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章:蘇向晚
顧正孝丟開火把,眼神溫柔的盯著棺內女子,「向晚,幾日未來看你,你過得好嗎?」顧正孝抬起手輕輕滑過了女子的臉龐輪廓,點點心疼。
「哎,朱家又來商議婚事了,如果你還在我身邊,你會勸我怎麼做?」
「錦春的死,我很難過。我沒能守住對你的承諾,對不起…」沉默了半天,聲音才再次傳來。
「藩王勢大,皇上每每提及此,都是憂心忡忡。明眼人一瞧,便知皇上言行的深意。如果這個時候與丞相起衝突,皇上一定會對顧家存有偏見。我不能因為錦春的大意而讓全家人去陪葬,這對她們不公平。所以,錦春必須死。」
隔著石門,錦繡錯愕的瞪大雙眼,顯然消化不了這個消息。
他說什麼?
什麼叫錦春姐姐必須死?難道姐姐的死真的不是因病?為什麼?如果姐姐的死,並非因病,而是有人刻意威逼安排,唯一的解釋就是,宮裡出事了。
對,一定是這樣。宮裡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所以姐姐才會忽然生病,前世那些宮斗的小說電視里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出的究竟是什麼事?竟然嚴重到姐姐見都不見自己一面,便這樣去了…
想到顧正孝方才的幾句話,錦繡愣住了。
照他話里的意思,如果出手救下姐姐,便會與丞相起衝突,這說明姐姐在宮裡發生的事與丞相有關。丞相有個女兒在宮裡做貴妃,難道是因為她?
皇宮裡戒備森嚴,一片樹葉的去處,都要記得清清楚楚,姐姐這些年雖然不得聖寵,可到底是皇上的人,即使病了,她宮裡的東西也得經了內務府的檢查后才能使用。那姐姐手裡的毒藥是哪裡來的?難道內務府會因為皇上的妃子病了,就拿毒藥給她吃?
錦繡並不傻,雖然錦春因何而死,自己仍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錦春的死,絕對絕對不是自己的本意。那個毒藥,要麼是有人為了死無對證,悄悄給她下的;要麼是有人為了不受牽連,故意給她的……
不管是哪種可能,可以與此掛鉤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朗芊芊,另一個…
錦繡不自覺的看向福康,想從他的表情里讀出點什麼來。可此刻的福康,除了滿臉驚恐外,再無任何錶情。
將五指慢慢聚攏,錦繡狠狠的咬了下嘴唇。
如果自己設想的都是真的,那做下這件事的人真是不可原諒!
「當年的事,我以為朗查都已經忘了。可是錦春死後,他卻忽然找上了我,你說是不是很奇怪?」顧正孝又自言自語起來。
石室外忽然沒了聲音。
福康扯了扯錦繡的衣袖,錦繡這才發現因為指甲劃得太深,鮮紅的血正順著自己的掌心蜿蜒而下,地上已是滴了不少。
將手一松,錦繡抬起了自己的雙手,看著那觸目的紅,暗想,姐姐死時,那血也是這麼紅嗎?
服毒?電視里演的,服毒似乎會吐好多的血呢!
安靜的石室外又響起了聲音。
「這樣也好,皇上對身邊的人越來越不信任,我總得想個法子才是。」
「你放心,錦繡現在很好,若是你還活著,對於這個安排一定會很歡喜的。」
顧正孝緩緩合上棺蓋,快步出了石室。
錦繡依然看著自己的手掌發獃。
福康趕緊提示道,「少主?」說著話,又擰開了石門。
「我娘是怎麼死的?」錦繡隨著他走出狹窄的密道,再次推開石棺,手掌的血落成斑點暈上了棺蓋邊緣。
福康嘆了口氣,「三十年前,我帶著小姐,也就是你娘來雁陽城與老爺、夫人團聚,那時候的小姐不過十歲的光景呀。」說著話的福康彷彿陷入了某些美好的記憶里,嘴角眼瞼都帶著淡淡的溫馨。
「後來呢?」
福康沒有回答,「小姐很善良,從不把我當下人看待。我日日與她一同學習,聽她說著自己的夢想,那時我便想著…」
錦繡咳了一聲。
福康醒過神來,「有一天,大量的官兵衝到老爺開的藥鋪,說老爺的葯醫死了人,要拿去官府徹查。還把夫人定罪為幫凶,也鎖進了大牢。那一年,小姐才八歲。」
錦繡默默的聽著,沒有插話。
「那時的小姐就像少主你一樣,美麗而充滿生機。她央求帶兵的人放過自己的爹爹與娘親,他們日日行善積德,且爹爹醫術高明,怎麼會醫死人,一定是官府搞錯了。」福康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小姐哭喊著、哀求著,可老爺和夫人還是被人送上了邢台。小姐也被貶為最下等的奴隸,賣到了教坊。」
「那你呢?」錦繡焦急的問道。
「我?」福康的眼裡現出深深的自責,「我因為害怕,躲了起來。」
「你貪生怕死的躲了起來?你居然讓我娘一個弱質女流去應對這些冷酷與殘忍!」錦繡冷笑了起來,「你就不為自己感到心寒嗎?」
看得出來,福康是喜歡這個叫做蘇向晚的女人的。可在利益面前,他選擇了逃避;為了不受牽連,他選擇了拋棄。
這樣的人怎配談感情?
福康如泄氣的皮球一般,聳拉著腦袋,「幾年後小姐遇到了現在的老爺。老爺可憐她的身世為她贖了身,還定下了日子要娶小姐過門。」
看著福康臉上的一絲喜悅,錦繡也大抵明白了他當時的心情。
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她能得到個好歸宿,他能遠遠的看著她獲得幸福,心裡便是滿足的吧!
但錦繡的心裡仍是覺得奇怪,在沒想起自己落水真相之前,顧正孝會這樣做,她不感到好奇。可關鍵是,她回想了起來。而這些年發生的事,她也慢慢琢磨出些別的來。
人前,顧正孝的確是難得的忠臣,難得的慈父。以前的錦繡也是這樣認為的。雖然這樣的親情,她覺得疏離,卻並不排斥。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斟酌了。
顧正孝能坐上太尉的位置,除了立下赫赫戰功,背後便真的沒有旁事嗎?她不信一個可以親手推自己女兒下水之人,會因為同情心泛濫而取一個賤奴為妻,她更不信這樣一個時時算計之人會對蘇向晚一見鍾情。
難怪柳氏如何對自己,他都只是責備,沒有實質的阻止。這一切,只怕都是他想要的吧?
「可小姐到底沒能逃過老天爺的捉弄。就在他們成婚的前一夜,小姐走在回去的路上,竟被人…」福康的聲音暗了下去,「小姐受了這等屈辱,已無顏再苟活於世。一個人渾渾噩噩來到了護城河邊,含恨跳了下去,碰巧被人救了起來。而你爹見小姐遲遲沒有回去,便帶了家丁出來尋找,也是小姐命不該絕,老爺尋到此處時,碰巧是那些人將小姐救起之時。」
言畢,福康看著錦繡,欲言又止。
後面的不用福康說,錦繡也猜出了大概,「後來我爹便娶了我娘,不但沒有嫌棄她,還對她寵愛有加?」
福康點點頭,「後來老爺娶二夫人,也是因為仕途不順。當時瞞著夫人,也是怕夫人一時無法接受。」
提及柳氏,錦繡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出言問道,「於姨娘與二娘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於姨娘原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有一次老爺半夜回來,誤把她當成了二夫人…事後,二夫人認為是她使了卑鄙手段勾引老爺,要杖殺她,夫人及時出言相勸,老爺便把她抬成了姨娘。因為這件事,二夫人對夫人心裡一直存了不滿。」
錦繡眯眯眼,這個二娘果然心胸狹隘。在古代,這陪嫁丫鬟本就是夫君的侍妾,她若果真賢惠大度,哪裡需要於姨娘勾引,自己便該早早的送了出去。
「那其它的姨娘?」
福康便接著道,「後來老爺官越做越大,可夫人與兩位姨娘都不曾生下公子,夫人便做主又納了方姨娘。」
「那琴姨娘呢?爹爹既然身居高位,母親怎會同意他接個青樓女子入府?」
「琴姨娘是丞相府送來的。」
錦繡一愣,很快便明白了過來。
「夫人是個很好的女人。」福康忽然說了句模凌兩可的話。
「我娘真是病死的?」錦繡問道。
「是。」福康垂下眼皮,兩手交握,「從那以後,夫人的身子就慢慢沉了起來,宮裡的御醫,日日來瞧,也不見有所好轉。老爺為此,也是常常大發雷霆。」忍了忍,福康還是把剩下的半句話說了出來,「那段時間,夫人總是悶悶不樂的。」
「是因為我爹嗎?」錦繡有些黯然的盯向福康,古代男子崇尚一夫多妻,自己如今生活在這裡,難道以後也要把這個變成生活里的習慣嗎?
不,如果不能一心一意,就算那個男人再優秀,自己也不會稀罕!
福康原本抬頭看她,忽見錦繡眼裡的堅定,便回道,「老爺並沒有因為納了新人便冷淡夫人。相反的,宿在夫人院子的時候比以前多了很多,可夫人還是日漸憔悴。」
錦繡訝然,「為什麼?」
「奴才也私下問過夫人,可夫人只是搖頭,半個字也不肯吐露,許多夜裡,奴才偶然經過,都能聽見夫人綴泣的聲音,那段時間裡,老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