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備受排擠
封玉塵額頭上青筋暴起,目光里是撕裂的痛。
貶職、敗仗加奪權,雲遣夢能理解他此刻的心痛,似乎做著最後的掙扎,她微弱的開口:「我是無辜的……」
時間靜止在這,不知過了多久,封玉塵手中的劍慢慢落下,低沉如哀鳴的吐出一個字:「滾!」
雲遣夢大口喘著氣,她一刻也不敢多留。
出了封玉塵的營帳,她便覺得整個軍營里看她的眼光都有些異樣,還有人看著她狠狠地朝她吐著口水。
她縮低了腦袋,快步往伙頭營走。
本以為這裡也算有片刻能容她之地,可進來才知,昨日還和她稱兄道弟的薛老大們此刻都將她當做了空氣。
「沒了大將軍接下來這仗還怎麼打啊!」薛老大故意提高了聲調,瞥向雲遣夢的目光就像看那泔水桶里的餿飯菜。
雲遣夢心裡像被扔了根棍子卡著,硬生生是一句也沒有講,把自己縮進角落裡。
本來就是一群見風使舵的傢伙,既然不願理她,那便不加理會就是。
肚子忽而一陣飢嘈,她揉著乾癟的胃開口:「那個飯菜還……」
見根本沒人理她,決定還是起身自己去找吧。
瘦猴蹭的從圍坐的一群人里跳起來:「喲,這大總管肚子餓了?」
「哪來的大總管?」雲遣夢不解的問。
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於前,將她全部的身影蓋住,夾和微弱的燭光,薛老大的笑容看起來更為寒戾:「瞧瞧,還拿咱們當猴耍呢,要不是今兒個的事,我們都不知道如此有幸跟個大內總管太監同吃同住,是何等的榮幸啊!」
雲遣夢的臉上一陣慘白,呵,看來是全軍都知道趙芋頭的身份了。
「肚子餓了,就吃東西啊!」瘦猴極其恭敬的把一碗飯端了過來,還學著伺候大人物的模樣舉得高高的。
奇怪的氣氛整得伙頭營沒有一個敢出聲。
薛老大揚了揚下吧:「趙總管,請用吧。」
「這……」雲遣夢遲疑著捧在手裡,先填飽肚子再說,實在混不下去了,她就從軍營逃跑,既然她的身份是個太監不是士兵,逃走了也沒人拿她這號人物當逃兵處置。
她拿起筷子便往嘴裡塞,可那飯菜一入口,頓時嘔了出來,竟然是餿的!
雲遣夢心底一涼,知道這些人不會輕易放過她,索性兵來將擋,愛咋咋地。
「這點苦都吃不了,軟軟弱弱還敢來軍營?跟個娘們似的。」薛老大直接踢倒了那盛滿餿飯的碗,坐回人堆離去。
瘦猴晃蕩著膀子湊到薛老大旁邊,起鬨的道:「什麼叫像個娘們,人家現在就是個娘們。」
「誰說的,娘們得長奶的,他有么。」
「對對,沒有,那公的也不是,母的還當不成,有娘們都沒傢伙事兒,這輩子活得冤啊……」
一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幾乎那爺們堆里什麼損話都說盡了。
雲遣夢索性鑽進被窩,腦袋一蒙,全當聽不見。
她這一趟進去才發現,被子里竟然全是濕的,這下可把她惹毛了,猛地把被子掀開,指著褥子上的一大灘水跡吼道:「誰幹的?」
一群人繼續講著黃段子,周衍今天睡了軍妓營里的哪個娘們,哪個娘們兒動靜叫的浪……
雲遣夢聽的面紅耳赤,那些人一個搭理她的都沒有,看著唯一一個能讓她容身的角落,只好忍著那股濕冷蜷縮著睡下。
外面的樹木雖然蔥鬱,可畢竟是入秋了,這裡地處中南部,本來就潮濕,加上這破了水的被子她凍的直打哆嗦。
那群男人鬧夠了一個個也睡下,軍營里再次恢復了漆黑安靜。
「醒醒。」
細微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忽然,一隻手在她的身上推了推,柔細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給你留了點吃的,趕快吃吧。」
她睜開眼,黑暗中,一雙眸子正畏縮又略帶羞澀的望著她,正是昨日遞紙條給她的女子。
見她招了招手,雲遣夢悄聲的隨著她一路來到伙房。
她將兩個饅頭和一碗燉菜交給她,哽咽著道:「殿下,您受苦了,是琉螢辦事不利。」
雲遣夢的饅頭卡在半道,殿下?趙芋頭這身份好像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看著雲遣夢瞪大的雙眼,琉螢趕緊壓低聲音:「您放心,不會有人發現的,巡邏的士兵不往這裡來。」
雲遣夢點點頭繼續吃,沒有答話,這女人連軍妓營都能混入絕得善類,還是小心點好,萬一發現她是假的還不直接殺了滅口。
半晌后,琉螢見雲遣夢吃的差不多了,她才開口:「殿下,是不是計劃有變?怎麼晏軍大勝?」
雲遣夢不知道該怎麼答,只能探究的望著她。
琉螢瞬間驚恐跪地:「是屬下多嘴,不該過問主子的事情。」見雲遣夢半天沒回話,她小心道:「殿下,這裡沒人,您終日捂著面具太過難受,不如摘了透透氣吧。」
雲遣夢的眼珠子險些沒驚掉,這趙芋頭的臉是貼的面具?那真的趙芋頭到底去哪了?
「不用,先湊合吧,你潛在軍妓營里多加小心,今日周衍宴慶,有沒有叫你為難?」不知道細作是不是連身體都要犧牲的。
琉螢備受感激的仰起頭,眼中已然閃爍著淚光:「有殿下這句話屬下已然知足,殿下放心,屬下自有脫身之法,絕不會辱沒殿下的,否則寧可飲鴆自縊。」
雲遣夢聽的心底一顫,這就是古人的死士了吧。
她現在處境困難,必須得給自己留條退路,所以不能在琉螢面前暴露自己,故意嚴厲道:「你自己保護好就行,沒我的吩咐不要擅自行動。」
「屬下遵命。」
雲遣夢混了人家一頓飯裝模作樣的回到營帳,趁著他們沒發現趕緊窩進被子里,在褥子上墊了兩層衣服睡下。
以往伙頭營都是寅時七刻開火,今日寅時三刻就開始了,而休息的營帳就在伙房隔壁,乒乒乓乓的聲音象年三十的鞭炮響個不停,把正在睡覺的雲遣夢徹底吵醒了。
她後半夜才睡著,總共不到三個小時又被吵醒,看來那些人是故意的了。
畢竟她也算伙頭軍一員,準備去伙房干伙,才一進去便聽到了薛胖子的諷刺。
「這宮廷的貴人我們可用不起,您還是一邊兒歇著去吧。」
看來,她現在是連個一席容身之地都沒有了,該去哪呢?
她一個人在漆黑的夜色里遊盪,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脖領子猛的被人救起,像個袋子似的又被扔進了封玉塵的營帳內。
封玉塵正坐在地方頹廢的喝著酒,地上歪歪倒倒的十幾個罈子滾的滿哪兒都是,他口子念念叨叨:「我封玉塵,就是沒用的匹夫……沒用……」
靳衡蹲在他身邊,想要去搶那酒罈子卻被他躲過,他手一指雲遣夢,惡狠狠道:「將軍若是覺得無處發泄,便將他殺了,您不能這麼糟踐自己!」
雲遣夢在地上摔得很痛,一夜的濕冷的被褥額頭也有些微微發燒,上天把她扔到這裡來就是報應吧。
她忽而笑了,有些諷刺:「你們覺得那把劍在我脖子上晃來晃去的很過癮是不是?要殺就殺吧。」
靳衡手中的劍又一次出鞘,如呲牙的猛獸吼道:「你別以為我不敢!」
「那就來吧!」雲遣夢伸長了脖子,等著,就當為弟弟贖罪了,免得她要日日活在自責當中。
封玉塵的酒罈子「砰——」一聲碎在了她旁邊,炸裂的聲音驚得她本能一縮。
他晃晃悠悠的起身,朝著她踉蹌過去,一隻手揪著領子將她拎起,熏人的酒氣噴洒在她的臉上,出口的話依舊帶著狂妄:「殺你……嗝……還不配!」
這一次,雲遣夢沒有懼怕,死死的對上他熏醉帶怒的目光,左右都是死她也得把氣撒了:「我是不配讓你殺,可那些配讓你殺的你也殺不死。」
「你說什麼?」他的手驟然收緊,將雲遣夢的臉貼上自己的目光。
「我說你是個孬種!副將就不能上陣殺敵統兵打仗了是么?敢情你這大將軍就是個挂名的廢物,打個仗還得靠你那神獸附體顯靈吧。」
靳衡手裡的劍朝著雲遣夢就劈了過來。
雲遣夢閉上雙眼,等著自己血濺當場,不想身子一下被人甩了出去。
「將軍!」
她聞聲睜開眼,竟看到靳衡掉了手裡的劍正看著封玉塵劃破的衣袖滿眼愧疚。
「她說的沒錯,打仗……靠的是本事!」封玉塵臉上的暴戾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幡然醒悟。
他看向雲遣夢,熏醉的酒勁兒似乎醒了大半,目光里滿是探究,「你……到底是誰?」
雲遣夢沒有答,誰知道下一秒脖子上是不是又多了一把劍。
封玉塵踢了踢地上的罈子道:「把這些收了。」
雲遣夢以為吩咐的是她,想要動,卻被封玉塵按住。
他問:「敗兵之將何以為強?」
「盡人事,知天命!」
封玉塵如星的雙眸陡然明亮,大笑著一把將雲遣夢抗在肩上,嚇得雲遣夢頓時大叫起來,她可沒說不怕被人非禮啊!
封玉塵將她扔在桌案的一側的椅子上,指著上面的地圖道:「昨日聲東擊西行之有效,你可還有法再破敵軍?」
「阿嚏——」
回答他的是一個噴嚏,雲遣夢揉揉發酸的鼻子眼瞅鼻涕往外流,抬起袖子就要擦,一張帕子遞了過來,褐色的帕子角上還綉了幾片翠綠的竹葉。
雲遣夢抬眼看看他,沈炯的目光友好關切,彷彿先前的一切都沒發生。
她受不了這種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寬容,賭氣的直接往袖子上一蹭。
封玉塵臉色微僵了一下,還是將帕子放到了雲遣夢的跟前,提醒道:「下次用這個。」
旁邊正在打掃瓶子的靳衡冷哼一聲她的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