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紮根心靈的魔鬼
當瑤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鋪滿了落葉。
外面吹著風，樹木乾枯的殘葉互相拍打著颯颯作響，身下的苔蘚早已枯竭發黃，密密匝匝地有些膈應人。
瑤落撥開層層枯葉，從地里鑽了出來，曾經平坦的石塊上陷下一版人形圖案。石塊表面已經沾滿花泥，苔蘚已經一層又一層地堆積在一起，隔了很遠才是當初真正的平面。
瑤落有些懵了，我這是睡了多久？
她站起身細細打量花園，現在應該是深秋了，花園的變化不大，只是一些柵欄已經掉了皮，看起來有些老舊了。
「茜茜？」瑤落喊道。
沒有人回應她。
不是吧，又聯繫不上了？
瑤落深吸一口氣，從沉睡中醒來的隔世感讓她有些不安。身周的靈能星霧隨著她的呼吸涌動，瑤落終於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
她對靈能的感應更加緊密了，過去要丟幾個技能才能達成的效果，現在應該一次就能成功。
瑤落打開了自己單機的屬性面板。
姓名：瑤落
種族：精靈/人類
職位：仙女教母
階級：三階
守護經驗：0
物品：無
基礎技能：心靈干擾（二階），奇思妙想·變形術（二階），奇思妙想·偽裝（一階）
天賦：靈能親和（六階）
居然連升了二階，曾經環繞靈能時困頓的阻礙幾乎蕩然無存，她對心靈和變化的掌控更加熟練了。
之前只聽茜茜說過升級是依靠完成守護任務的，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簡便的方法，那還需要做什麼仙女教母啊？到處找找類似的東西不就好了嗎？
瑤落雙腳點地飛了起來，在上升過程中空氣里的星光全部湧向她，包裹著全身，她感覺到自己迅速長高，直到有了成人手臂那麼高以後，才停止生長。
瑤落欣喜地活動手腳，現在的她有點類似矮人族的成年少女。看來自己一「出生」就那麼小，可能是因為靈能不足的原因。
這是吃了整個森林的「靈能心臟」吧？才長這麼點……看來還是得多想辦法弄點能量才行。
瑤落繼續向上飛行，直到停在莊園小尖塔的頂端位置，遠遠地張望森林的方向。
這座森林再沒有過去那麼充滿飽足的靈性，只是稀稀拉拉地飄著些熒光，植被黑壓壓地延伸到丘地盡頭，變成了一座有些滲人的黑森林。
天色將暗，越來越暗沉的天幕讓瑤落打了個寒顫，她轉向下降，尋找到擁有艾拉氣息的窗戶，飛了進去。
艾拉正坐在自己的小書桌前，借著一盞明亮的油燈看書。
柔軟的金髮順著鬢角滑下，精緻可愛的小臉還沒有張開，但已經隱隱能看出源自她母親的驚心動魄的美了。
她全身裹在一件被燈光照得發黃的粉色長裙里，水藍色的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書面，被風吹動的火光僅僅只讓她眨了眨眼。
瑤落被小姑娘萌到，但也被驚嚇得手足無措：我這一覺睡這麼久？艾拉怎麼長得比我現在還要高了？！
好不容易長大一點，結果還是沒比過一個普通人類，瑤落覺得有些抓狂。
今年已經六歲的艾拉已經長到媽媽腰間，比瑤落還要高一截，瑤落訕訕地回憶起自己曾經想要陪著艾拉長大，結果才發現作為一個與人類差別巨大的長生種，不是那麼容易能控制自己的時間的。
因為靈性缺失，艾拉已經不能主動看見瑤落了，她只是突然感覺特別舒服，像是不經意間被放進了富氧環境里，身體心靈舒適地自由呼吸。
她眯了下眼睛，以至於沒有聽見母親輕柔的嗓音。
「艾拉？艾拉，你要睡著了嗎？」曼迪·弗瑞爾身穿一件拖地的白色蕾絲睡裙，端著小燭台，不知何時已經靠近了女兒。
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非常疲憊，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病態的蒼白，整個人柔弱得像生了病的林妹妹，瑤落看得直皺眉。
「媽媽？」艾拉揉了揉眼睛。
「你是不是困了？別看書了，早點睡吧。」曼迪伸手關上艾拉的書，把她從墊有絨毯的椅子上趕起來。
「我不困，我剛才被風吹醒了！」艾拉一下子蹦了起來，輕輕撲到曼迪懷裡，用臉在她身上使勁蹭了蹭。
「別鬧了，」曼迪無奈地笑著說，「我給你講故事，你去睡覺好不好？」
艾拉開心地答應了，她喜歡自己一個人呆在屋子裡看書畫畫，但更喜歡曼迪陪著她，教她識字，刺繡，認識各種植物，給她講睡前故事，唱歌給她聽。
她是一個孤僻而善良的孩子，弗瑞爾先生又是半年沒有回來了，曼迪常常也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有了些許力氣才能陪艾拉玩耍。
懵懂的艾拉非常珍惜這樣的時刻。
瑤落像看電影一樣看著眼前這一切，她聽見曼迪用柔美的歌聲哄艾拉入睡，看她熄滅床前的蠟燭，端著燭台走出卧室。
蠟燭燃燒的些許白煙散在她身後，但一股靈性灰黑的濃霧也在跟著她走。
瑤落睡前還在想要八卦弗瑞爾頭上的綠帽子，醒來后就要面對病魔纏身生機暗淡的曼迪，這讓她難以接受。
她伸手摸了摸那股黑霧，癲狂古怪，像黑沼澤一樣濃稠的魔鬼般的尖叫，從指尖傳到了她的大腦。
咬牙扯下一片，只見一縷黑煙在空氣中飄蕩片刻，又立即鑽回了曼迪身上。
這不是她目前的能力可以解決的。
曼迪纖弱的背影獨自走在小莊園的走廊里，燭光忽明忽暗，這樣的光線讓瑤落突然想起看到那封信的夜晚，當時艾拉還在曼迪的肚子里，絕望的氣氛從四面八方湧來。
曼迪回到清冷的女主人卧室，將快要熄滅的燭台隨意擱在床頭櫃前，她掙扎地鑽進被窩中，裡面冰冷地讓她發了一會兒抖。
曼迪緊緊地全身蜷在一起，在被窩裡抱著自己的肩膀，看不見黑霧籠罩著她整個腦袋，它們正肆意摧毀著她的心智，心臟開始隱隱做痛，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沒有力氣了，起身來看看艾拉已經費盡了她一整天積攢的能量。
她的嘴裡念著女兒的名字，眼淚再一次侵蝕了床鋪。
瑤落心疼地看著曼迪，她終於感覺到自己的弱小，她的眼睛能看見糾纏著曼迪的異物，卻沒有辦法拔除它。
瑤落對著曼迪輕輕地吹了一口氣，黑霧稍稍變得遲鈍了些，曼迪趁機放鬆了全身，得以入睡。
她看著曼迪令人憐惜的絕美睡顏，腦子裡亂成一團。
六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太多事了，而她只能茫然無措地看著，想要幫忙也無從下手。
那片黑霧，像一團看不清臉的可怖鬼魂，死死纏著曼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