正欲效仿。
關暢喝道:「這是什麼玩意!都給我坐下。」原本正經的開場被這個表面書生內心禽獸的傢伙給帶歪樓了,作為掌門關暢必須嚴肅起來!
宋熊燦然一笑,自然知道這麼理解是不對的。他心眼兒多,此時就是想讓掌門多注意自己一些,他現在有種預感,跟著掌門師兄絕對不會吃虧。退一萬步講,自己拜師之後還沒學過一招半式,以後自己在武學一道上能走到哪一步就全看這位掌門師兄給自己開小灶的次數了……這會兒先得把馬屁拍足了。
關暢也知道他是故意耍寶,也不點破他,開始解釋:「頭腦風暴就是讓大家都坐在一起聊聊天,動動腦筋,我們集思廣益。我問大家一個問題,若想振興我們門派,首先要做什麼?」
關暢看著宋熊躍躍一試地就要發言,趕忙制止住,追加了一句。「我要的不是紙上談兵,而是我們今天上午說,今天下午就能去做的實在的事情。如今各地都有門派層出不窮,已是時不我待。大家收起假、大、空的詞令,多想想在自身能力範圍之內的活計。」
王七合聽到關暢這麼說,一顆懸著的心也略微放下。他跟在師父身邊的時間僅次於關暢,他甚至明白關暢之前是在騙,可他自己太想學習拳無敵的神拳,也只能選擇屈從他人之下,昧著良心認下這無賴師兄。他原本以為關暢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解散門派,然後好獨吞師父的遺產。經過這幾天觀察,他發現關暢竟好似變了一個人。雖然依然不正經,卻多了一絲責任感,甚至是使命感!
宋熊也是個聰明人,他何嘗沒看出關暢的變化。宋熊自詡讀書破萬卷,比兩個師兄加起來都聰明,也看穿了關暢的一些詭計。可他並不想戳破,心裡琢磨著如果自己能從騙子身上騙到一些武學也是道義之舉,是為儒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實在有趣!不過他自己文武狀元的宏願倒真是內心所想,否則也不會不顧家人反對尋找名師指點。
然而這幾天的接觸之後,他感到關暢正在蛻變,而且是小心翼翼地蛻變!眼前之人和他認知中只會耍小聰明的大師兄大為不符,而在那個身影上散發的氣場只在師父身上見過!
宋熊心中一凜,想到自己的策略也應該變一變了。一味的逢迎似乎不太對掌門師兄的脾氣了!
姜棠和馬大刀就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姜棠大大咧咧地說道:「要俺說啊,掌門武功那麼高,直接在潭縣設下擂台,打出拳無敵師父的名頭。不服來驗,不服來戰!」姜棠說到興起,站了起來。
「到時候誰敗了的,磕頭拜師。俺帶著一幫師弟去提親,看那豆腐李家是嫁還是不嫁!」
關暢也不打斷他,任他胡扯。待他說完,也不做評價,反而問眾人:「諸位師弟覺得這個點子如何?」
王七合皺了皺眉頭答道:「擺擂台這件事,我也是想過的……」
王七合話剛開頭就被姜棠打斷了,「王師兄,明明是俺的點子。你咋說是你的,要臉不要!」
關暢立刻發聲:「放肆,怎麼和師兄說話。七合只是說與你想到一處,可曾說著點子是他的!」
關暢這時候也有些氣樂了,越是不自信的人就越是在乎別人的看法。這姜棠本就愚笨,之前估計也絞盡腦汁才想出這麼個主意,如今怕被別人搶去,本能地敝帚自珍。其實單論這一點關暢並不在乎,也無需多言。關鍵是這傢伙竟然出口就罵王七合不要臉,明顯是目無尊卑,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表現!還有就是——他說帶著好多師弟去提親?嘖嘖,這貨練武的動機是強搶民女嗎?
關暢深知紀律對一個團隊的重要性,而在封建社會,紀律的一個重要體現就綱常倫理和尊卑關係。關暢不打算挑戰這些死板的禮教,反倒要讓萬惡的封建主義為我所用!
「姜師弟。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今日你辱罵七合,明日會不會也不把我這個掌門師兄放在眼裡?第一次,我姑且算你不知者無罪。下一次我會請出師規重懲;再犯革除門派,廢除武功!」
關暢這次是有點兒上綱上線了,可是他明白在這個社會殺威棒才是最有效的!一些人平時愛衝動,有人說那是個實在人,直腸子,藏不住事兒。關暢不認可這種評價。罵人,粗魯,衝動這都是不能控制自身情緒的表現。有多少事情就是壞在這種所謂的「直性子」人的手上。他倒不是對某類性格的人心存鄙夷,只是希望讓自己的師弟們懂得規矩,能夠做自己的主人,而不是被脾氣支配了腦子。倘若他以後干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害人害己,還拖累整個門派!
姜棠漲紅了臉,訥訥地想著王七合一拱手:「王師兄,對不住了。希望你饒過師弟一回。」
王七合明顯沒想到關暢會突然發難立威,下意識地看了看關暢,見他下巴微點,立刻明白過來。趕緊說道:「掌門師兄說過了,第一次不知者無罪。但還請師弟以後收斂脾性,引以為戒。」
關暢非常滿意,覺得王七合這個二把手非常上道。他也不打算在這裡深究,繼續問道:「七合,你繼續言歸正傳。」
王七合說道:「我前些年跑江湖的時候的確見過這樣的擂台。擺擂者大多都是小門小派甚至無門無派,武功還過得去,但其中鮮有高手。也有個別人以此為契機開宗立派,可從未有人在武林中掀起什麼大浪。我雖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但想來這法子並不算好。」
關暢依然沒有點評,又看向宋熊。
宋熊一拍摺扇,接過話頭說道:「我想這擺擂之舉更多地像是街頭把事,博個噱頭罷了,畢竟有些自降身價了。我們如果敢打出拳無敵的字型大小去擺擂台,簡直無異於賣藝……呵呵,且不說師父九泉之下也不願認我們這些徒弟,就算看熱鬧的百姓也不會信。況且,萬一輸了,又待如何?」
聽了宋熊的分析,姜棠的臉色黑裡帶紅,紅裡帶黑,驚出一身冷汗。自己的點子竟有欺師滅祖之嫌了?還好掌門師兄看得通透。
關暢聽著宋熊的話連連點頭。聽到最後卻眉頭一挑,心說這小子還是在試探,竟然問我輸了又會怎麼樣。其實關暢自己也想過擺擂台這個主意,他將之否定的最根本原因就是——怕打輸!當時他腦補的是《葉問1》里金山找在佛山踢館的那一幕,前面亂拳打飛老師父的橋段的確很提氣很過癮!可一旦輸了便再無翻身之日。
關暢笑道:「師父號稱拳無敵,可縱觀其一生也並非全勝。勝敗乃兵家常事,對於習武之人一樣如此。敗,不可怕。可若敗得不合時宜,一敗塗地,敗無可敗……哼哼,那才可怕。」
關暢又問廚子師弟馬大刀和那個名子叫李斯文的小廝,「你們可有點子?」
馬大刀憨憨地說道:「掌門師兄既然讓俺說那些個能上午說下午就乾的事情。我就想著:那能不能先想把咱們幫欠下的賬還一些。這幾天宋師兄去教村娃識字又代寫書信抵了一些,可還是不夠。」馬大刀看王七合竟然瞪了自己一眼,也不害怕,反而說得更大聲了,「俺娘說了,過些日子官府來收糧稅,不能讓鄉里因為咱們賒賬吃了個大虧啊。」
關暢一樣不急於說話,他有自己的一套計劃,但「傾聽」的環節必不可少。這是給予同僚的尊重,而且如果不讓他們都說出各自的想法,又如何體現這個掌門的先進性呢?
李斯文見馬大刀說得這麼直接也沒有引起掌門不滿,自己也大膽地向前一拜,重重叩首,「小的李斯文還不敢叫一聲掌門師兄,因為我還未能拜師,師父就已仙逝……求新掌門收留,求掌門幫小子報仇!」
關暢眼睛一瞪,心中大呼不妙。本想著拋磚引玉,結果引來了這麼惡俗的橋段!這就要開始報仇了,小兄弟啊~我自己師父的仇還沒報,怎麼幫你報仇?還有就是,你所負何仇,這段兒記憶好像丟了……
可是這個小廝照顧了自己半年,不說無微不至可也竭盡所能,想必能支撐他如此做的便是心中的執念了。
關暢撓了撓頭,知道這一關是繞不過去了。他非常抱歉地問:「斯文啊,你照顧了我半年也是知道的,我的腦子有些事情記不清了。你不妨將仇怨詳細說一說?我想辦法為你做主!」
李斯文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自己的身世說了一遍。關暢懸著的心逐漸放了回去,之後就是屢次感嘆這李斯文一家人是有多點背啊。
李斯文全家五口都是獵戶。他爺爺是獵人,他爸爸媽媽是獵人,他姐姐也是獵人。
一年前春天她姐姐重病,適逢他爺爺爸爸進縣城趕集。她媽媽上山採藥,留下李斯文照顧姐姐。結果她媽媽一去未歸,後來村裡人發現了她媽媽的衣物和殘骸,葯簍里還有治發熱的草藥。事情非常明顯,春天本就不適宜進山,畢竟有野獸發情。可是李母救女心切,入山的時候走了一條小道,結果誤入大蟲的領地,被老虎吃了。
接下來就是李斯文的爸爸和爺爺進山打虎,爺爺當場斃命,爸爸也被老虎重傷,跑回村子后就咽氣了,只留下了一句話:「虎頭有角」。
李斯文的姐姐轉醒恢復之後聽說一家人因自己一場病竟然相繼喪於虎口,精神失常,每天瘋瘋癲癲嚷著要進山殺虎。村中人幫李斯文把她拴上,可她竟然自行咬斷了麻繩進山去了。姐姐似乎運氣好些沒被老虎吃掉,可村中人尋其蹤跡到沼澤就斷了。李斯文的姐姐十有八九是陷入沼澤,凶多吉少!
李斯文年僅十歲,剛剛懵懂,一月之內遭逢大變,五口之家只剩自己。他嚎啕大哭,幾度暈厥,待眼淚哭干,只覺生無可戀,竟要跳崖尋死。
同一天,拳無敵陸刁刁隨一個風水先生在銀嶺上探勘風水地勢,見到一孩童跌落,就順道給救了。陸大師本欲選個良辰吉日將其收為閉門弟子,可惜陰差陽錯,沒有等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