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路行
漫路落雪堆積,仍是天寒地凍,卓亦疏卻信馬由韁,任憑坐騎漫步而行,自己則在馬背上喝著酒,這酒是李適之所贈,香氣四溢,喝入口中后卻不乏猛烈,讓人不禁為之一震。
馬行多時,已是不見了長安城的模樣,時至正午,卓亦疏卻覺得有些乏困,便將馬栓在路旁樹榦上,自己則靠在一旁呼呼大睡,這裡正是官道旁,來往的行人見此也是嘖嘖稱奇。
待他睡飽睜眼,已是一個時辰后,卓亦疏站起身來,兀自一躍上馬,就要繼續前行,卻突聽得身後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卓亦疏回頭看去,只見鍾士縱馬而來。
鍾士來到卓亦疏身前,喜道:「我聽左相說公子要回江南,恰好我與公子同路,便一路追趕,幸好又見公子了。」
卓亦疏聞言笑道:「昨日在左相府中聽聞鍾大哥高談闊論,古往今來、四書五經,當真是無一不通,正是意猶未盡,今日若能和鍾大哥同行,當真是人生快事。」
鍾士聞言更喜,開口笑道:「我這點微末道行實在不值一提,在白雲書院的高徒面前侃侃而談,實在是貽笑大方。」
卓亦疏聞言大笑,回道:「鍾大哥是在取笑我。」
兩人就此同行,也是漫步緩行,飲酒談笑。
原來鍾士年約時隨先生學文,精習四書五經、詩詞歌賦,本是想著考取個功名光宗耀祖,可是後來那先生舉家搬至長安,鍾士沒了約束,功課便也耽誤了,鍾家老爺見此先是無可奈何,後來得遇一位武林前輩,求他將鍾士收入門下,那人見鍾士天資聰慧,便將他收為徒弟教授武藝,鍾士由此文武雙全,他成年後每年歲末之時都會來長安拜見教自己學文的那名老師,也是因此和李適之相識,每年都到他府上飲酒暢談。
「今年我也來了,卻不想竟碰到了朝中變故,左相身負重責,我不敢攪擾,便告辭回家,聽聞公子先行一步,便快馬加鞭想要追上公子同行一路。」鍾士說道:「幸好公子走的不快,我這才能追上。」
卓亦疏聞言笑道:「這沿途風景何其壯麗,我怎捨得快走。」
鍾士說道:「公子果然是*。」
兩人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間已到了下午,此時正是歲末,天黑得早,兩人便想著找個地方投宿,走了一陣后卻仍沒看見有民居,更不要說客棧了,兩人只能繼續前行,幸好兩人武藝高強,是以無所畏懼,仍是喝酒暢談,皆是打定主意大不了在雪地里睡一夜便是。
便在這時,突聽得前面傳來一陣打鬥聲,兩人縱馬向前,便見前方正有數人惡鬥,卻是一個青衣男子被一群人圍攻,那男子使一柄長劍,在十餘人的圍攻中頑強抵抗,但他身上血跡斑斑,顯然已經受了傷。
眼見此景,鍾士卻突然說道:「青城派的劍法。」
聞聽此言,卓亦疏心中一動,開口道:「這人莫不是韋家兄弟的同門?」
早在左相府中時便聽李適之便說過韋芝和韋蘭師出青城,名震劍南道,只是沒想到又在這裡見到了青城門人。
鍾士也只如此,便點了點頭,說道:「即是如此,咱們更要出手相助了。」
卓亦疏笑道:「那是自然。」
他說完這話后將壺中美酒一飲而盡,而後將那酒壺隨手一拋,旋即身形一動,帶著一股劍光襲去。
眼見卓亦疏持劍攻入戰圈,鍾士便也縱身躍起,他以摺扇為兵器,剛猛時斷人筋骨,柔和時專點周身要穴,攻守得當,厲害無比。
被圍攻的男子突見有人襲來,本以為是敵人又有援手,心中暗道不好,卻不想竟是相助自己,當真是喜出望外,當下長劍抖動,氣勢大盛。
三人合力抗敵,對方縱然人多,卻也被打的手忙腳亂,便在此時,卻又見有大隊人馬奔來,眼見於此,青衣男子怒道:「奸賊,竟然還有幫手。」
聞聽此言,鍾士隨即大驚,趕忙說道:「對方人多,不可力敵,咱們先撤。」
卓亦疏橫出一劍,迫退諸多敵手,繼而說道:「你們先上馬,我來斷後。」
他說完這話便縱身沖向敵人,手中長劍猛然刺出,所過之處鮮血橫流。
鍾士和青衣男子趁此機會轉身上馬,卓亦疏眼見對方援兵趕至,便也不再戀戰,又搶了一匹馬旋即撤走,此時天色已晚,烏雲遮月,是以漆黑一片,三人各乘一騎,仰仗夜色縱馬狂奔一陣后終是甩開了敵人。
此時三人來到一片林中,依靠夜色藏身於此,自然安全。
三人各自下馬,青衣男子對二人行禮謝道:「在下劉明義,多謝二位出手相助。」
鍾士笑道:「小事而已,何須言謝。」
劉明義卻道:「對二位來說是小事,但對我來說卻是關乎性命的大事。」
鍾士說道:「兄台是青城派的人吧。」
「正是。」
「我二人有兩個朋友,也是青城派的,想必閣下也認識。」鍾士笑道。
哪知劉明義聽了這話后卻是神色一凜,可卓亦疏二人在這黑暗之中也看不清他的變化,只聽他問道:「是什麼人?」
鍾士回道:「是韋芝和韋蘭兩兄弟。」
劉明義一聽這話卻眉頭緊皺,冷聲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他二人派來的。」
一聽這話,卻讓卓亦疏和鍾士皆是一愣,可還沒等他二人有所反應,卻突聽得劉明義惡狠狠的說道:「受死吧。」
話音未落,鍾士便聽得耳邊惡風呼嘯,竟是劉明義一劍刺來,直奔自己的咽喉,鍾士大驚,趕忙向後退去,那長劍卻並未跟進,似是停在了刺來的途中。
原來是卓亦疏伸手扼住了劉明義的手臂,讓他的長劍再不能挺進半分。
劉明義大驚,怒道:「你....」
可他已經氣極,一個『你』字說出口后卻再沒下文,這時一道月光灑落,終是能看清周圍,只見劉明義滿臉怒容,殺氣大盛,似是見到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眼見於此,卓亦疏卻是輕佻一笑,開口說道:「憑你現在的樣子恐怕殺不了我們。」
劉明義聞言勃然大怒,用另一隻手抓向卓亦疏的手臂,卓亦疏伸手去擋,兩人拆了數招,劉明義掙脫出卓亦疏的扼制,卓亦疏只是輕笑一聲,二人各自向後躍出一步,相視一眼,旋即各自出劍,又斗在一起。
鍾士雖然覺得事出突然,但也不想傷了和氣,便邁步上前,出招分開兩人。
劉明義冷笑道:「你們兩個*,我還能怕了你們。」
卓亦疏輕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
劉明義怒極,再要抬手出劍,卻被鍾士搶先一步,手中長劍被鍾士用摺扇壓住,動彈不得。
劉明義身負重傷,力量遠不及巔峰時,是以接連吃虧,又見對方人多,自己處於劣勢,無奈之下只能按兵不動。
鍾士笑道:「閣下要動手也可以,總該說個理由罷,我們和韋家兄弟交好,自然不能和青城派傷了和氣。」
劉明義冷哼一聲,說道:「何必在這惺惺作態,我不對你們動手,你們也會殺我,哪那麼多廢話,我劉明義雖然虎落平陽,卻也不屑求饒,你以為都跟韋芝和韋蘭那樣的賤骨頭一樣?」
聞聽此言,卓亦疏和鍾士都是一愣,劉明義和韋家兄弟師出同門,但聽他所說,似是與那兄弟二人勢不兩立。
鍾士皺眉問道:「青城派為何要自相殘殺?」
劉明義冷笑道:「青城派可不敢高攀韋家雙雄,他們既然決定依附於奸相助紂為虐,那青城派必然和他們不共戴天。」
鍾士驚道:「你說什麼?」
劉明義冷聲說道:「我說什麼你不知道?言盡於此,動手罷。」
劉明義說完就要出劍,卓亦疏出劍抵住,皺眉說道:「你說的奸相是李林甫?」
劉明義冷笑道:「正是,他禍國殃民,陷害忠良,不是奸相是什麼?」
卓亦疏又問道:「你說韋家兄弟依附奸相,是說他們投靠了李林甫?」
劉明義不想再多說,只想拚死一戰,便簡短的回道:「明知故問。」
聞聽此言,卓亦疏和鍾士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鍾士說道:「你信口開河的胡說一通,我看你是血口噴人。」
劉明義冷冷笑道:「我血口噴人?韋家兄弟二人與李林甫私通信件,那信中寫的明明白白,信中的內容是我青城派掌門親眼所見,這才派我去長安追殺他二人,以雪師門之恥。」
「此話當真?」鍾士驚道。
「此事青城派中人盡皆知,被視為奇恥大辱。」劉明義冷哼一聲,繼而說道:「若不是這一路上我連番苦戰,也不會讓你們佔了上風。」
卓亦疏無心與他做口舌之爭,只是兀自低頭思忖一陣,旋即說道:「鍾大哥,你走的時候韋家兄弟可還在左相府?」
鍾士驚道:「在,我走的時候正見到韋家兄弟去找左相,說有要事相商。」
卓亦疏說道:「左相有危險。」
劉明義見他二人如此,一時間也是疑惑不解,不禁開口問道:「左相?李適之?」
卓亦疏也不理他,翻手收劍,疾步來到馬前,縱身上馬,向著長安方向疾馳而去。
鍾士對劉明義說道:「在下鍾士,那位公子名為卓亦疏,我二人並非李林甫的走狗,」
鍾士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盡數說給劉明義,劉明義這才知道是卓亦疏在李林甫手中救走了皇甫惟明,心中更是欽佩。
鍾士知道事情緊急,所以說的簡明扼要,見劉明義已經明白了此間曲直,便又說道:「韋家兄弟留在了左相府,左相必然身處危險,亦疏公子已經趕去相救,只望為時不晚。」
劉明義說道:「都怪我莽撞了。」
鍾士說道:「先不說這些,咱們得先去長安,幸好這裡距離長安還不算太遠。」
劉明義說道:「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