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跟隨自己的心去選

當這件事攤開來聽的時候，王雪卻本能的瑟縮了一下。

手機上仍然殘留著黃小仙身體的溫度，王雪觸了一下，她握緊拳頭，又慢慢鬆開。

不管怎麼樣，她必須知道到答案。

這個手機里空空蕩蕩，有可能之前就被阿姨刪的差不多了，手機里沒有任何聯繫人或者是照片，只有收件箱里有兩條簡訊記錄。

2018.7.1507:06

1592639xxxx：「媽媽，對不起，今天晚上我不能過去找你了，這一年來，我實在是累了，我也想要有朋友，我也想要被人愛，我也想要....休息一會兒。就今天晚上，可以嗎？」

本機回復：「對不起，媽媽變成了你的負擔了。好好休息吧。」

王雪看著這兩條消息記錄，怔在了那裡。

2018年7月15日。

這是王雪來到腦洞世界的第一天。

那個時候，自己在做什麼？王雪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她以為徐睿已經失去媽媽了，所以和徐睿一起呆了整整一個晚上。

原來竟然是那天嗎？原來....其實是因為自己嗎？那天，因為自己哭的像個傻子，也不願意回家，所以徐睿陪著自己呆了整整一個晚上，他們互相亂七八糟的聊天，一個晚上過的很長很長。

第二天....第二天她醒來之前，徐睿就出門了。再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的葬禮前夕了。

而就是在那天以後，徐睿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如果最初見面他還有一絲活氣，還願意說一些自己心底的事情給王雪聽，那天以後就再也沒有了。這原來就是他變化這麼多的源頭。

徐睿一直什麼也沒有和她說。王雪自以為知道一切，但卻發現自己自以為是的拯救原來也就是個笑話而已。

「小雪姐姐！」黃小仙看她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她心下害怕，忙伸手推了她一把：「小雪姐姐，我今天不小心在徐睿哥哥面前提了阿姨的事情，他.....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也沒有吃任何東西！」

「因為阿姨勸過他無數次，不要再糾纏過去的事情了，不要再追查過去的事情了，但每一次，他都沒有聽，所以他心裡一直以為，阿姨是恨他才自殺的....」

黃小仙捂住眼睛，卻根本捂不住眼睛里洶湧留下的眼淚。

「可是！明明不是啊！阿姨只是...」

她匆匆拿回了王雪手中的手機，翻出了草稿箱裡面的內容，給王雪看了。

草稿箱裡面有一條未發出的簡訊，應該是主人本想發出，卻又匆匆撤回的。

草稿箱：

【小睿，抱歉。真的很抱歉。這一年裡給你添麻煩了。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你是這麼累。真的抱歉小睿，因為我實在太軟弱了，我不讓你去追查真相，也是因為我實在太軟弱了。抱歉我軟弱成這個樣子，軟弱到不想繼續下去。但是你是這麼堅強的孩子，你好像無論面對什麼都能用微笑，用堅持努力走下去。

因為這一年裡我一直是你的負擔，丟掉我這個負擔，你會好過一點嗎？你會輕鬆一點嗎？

感謝上蒼能成為你的媽媽，但是很抱歉沒做好一個媽媽，沒有保護好你，還要處處拜託你照顧，真的很抱歉。

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草稿箱里長長一段話，有好多好多的抱歉。

有多少的抱歉就能換回多少的傷害。因為連徐睿媽媽都不明白，他並不是天生這麼堅強，他並不是天生這麼周全，更不是天生就會用微笑面對一切任何人都承擔不起的哀愁。

只是因為想要保護自己愛著的人而已，只是因為想保護自己的媽媽而已。所以他才努力想扛起一切的。

王雪這才有點點明白徐睿內心的自我厭惡，自我逃避，自我放逐來自哪裡。

這是任何人都承擔不了的痛苦，可以毀掉任何一個向命運付偶抵抗的靈魂。甚至徐睿心底一直是覺得正是因為自己沒有赴約，正是因為媽媽恨他才選擇自殺的。他以為，媽媽的自殺是對他的報復。

而王雪越知道這一切，越明白這一切，反倒越加無力了。

是讓少年覺得自己的媽媽是抱著對他的恨自殺的，還是讓他明白媽媽是抱著對他的愛自殺的？

——他到底是失去了自己的媽媽，他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無論是哪邊，似乎都沒有好一點。

因為失去已成事實。

她就站在在路旁邊，隔著眼淚看著頭頂圓圓的月亮。月光在哪個世界都一樣，月光清亮，可以照亮狼狽，也可以掩埋眼淚。

無盡黑夜中，也讓王雪有了傾訴的慾望，她在此時此刻反倒真想說些什麼：「小仙，如果你有一個很想很想保護的人，但無論如何，發現自己永遠都這麼無能為力，傷害已成事實，悲劇已成事實，你在走向他的那個過程中中，無時無刻不被悲傷擊退，你會怎麼辦？」

小仙心裏面知道王雪在說什麼，她想了好久，最終悵然道：「要看結局怎麼樣了。」

「不是有句話嗎，只要結局是好的，過程讓我怎麼哭都行。姐姐，你在心裡為你們預設了什麼樣的結局？你相信你們是個好結局還是壞結局？」

「我們讀過的童話故事裡，總是王子與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但生活不是這樣，大多數人在和別人相處的時候，就已經給自己預設了一個結局了。我們的心裡早就設定了一個【度】，這個度告訴我們是否承擔的起失去。這個度也告訴我們要不要勇往直前。有時候，付出過於這個度，我們就會退縮了，我們付不起那個【好結局】的代價了。」

「姐姐，你好好想想，你承擔的起失去嗎？如果承擔不起，那就繼續走向他。如果好結局在你的心裡，那麼你們就會是個好結局。」

王雪聽到了黃小仙說的話，她微勾唇角，含著淚笑了笑，然後摸了摸黃小仙毛茸茸的發頂：「謝謝你小仙。」

話語溫暖，讓她心裡又增添了好多好多勇氣。

——付出一切，跨越時空。為的不就是一個帶回少年的好結局嗎？她又怎麼會被殘酷真相擊退，又怎麼能為無盡悲哀而灰心？

屬於天才少女王雪的故事，怎麼不可能是一個好結局！

她終於還是拿出手機，給徐睿打了電話。

「小睿？」

「恩？怎麼了？」

看見黃小仙在旁邊拚命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自己在旁邊，她也沖她擺了一個OK的手勢，繼續對著電話說：「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已經在小區門口了，你現在在哪？家裡燈沒有開。」

「啊，小雪抱歉了，我剛才在處理一些過去的事情，結果忘記時間了，我現在就回來。」

「好，我就在家裡等你。」

她在「家」這個字上加重了音量。

她在心裡默默想：小睿，並不是失去了重要的親人，你就再也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