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勝風與孤獨(三)
第四章:戰勝風與孤獨,並以此成長的(三)
「看好了,這可是大叔我的獨門絕技了,名字叫千針。」
只見查爾斯大叔先是一記滑步,隨後雙臂如梭子一般來回彈射,用針尖一般的劍刺著木偶的身上的皮甲,幾秒內,那皮甲破裂,掉在了地上,然後又狠又堅決的一劍緊跟著刺穿了木偶的胸口。
「看準時機,這招可以持續地削弱敵人的防禦。」
「嗯老師,我記下了。」照貓畫虎,路易斯也對著木偶施展了千針,也記住了如千針穿刺的手感。
今晚就是第六場了,在此之前,五連勝的地獄絞肉機的名號已經震驚了整個地獄深淵角斗場,城裡已經有小孩也在跟著喊什麼絞肉機了。
這天下午,查爾斯面容有些冷峻,當然,路易斯看他時,他還是笑著鼓勵他。但有些事,他一直擔憂,還是發生了。
皮特在兔女郎的攙扶下,在中午,趁路易斯擦劍入迷時,召見了他,像之前召見那瘦狗時一般。
「這上面的孩子,你應該認識吧!」皮特讓兔女郎拿著一副巴掌大小的畫像。
「利……斯塔?你見過他,你想怎麼樣?」
「你應該清楚,憑你們的實力,當初想贏那瘦狗也沒那麼容易,是我給了他不得不自願死的條件,他也有妻子,有個女兒。現在你也是,而且,我還能再給你加個籌碼。」
「你到底……還是不能放過我們嗎?」
「不,那個小傢伙,路易斯,他很有趣,如果這一場你答應的話,我可以讓那位大人的地獄殺戮者保住他的性命,而且,你的兒子,會有一筆供他安逸讀完學當上文官的費用,會有貴族式的教養,然後,運氣好的話,會來到我們這個階層。不然,也會不知道被什麼人做掉哦。」
「皮特大人,我……答應,我這條命早該死了,只是,從此讓那個孩子離開這自由地活下去吧,可以嗎?」
「這沒問題,不過以後,他的人生我可沒什麼把握,畢竟不像你那個兒子一樣,至少有個體面的身份。這杯銷骨酒喝了吧,以防萬一。」
查爾斯毅然決然接過高腳杯,一飲而盡。
「大叔,加油啊!這場再贏,我們可就能破紀錄了!還要去看看那個好玩的地方呢!」已經熟悉的沙土地上,單純的路易斯顯得有些興奮。
「嗯,是啊!」查爾斯臉上的鬍子更拉碴了,神色異樣。
「首先,有請我們五場連勝的——地獄——絞肉機!有請我們的少年劍豪路易斯——」
「好的,接下來,他們本場的對手,讓我看看,哇——地獄殺戮者!」
上來了兩個高大而陰冷的男人,他們皮膚黝黑,印著詭異的花紋。一個提著巨大的斬馬刀,一個竟似乎赤手空拳,仔細看時,拳頭閃著銀光,是一對彎鉤一般的爪子。
二人冷地望向四周,眼神淡漠。場上的人已經在買定離手了。
賣房子的那位這次這樣喊了,當然,他換了身行頭和面具:「180銀幣壓地獄絞肉機,快!我他媽地把女兒的嫁妝都拿出來了!哎呀臭娘們別攔著,絞肉機穩贏!」
「我60銀幣!」
「還有我42銀幣,給我老娘買葯的錢,地獄絞肉機!」
「哈哈,打完這場,就能換一個金幣了。」場上,路易斯的眼睛異樣地發紅,他不知道,有一種名叫貪婪的情感漸漸找上了他。
「孩子,不能輕敵,要冷靜,那二人可不是很好對付,那個拿斬馬刀的男人我之前認識,曾經連續砍過八隻狼人的腦袋……」查爾斯後面的聲音很小,他的臉發青,嘴唇也沒有血色。
戰鬥很快進入白熱化,那斬馬刀又快又力大無比,路易斯被死死壓制,偶爾才能靠滑步給那男人切出一點傷口。
那爪子也生猛多了,甚至一拳砸在了查爾斯臉上,待大叔站穩時,吐出了好幾顆帶血的牙。臉上的血洞似乎透了嘴裡,他的表情瞬間疼到扭曲。「嘩啦」,吐出了血。
「大叔,沒事吧!可不要死啊!」
「管好自己吧,小兔崽子!」大刀砍來,躲閃不及,刀刃砍掉了肩甲一角,裸露出的肩也被刮掉了血皮。
「可惡,怎麼沒有小爆炸了?」路易斯捂著傷口,心頭有些急。那斬馬刀的男人,穿著一身造價不菲的皮甲,幾乎護到了身體各處。他冷酷地攥著刀柄,那戾氣的氣場,透過他紅色的眼睛散發出來。
「路易斯……千針。」那邊查爾斯大叔的聲音逐漸微弱。
「大叔!」
「哪邊去?」路易斯剛要過去支援,一刀劈過來,又削了他一撮頭髮,頭皮都有些發麻。如果躲閃不及,可能腦袋真就分開了。
心臟怦怦跳,想要從嗓子里逃出來。
拳爪打在查爾斯肚子上,血窟窿又噴洒一地紅色液體。路易斯心頭上火,可就是逃不出那斬馬刀的攻擊範圍。
「滾開!」一陣小爆炸聲,路易斯連忙一閃!
「鐙——」清脆的聲音,斬馬刀竟直接把那雙劍彈開了,就勢斜挑一刀,不過是刀背,把那路易斯輕輕鬆鬆擊飛倒地。
「天吶,真是不可思議地精彩啊!路易斯的拿手閃劍竟直接被彈開了!天啊茉莉安女神,讓我們一起呼喊——地獄殺戮者!」
「地獄殺戮者萬歲,幹掉他們!」
「路易斯加油,是男人就站起來!老子可是把老婆本都押了!」
戴面具的觀眾分成了兩派,瘋狂吶喊。場上又一陣沙土飛揚,路易斯又被彈飛出去,重重落地,動彈不得。
另一邊,查爾斯卻再也沒有還手之力了,他嫻熟的雙劍劍技此刻被屢屢躲開,然後緊隨而來的拳爪就造成巨大的傷口。大叔再一次靠劍撐死來,可他已經很難有力氣了,傷口的血根本不會凝固,失血過多,他頭暈眼花,終於用力滑步后,被一拳砸倒在地。
「大叔!啊——千針,受死吧!」暴風驟雨的刺擊讓斬馬刀男人始料未及,他趕忙格擋,沒想到路易斯竟往拳爪男人那邊撲過去。
「咚」一腳,他被踢飛,落在了血淋淋的大叔身邊。
「孩子,不哭,有些事情,本就如此。」此時的查爾斯大叔痛苦地幾近哽咽。
這個……是我兒子的畫像和地址,咳咳……我床下那兩柄劍,是祖輩傳下來的,拜託帶給……他,他叫利斯塔,名字是戰勝風與孤獨……並以此成長的意思。不要難過,今後,你……自由了,可以自己去大人……去的地方了,努力……活下去,做個英雄……」
查爾斯鬆開了攥著路易斯的手,眼睛閉上,笑得很安靜。
「好的,今晚的勝者是——地獄殺戮者!恭喜他們!」
路易斯自己回到了房間,也沒哭,只是拿著那張畫像,背後寫著羅切斯特噴泉路205號。白蠟燭忽閃,查爾斯大叔的桌子上,錢袋和各種遺物早就整理擺好了。
錢袋上寫著,錢一半給利斯塔,一半給路易斯,其他的都給路易斯。還有一個嶄新的牛皮腰帶,精皮護腕,一塊奇怪的小石頭,一本精美的地圖冊……
「咚咚」有敲門聲,很輕,路易斯開了門,只有一位美艷的兔女郎,戴著輕巧的面具,修長的黑色絲襪美腿,纖細的腰肢,以及飽滿的上圍。她端著殷紅的葡萄酒。
「對不起,兔子小姐,您有事嗎?」路易斯冷冷地講道。
「姐姐想想哦,如果是代傳皮特大人的話,那麼從今天起,你自由了,是查爾斯先生自願用生命換的,你今後不要忘了他。」
「嗯,我知道了。還有別的嗎?」路易斯咬著嘴唇,他的眼睛開始發熱,嗓音也變得抽搐又難受。
「如果是姐姐自己的話,也算是查爾斯先生的委託吧,是要教給你成長為大人的事,當然,選擇權在你哦,小弟弟。這是代表自由的酒,請飲一杯吧!」
「沒事的,哭吧,從此就要做真正獨當一面的男人了,乖。」兔女郎安撫著躺在她腿上的少年,聽他發出窸窣的囈語。
「母親,馬戲團是什麼,好看嗎?」路易斯睡夢裡這樣說著。
兔女郎微微一笑,只不過腿有些麻了,這高跟鞋還真是不舒服,便脫了鞋,把路易斯摟在懷裡,然後她若有所思,似乎想著一些事情,或許也有個這樣年紀的弟弟,掙了錢,也許能給他娶上老婆了……
第二天醒來,兔女郎早已不見了蹤影,路易斯趕緊看錢袋,一文未少。像是想起來什麼,翻了查爾斯的床下,的確有兩柄細長的劍,蟒蛇紋的劍鞘,造型古樸又讓人有種神秘的熟悉感。
他順利地離開了皮特的城堡,從山坡上遠遠望去,清晨的古堡如同在夢幻里,他往西邊走,背著四把劍,往羅切斯特去了。
幾天後的早晨,偌大的羅切斯特城門口,不時有行人和馬車來來往往。
「站住,你是什麼人?」城門的衛兵攔住了一個有些狼狽的少年人,他棕黑色的頭髮有些長了,水藍色犀利的眼睛,身穿平淡無奇的皮甲,上面有尚未乾透的血跡,背著四把劍和一塊野豬腿,
兩把破損不堪,似乎已經要卷刃了,兩把用皮革包裹著,只露出蟒蛇紋的修長劍柄。
「那個,大人您好,小的我是附近村子的獵戶,來給城裡的一位大人送野味的。」路易斯故意把嗓音壓低。
「是嗎?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以前是小的父親來……哎呀大人,您看這個您滿意嗎?」果然還是要掏兩枚銀幣。
「行吧,你,把名字在這登記一下,最近局勢不穩,上面讓嚴查,怕有魔族的眼線混進來……」
打聽著到了離城門最近的一家旅店,路易斯飛快地洗澡換衣服,然後抱著那兩柄劍出去,手裡也捏著那畫像和地址。
「您好,請問噴泉路在哪?」
「哦,那可是富人區啊,小夥子有什麼親戚在那邊?喏,一直往東北走,有最顯眼的大教堂,對著是個廣場,然後有個噴泉,再往北走就是了……」
無暇顧及大城市的氣派,按部就班,路易斯找到了那幢豪華的二層樓。屏住呼吸時,查爾斯大叔慈祥的微笑又映入腦海,他趕緊晃了晃腦袋。
「你……好,有什麼事?」開門的是個微胖的同齡少年,五官端正又清秀,穿著體面的絲綢襯衣,嶄新的皮腰帶,鋥亮的棕色皮鞋。
頭髮油亮,長睫毛,眼神帶著一絲疑惑。
「請問,您是利斯塔先生嗎,您的父親,查爾斯大叔希望我把這兩把劍帶給你……」
「什麼利斯塔,誰叫利斯塔!我早不叫這個被詛咒的破名字了,還有那什麼查爾斯,我才不認識那個沒出息的窮鬼男人!」眼前的少年突然就歇斯底里地喊起來,路易斯一時間有些愣神。
可這還不夠,那少年白凈的手突然就把路易斯手裡的劍奪了過來,丟在門前的地毯上,瘋狂地踐踏起來,一邊這樣,一邊紅著眼睛。
「去死吧,拿著這破東西只會讓人喝西北風!」
「安迪,怎麼啦,是誰來了啊?」屋裡有個慵懶的女聲傳來。
「沒關係的,米拉夫人,是個賣火柴棒的小子,我馬上趕他離開。」
「你走吧,我什麼也不要他的,等等,有沒有錢,錢可以留下。」那安迪突然換了臉色。
「哦,這些,100個銀幣,是他的,說給你一半……」路易斯把那個袋子拿出來。
「拿過來吧。」沒等路易斯說完,安迪就奪了過來,塞進了自己懷裡。
「呃……查爾斯大叔還說,他很愛你。」
「去他媽的吧,要是真的,當初怎麼忍心拋下我跟媽媽去追求什麼劍士的榮耀……呸。」
「這……」
「還有,他,真的走了。」想要轉身離開時,安迪的眼睛終於安靜了,嘴唇也顫抖著。
「是的,很遺憾。」
「哦,好吧,無所謂了,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門被死死關上了,隨後是上樓的聲音。路易斯撿起那兩把劍,用袖子擦乾淨上面的灰塵,小心的抱在懷裡。
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好像又回到最初餓得逃出來的那天了,明明才過去。他坐在噴泉乾淨的大理石台階旁,旁邊有個人在吹著笛子。
笛聲悠揚,似是很熟悉的曲子,秋天的陽光明媚,只是曲子莫名地有些傷感。
對面是巍峨的大教堂,不時有體面的人進出。
「嘿,小傢伙!」突然有人叫他,他一個冷戰,下意識以為是查爾斯。
「對不起,呃,夫人,請不要趕我,我馬上離開。」也是毫無意識地,他說出了這句話。
打眼一看,那是位酒紅頭髮的成熟女人,一身勁裝緊身皮衣,扣子隨意敞著,腰間別著一把短刀,她個子高挑,身段豐滿而結實。
「哦,哈哈,沒事,姐姐我叫阿內斯特,一直住在鄉下,好久不來了,忘了卡羅酒館怎麼走了,你知道嗎?」
「哦,酒館,我剛過來時好像看到一個,往南走,然後右轉,有個乞討的人,再往前就能看到……」
「謝謝小弟弟哦。」
路易斯沒再看她,他握著劍,又往那邊那安迪的房子看去,那個少奮鬥二十年的同齡人,他配得上戰勝風與孤獨,並以此成長嗎?
今後,我路易斯,就叫路易斯·利斯塔吧!查爾斯大叔,我來繼承這個名字!
戰勝風與孤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