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緣起緣滅 第二十七章 鳳燁的古怪
風，這個空間沒有風，這裡安靜的空氣都凝固了。
鳳燁要求與君墨逸單獨見面，就在這個鳳家世代供奉的圖騰面前，就在這些為鳳家流盡鮮血的先烈面前。
君墨逸沒有說話，只是面上的微笑早已收斂，掛著一臉的冷清與沉靜。
鳳燁也沒有說話，只是摘下斗篷，露出灰白色頭髮與蒼白的面龐，直視眼前之人，似要把他洞穿。
兩個人的無聲對峙終究沒有結果，於是沉默。
鳳燁率先打破了沉默，頗有一種敗給自己的感覺，輕笑一聲：「有沒有見過我？或者，有一種熟悉感？」
「也許有，也許沒有。」君墨逸笑了，淺淺的。
「這算什麼，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沉吟片刻，神情有些迷茫，「見過，但是看不清。」君墨逸搖了搖頭，「所以，並不確定。」
看著面前這人，知他並未作偽。
鳳燁走進內室，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個盒子，盒子裡面有一塊玉佩，呈鳳形，玉中血色盡退，碎成幾掰。
「滴血！」陰沉的聲音傳來，帶著淡淡的顫抖。
「其實，我也想知道那個猜測是不是真的。」君墨逸看向那玉佩，滴了一滴血。
血滴沿著碎玉的缺口滑落，玉還是那些玉，毫無變化。
鳳燁暗了暗眼神：「你不是他！」
君墨逸卻是笑了，展顏一笑，「看來，那個猜測是假的。」
不想看那張笑的燦爛的臉，鳳燁重新戴上了黑色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面頰，只留下那蒼白涼薄的嘴唇一張一合：「我討厭你，即便你是他，我也討厭你。」
君墨逸微笑，那目光好像在看著鄰家頑劣的弟弟。
「所以，你最好沒有什麼壞心思，否則，我會殺了你！」鳳燁威脅。
「絕無壞心」君墨逸坦然。
風開始在空氣中流動，因為君墨逸推開了門，鳳燁跟著走了出去。
鳳離落擔憂的目光穿過走出來的君墨逸望向後方的鳳燁，於是，鳳燁出來。
「鳳姐姐，他是誰呀？」鳳離落懷裡的小奶娃指著那身黑色斗篷。
「他，叫鳳燁，是你哥哥！」
「啊，是鳳哥哥！」
鳳燁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個小奶娃，看了好長時間，終於瞭然，她就是前些天鳳離落跟他說想要收養的妹妹，看著那個扎著兩個糰子小奶娃，然後又看著護著小奶娃的鳳離落，然後又轉向君墨逸，再然後，他離開了。
「唉？鳳哥哥怎麼走了。」
「小葉子，別鬧」君墨華低聲說道：「沒看到氣氛不對嘛。」
小奶娃撅了噘嘴：「哼，臭墨華，不就是怕做錯事，君哥哥罰你，又拿我當擋箭牌！」
「你個臭丫頭...」
剛想發作的君墨華收到自家兄長的眼神警告，連忙收聲，小秋葉趁機沖君墨華做了一個鬼臉，趕在君墨逸看過來之前乖乖坐好。
「子健，你帶他們先回府。」君墨逸吩咐道。
君子健頭皮發麻的看向鳳離落，鳳離落點了點頭，這個原君家小廝這才向自家公子恭敬一禮，「是，公子。」
...
該走的都走了，想要交流的兩人面對面坐著。
「我兄弟二人雖是修士，但知曉此事之人應當不出三人，此刻被識破，還請鳳姑娘保密。」
鳳離落點頭。
「我對鳳府絕無半點惡意，這點，家兄可以為我作保。」
確實，鳳燁沒有發作，便是最好的證據。
鳳離落點頭。
「而且，我做的這一切並非只是受陛下所託，而是因為...」
君墨逸頓了頓，因為鳳離落抬起了頭，疑惑的看著他。
「我心悅你」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股股電流激蕩，君墨逸的耳根微紅。
「你是在開玩笑？」收回目光，鳳離落面上一片冷清，「這真不好笑。」儘管之前如何歪歪君墨逸是不是調戲自己，搞搞曖昧什麼的，但是面對現在這種突如其來的認真，鳳離落的第一念頭就是拒絕。
「這是真的。」然而，他並沒有放棄。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第一天見你開始」，不，或許比那還要久遠，以至於在見到你的那刻便情根深種，君墨逸在心中默默說道，卻是無法說出口，因為那個猜測不是真的，便再沒意義，他就是他，不是那個人。
「你我不過兩面之緣，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無悔」
...
君墨逸走了，留下了一張請柬，邀她下月泛舟，實際卻是赤裸裸的約會，鳳離落懊惱，這都叫什麼事！一團亂麻...
...
回去的路上，見兩個平時最喜歡耍寶的人都十分沉默，君子健決定活躍一下氣氛。
「哎呀，不知道咱們公子這次究竟會不會跟鳳小姐攤牌，不會直接就告白啦？」
頓時，安靜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消沉起來，子健不知所措。
秋葉沒有理他，君墨華白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會活躍氣氛就不要說話了。
君墨華皺著眉擔憂得想著自家哥哥今天肯定去驗證那件事情了，不知道結果究竟如何，暗暗攥了拳頭。秋葉想著剛才君子健說的話，想著自己的君哥哥是不是以後就不會對著自己笑了，有些消沉。煩惱的墨華瞟了一眼秋葉，嘆了一聲，把她抱在懷裡。
「唉唉，你幹什麼！」
「這不是看你累了，抱著你走嘛！」
「不要，放我下來，臭流氓。」
「嘿，小爺我還就不放了，走嘞！」
偏僻的小路上，一個少年郎顛顛的小跑著，懷裡抱著一個被顛地七葷八素，氣的拳加腳踢的小奶娃，哈哈的大笑，不一會懷裡的小奶娃也恢復了二世祖的模樣，狂笑起來。
君子健默默的搖了搖頭，連忙小跑跟上，心說自己活躍氣氛果然比不過二公子。二公子不愧是秋葉小姐的師傅，兩個人關係真好。
...
入夜，「哥，你回來啦！」風風火火的君墨華推開自家哥哥書房的大門，大大咧咧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君墨逸手裡拿著書卷，眼皮子都沒抬：「今天又闖禍了，想要我怎麼罰你！」指的自然便是暴露兩人身份這件事情。
「啊，這事哥你不都擺平了嘛！更何況，我這是在幫你啊！」
「怎麼說？」君墨逸放下書本，君墨華心裡直乎糟糕，自己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估計會死的很慘。
「這個嘛」君墨華的眼珠轉了又轉，一拍大腿「當然是因為鳳小姐肯定不喜歡哥你有事情隱瞞她，我機緣巧合幫你挑破這件事情，這可是妥妥的幫助你們拉進距離啊！」
出乎意料的是，君墨逸竟然認真的點了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微微有些詫異的君墨華咋咋呼呼的說到：「哥，你今天不會真的跟鳳小姐告白了吧？」
「嗯」
「啊，真的啊」君子健這個烏鴉嘴，居然還真的讓他給說中了，「然後呢？」
君墨逸沒說話，君墨華一看自家老哥的表情，就知道十有八九是被拒了。
「你深夜前來就是為了問這事？」
墨華一怔，倒是把正事給忘了。
「哥，你今天，是不是去驗證那件事情了？」
這是君家上下都十分忌諱的一件事情。君家大少爺近些年來長得越來越不像君家人了。君家人都是國字臉，看上去忠厚樸實，所以歷代經商積累了無數的財富。但是到了君墨逸這裡就變成了瓜子臉，不僅不像父親，也不像兄弟。反而更像是鳳家人，尤其是鳳家曾經如此驚才絕艷的那個人。為此，君家曾經組織過一次轟轟烈烈的滴血認親，這之後，就是君家權勢的變更，君墨逸坐上了君家家主，無人敢再提這件事情。
即便如此，君墨逸一家人之間卻是有了這根刺，而君墨逸接觸到修行之後，更是知曉更多可能，比如，奪舍。於是，便有了某種猜測。原因在於他很清楚，自己的所有變化都始於八年前的那夜，那夜鳳府火勢連綿，自己失足落水，再次醒來，似乎，什麼都不一樣了。
今天，終於了卻一樁心事。
「我不是他。」
君墨華大喜，笑的嘴都合不攏了：「我就說嘛，天下相似之人如此之多，長得像又能說明什麼？」
「哥，今天我來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不管你是不是他，你也永遠是我哥。」
君墨逸勾起唇角，摸了摸自家弟弟的傻頭，但笑不語。
...
「鳳燁，你怎麼了。」
一推門，就見鳳燁整個人捲縮在一起，雙手死死的捂住心臟。
一隻冰涼的手死死抓住鳳離落伸過來的胳膊，映入眼帘的是一雙赤紅的眸子。
猝不及防，手臂一痛，毫無預兆的冰冷刺入血管，鮮紅色的液體從蒼白異常的嘴角留下。
鳳燁咬了鳳離落的手臂，喝了她的血...
「對不起」鳳燁捂著自己的臉，不去看面前之人。
「究竟怎麼了？」
「我只是，有些激動。」
知道面前之人不想談及，鳳離落嘆了一聲。
「那你總要告訴我，今天你跟君墨逸談了什麼？」
猶豫了一下，那陰冷的聲音傳來。
「你，還記不記得鳳錦凌？」
「鳳錦凌？」
「他，是你大哥，鳳家長子，我的，親哥哥。」
那雙蹙起的眉頭告訴鳳燁：「對不起，我什麼都記不起來。」
鳳燁閉了眼，是他心急了，見她收養小奶娃，還以為她想起了什麼，畢竟，曾經，她們兩個是那麼要好，可如今，她死了，哥，也已經死了。
鳳燁想哭，但是他只是站起來，戴好黑帽，留下一個落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