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真理法庭1
另一個王雪眼神莫測,紅唇又揚起,似清風吹皺湖面,漣漪飄散,一陣幽香傳來。
原來是下一扇門打開了。
下一個房間和這個靜默的房間完全不同,每一個人都在大聲說話。
十個人繞著一個圓桌團團坐著,他們每個人面對面坐著,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個牌子,王雪仔細看了一下,牌子分四種,一種寫著【原告】,一種寫著【被告】,一種寫著【法官】,還有一種寫著【被害人】。
被害人、原告、法官的座位各一個,並且都是空的,而現在圓桌上密密麻麻坐著的,都是【被告】。
這十個人,都是王雪從上一個房間挑選出來的人。
所有人都好像沒有注意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女人正在進入這個房間,他們在桌前拚命爭論和指責,房間內,此起彼伏響起的都是「是你乾的!」「不,你才是獸!」「是你殺了他!」「難道你無辜嗎?」
王雪走進房間,才看到異香傳來的源頭,桌子後面有個很高的冰棺,冰棺呈現半透明狀態,讓她能隱隱綽綽看到裡面躺著一個人。
這場景分外熟悉。這種感覺,她也不是第一次嘗到。
她一言不發走近,先是摸了摸觸手寒涼的棺材,然後下定決心,推開了那個冰棺。
果不其然,看到了徐睿那張漂亮的臉龐。
這個少年,他的生命已經永遠停留在17歲。未名湖畔。整整16刀。刀刀致命,不會有人比他還要受傷,不會有人比他還要痛。也不會有人比他更值得被愛、被原諒、被同情、被理解。
他如今沉睡在玫瑰花瓣里,睫毛纖長,燈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暗影,他的美麗是無與倫比的,像是黑夜裡即將閃爍逝去的流星,這種遺憾和逝去讓他更加美麗。
身後有聲音傳過來,既沙啞又誘惑:「王雪,叫醒你的被害人,要開庭了。」
叫醒他?
王雪猶豫了一下,身體卻先行一步踏上了冰棺,然後,在他冰涼的嘴唇上輕輕一吻。
「哈哈哈,白雪公主的戲碼,真是一場好戲啊。」背後的女人鼓起掌來,她的掌聲想起時,也像把那些坐在被告席之上爭執的人們一起驚醒了,他們好像這才發現又別人入場,爭吵聲戛然而止。
而王雪卻沒看他們,只看著少年睜開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他像是剛剛從一場夢中醒來,先急促喘息了幾下,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全部都想起來了。在這個真理法庭,作為受害人,他所遺忘的那些記憶全部重新回到他的身體。
原來他已經死過一次了,原來之前那些瑣碎的夢,並不是假的,他真的死過一次,死在惡意里,死在別人沉默的眼裡,死在他自己的執念里。
從現實到虛幻,從虛幻又要繞回現實。
他盯著依然執著伸向他的那雙手,盯著這雙手的主人。
然後緊緊握住了。
王雪和徐睿誰都沒有再說話,只是互相緊握雙手,走向了那張圓桌,走向了那十雙莫測的含著惡意的眼睛。
那個女人已經坐在了法官席位,她拿起了桌上的鎚子,滿意的笑了笑,然後在桌面上用力一錘:「好的!被害人和原告入席,審判開始。」
「我先說一下規則,我們這十三個人里,共藏著五隻凶獸。我們這場庭審的目的,只是為了將這五隻獸找出來。」
坐在角落裡的中年人突然打斷了她,他面色惶急,額際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大聲喊:「找出這五隻獸,然後,這五隻獸會怎麼樣?」
除了真正的凶獸,想必沒人會關心獸的去向。
王雪抬頭看他,發現是那個用利刃捅入徐睿胸口的那個流浪漢。
——BINGO,第一隻獸。
坐在法官席上的女人聽到這個問話,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低笑幾聲,但抬起頭時,卻用鎚子在桌上敲擊了好幾下:「住嘴!哪有你說話的餘地!我再強調一下規則,法庭上,除非法官允許,誰都不許多嘴!」
她先享受了一下片刻的寂靜,才又開口:「誰是凶獸呢?想必只有原告一個人知道吧?真理法庭,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謊。而王雪你作為原告,可以向他們每一個人提出一個問題。」
「來,王雪,這對你來說,應該並不是一件難事,去吧,找到他們,殺了他們,完成你的願望。」
——這確實並非難事。
王雪站起身來,在十個人背後饒了一圈,然後將她冰涼的手掌,放在了剛才發話的那個男人肩頭。
「許非,2016年1月10日。中午兩點。那天,你在未名湖畔幹了什麼?」
她的聲音像是從墳墓里爬出來的,低沉,安靜,卻充滿了憤怒和力量。
看著那個男人想要說話,她卻輕輕一笑,笑容嘲諷。
「不必說了,我知道你幹了什麼。」
「是用這把刀嗎?」
男人這才發現,從王雪開口的那一刻,他已經滿手是鮮血,他的手中,緊握著一把鋒利的刀刃,刀刃上也全部沾滿了血跡。
「我….我….不!我有理由的,我是有理由的!!!!」
王雪卻好像沒有聽到他說話一樣,一隻一隻掰開了他緊握的手掌,從他手心取過了那把刀。
她的手上於是也沾滿了鮮血。像是剛從案發現場出來,刀刃上的血液還帶著溫度。燙的她心頭也沸騰了。
她垂著眸,淚水終於滾落下來:「十六刀。」
「這把刀真鋒利啊,第一刀,沒有什麼阻礙,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腔。從這一刀開始,他就沒有反抗的力氣了。可是,你還是往他身上又捅了十五刀。」
「你肯定很恨他吧。雖然我現在都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恨他。」
這個男人抬起了頭,像是抓住了一絲希望,他大聲喊:「饒了我…饒了我…我有理由的…我的理由是…」
這把刀真鋒利啊,所以在王雪手裡,也能毫無阻礙穿透這個男人的胸膛。
手中傳來一種非常詭異讓人不安的手感,刀刃從人體的血肉中遊走,其中一段有阻礙,應該是碰到哪裡的骨頭了。王雪於是換了個方向,繼續往裡扎。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理由。我只需要想清楚怎麼還這十六刀。」
「我只恨這裡是我的腦洞世界,我只恨現實中我沒能親手殺了你。法律好像只是為了保護殺人者而存在的。你是無期徒刑,你可能還會有重來的機會,但是小睿他…」
王雪的第一刀就刺入這個男人的心臟之處,讓他沒有什麼掙扎的機會,就立馬死去了。一旦失去了生命,眼前的男人瞬間化為灰飛,消失在座椅上。
但王雪好像根本沒察覺到,她還是繼續拿著那把刀,一刀一刀扎在空氣之中,每一刀都如此沉重,像依然扎在那個男人的軀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