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女子心狠手辣
到府衙的時候,正趕上太守巡查下縣,這人自然沒辦法審,賈捕頭只好按章程先將人收進牢房,待太守回來再行定奪。
宮無眠雖沒帶夾板,卻是一雙手腳皆被帶上了鐵鏈,一件粗布斗篷將她整個人裹在了裡面,賈捕頭到底是看在信國公的面子上,與牢頭再三叮囑才離去,她一路默默聽從,十分規矩,任誰此刻看了,都覺得是個軟弱無期的小女子。
「跟我來吧。」
牢頭對著賈捕頭的背影來了個拱手鞠躬,便帶著宮無眠往裡走,一邊走還一邊叨念:「不管你是信國公府二小姐還是什麼皇親國戚,既然進來這裡就老老實實的,不要妄想絕食逃出去,害人害己的道理懂不懂,你說說你這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姐不好好在後宅里做女工,學什麼下毒害人,害的還是蒼御醫的夫人。」
宮無眠微微側頭看了眼牢頭,聞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胭脂味,沒有說話,繼續跟著。
穿過潮濕陰暗的走道,濃重的血腥味撲鼻,雖未看到刑具,卻也能想象出狠厲的畫面,兩邊的牢房充斥著犯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牢頭加快了腳步,身後的獄卒立時拔出手中的長刀發出威脅,恰在此時,一個渾身是血,披散著頭髮的犯人被兩個獄卒抬著迎面而來,似是剛上過刑具,身受重傷。
宮無眠眉心一動,腦海中立時閃過一絲模糊的記憶。
也是差不多的情景,有人掙脫獄卒的羈押,拿出一把斷刀橫在了她的脖子上,威脅牢頭和獄卒放行,牢頭搬出她信國公府二小姐的身份,卻怎麼也不肯妥協,那人被逼無奈直接下了狠心,一刀子劃了下去,她捂著脖子滿手是血說不出一句話,足足養了整整一個月,才能稍許有了些起色。
因為是進牢房后突然發生的事,她也沒放在心上,歸結為自己點背,碰上了一心想要越獄的死囚犯,倒是因為被犯人劫持,又受了重傷,府衙加上牢房一干人等有推不開的責任,加之虞容音拿銀子各方周旋,她得以被接回了府里。
之後她傷剛好,趕上了夙焱聖旨下達,便與宮無雙一同入了宮,也就將此事拋之腦後。
這時,牢房裡原本就微弱的燭光突然熄滅,記憶被無情的打斷,宮無眠面色陡然一變,深呼吸,千鈞一髮之際,腳步變了個方向,尋著胭脂味在黑暗中準確的躲到了牢頭的身後。
燭火再度亮起,原本被獄卒抬著的犯人生龍活虎,全然沒了奄奄一息要死的模樣,手持半截短刀抵著牢頭的脖子,聲音沙啞:「趕緊放我走,不然,我就殺了這姑娘。」
獄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齊齊看向孤零零站在雙方中間的那個姑娘,生生不知道下一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感情這傢伙竟以為自己劫了一個姑娘。
「放,放開牢頭!」半晌,獄卒們才紛紛抽刀與犯人對峙,卻無人敢上前一步,生怕激怒這犯人,被牢頭的血濺一身。
斗篷下的宮無眠卻暗自冷笑,原來這犯人劫持的目標十分明確,牢頭與帶著斗篷的她同時出現在眼前,犯人竟放棄牢頭這隻大羊而一心劫持一個嬌滴滴的姑娘?
果然前世的她有些愚笨了,竟覺得被死囚犯所劫是個意外,可生活中哪有那麼多意外,如此費盡心思,目標明確,根本就是背後有人在謀划算計。
「都給我把他攔住,他要是跑了,我們誰也活不成,身後一大家子更是要受盡牽連,所有人聽著,即便我死,也不能讓他逃了。」牢頭在犯人的刀下句句堅實,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若不是有前車之鑒,宮無眠一定也覺得牢頭這人雖長的五大三粗,卻在大是大非面前心如明鏡,寧願自己死也不想連累家人,是個真漢子,可如今,她卻覺得這男人一無是處,身為牢頭卻寧願被人牽著鼻子走,弄不好就是為了有更多的銀子可以逛窯子喝花酒,逍遙快活,簡直就是個矮窮挫。
他這話猛然一聽是沒什麼毛病,可若細想,便能明白,根本就是說給犯人聽的,無不是再告訴犯人,抓他沒用,他一心求死,讓犯人的心裡產生了落差。
那犯人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語氣緩了緩:「我只想出去見個人,我不想殺人,讓他們把路讓開,你只要陪我見了人,了了心事,我就跟你回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著抵著牢頭的斷刀移開了一點,生怕一不留神讓他自己尋了短見。
獄卒發現了這空隙,紛紛往前,劍拔弩張。
「別管我,把信國公府的二小姐保護好,都他娘的別管我。」牢頭扯著嗓子大喊,許是太急,聲音茲一聲撕了。
離宮無眠最近的獄卒不甘心:「頭兒,她是國公府的二小姐,不知有多少人護著,可你不同,你若是有三長兩短,我怎麼和嫂子交代。」
宮無眠明白了,這背後的人果然打了一手好算盤,首先找了個心有牽挂的死囚犯,然後給了牢頭好處,讓他演上一出不會斷送前程的戲碼,又買通了一個獄卒,配合牢頭牽著犯人不得不劫持她,三人都不知道對方被人收買,但是,犯人依舊是死囚犯,儘力一搏卻能完成心中遺憾,牢頭與獄卒相互有儘力阻止悲劇發生的證據,又都各自拿了銀子,何樂而不為,如此對待一個十六歲的少女,真真是煞費苦心。
果然,犯人直接放棄了牢頭,一記手刀砍在牢頭的脖頸,持著半截短刀就直衝她而來,步步生風,目光緊逼。
有句話說的好,出來混早晚要還的,宮無眠骨子裡就不是個善茬,前世即便聲名狼藉抹去了菱角,可她卻還能鑽研毒術,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甚至暗戳戳的禍亂整個後宮,毒殺朝臣,她連灰飛煙滅都經歷過了,一個小小的獄卒就想拿她換銀子,讓她陷入危險之地,面朝深淵,她豈能由他蹦躂。
下一瞬,她便一個側身,將手上的鐵鏈砸在了一臉幸災樂禍還未來得及掩去的獄卒身上,獄卒一個趔趄,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嬌小的身子竟扯著他毫不留情的直接撞上了犯人的斷刀,自己則是得到喘息的機會往後退了幾步,腳上的鐵鏈叮叮噹噹亂響。
血濺了犯人一臉,獄卒睜著雙眼死不瞑目,其他人不敢擅自妄動。
宮無眠摘掉斗篷的帽子,直視犯人:「若我沒猜錯,你是個死囚犯,可卻心有牽挂,前幾日,有人找上你,並告訴你,會有一個女子被押進來,只要你劫下女子,就可以去見想見的人,完成最後的遺願,死對你來說不可怕,可你卻甘願為了想見之人博上一博,我可有說錯?」
犯人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他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經歷了大風大浪,卻從沒見過像宮無眠這般面對死亡平靜如常的姑娘。
宮無眠一手摸著手腕上如血的玉鐲,道:「這牢頭看似是對別人說要保護我,實則是在告訴你我的身份,之前有人幫你權衡了利弊,如今再加上牢頭的話,自然讓你深信不疑,但是你可能不了解我,我,信國公府二小姐,自小膽大妄為,囂張跋扈,別人的生死我從不放在心上,或許心狠手辣這個詞於小女子來說,更為適合。」
犯人怔了一下,胡亂抹了一把臉的血漬:「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便更應該清楚,今天不達目的我是不會善擺干休的,勞煩姑娘便陪我走一趟,我可以保證,不會傷害你一根毫毛。」
「自然清楚。」宮無眠自行走到犯人身邊,依舊是撫著手上的玉鐲:「別人的命我不在乎,但我自己還是十分惜命的。」像是對犯人所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乖巧的模樣就好像先前的一幕是旁人假想而已。
「走吧。」犯人不客氣的將斷刀橫在她的頸部,站在她身後,一邊觀察著周圍的響動,一邊扯著她朝牢房的大門退去。
牢頭被砍昏在地,獄卒們一時沒了主心骨,心裡明知道不能讓犯人逃了,也不能讓宮無眠這位信國公府的二小姐受傷,卻礙於犯人手中的斷刀,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隔著一段距離緊跟。
宮無眠雙眸一亮,撫摸玉鐲的手一頓,犯人只覺眼前一抹血色閃過,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覺脖子一麻,頭昏腦脹,雙眼無神,渾身竟似被生生抽了力氣。
犯人整個倒在地上的時候,一雙眼睛里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若是被獄卒衝上來砍了一刀,或者被突然醒來的牢頭暗算,他都認了,可他憑著最後一絲力氣,看了下,獄卒沒有上前,牢頭也沒有醒,只有宮無眠伸出手臂,一條通體血色的小蛇再度環在了她的手腕處。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玉鐲,而是一條毒蛇!
他走南闖北許多年,竟陰溝裡翻船,落在了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的姑娘手上,如今他也算明白了,這姑娘用心狠手辣來形容自己,當真是十分中肯。
「沒有人告訴你,我身懷毒術吧?」
宮無眠居高臨下的望著犯人,笑魘如花,再一低頭望著手腕上的血寶,眼裡,心裡都是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