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化學老師
2003年9月1日,我們終於升入了初中三年級。
實驗中學沒有高中,所以我們成了學校真正的學長、學姐。我再也不用擔心擋住王宋跑步的路,我只用考慮擋住我跑道的低年級同學會不會被我一頓KO。
這種整個學校我最大的感覺真的很好,只是學業上的煩惱來得也快。
我不知道現在的初中課程如何開設,確實離我的初中時代過去太遠。
我們初三的時候開設了化學課,一門全新的課程。化學是中考必考科目,我們誰也不敢馬虎,除了養老區的同學,和講台上認真讀書的化學老師。
說起來可能並不令人信服,但事實確實就是那樣,我們整個學校當時只有一個化學老師。這位化學老師還在拚命準備在職研究生考試。所以,我們的化學課基本是前三十分鐘自學,后十五分鐘老師講一講。
所謂的自學,我們也是不知道如何學習的。大抵是花五分鐘把書看一下,然後再用二十五分鐘跟前後左右的同學說說小話。
有時候,化學老師還會鼓勵我們互相討論。這簡直給了我們上課聊天冠冕堂皇的理由。
問題終於在第一學期的期中考試暴露出來,全班大概只有不到十個人及格。如果說一次考試,不及格的人數遠遠超過及格的人數,要麼這次考試的試題本身有問題,要麼學生普遍學習情況有問題。
當然,還有學生集體罷考……諸如此類可能,但在我們那個單純的年代,實際是不存在這種可能的。
問題的暴露在化學老師那裡的反應比銅的氧化反應來得還要遲鈍和緩慢:課堂講授時間從15分鐘提高到了25分鐘。
當時,我們是不能理解一個老師上課的時候不講課,和我們一樣趴在那裡讀書是為了什麼。最關鍵的是,我們讀化學,他讀英語。
現在回想起來,我竟然有些同情他。
讀書,是走出大山的唯一方式。
這是我們年少時候聽到師長最多的叮嚀,對於我們當時的化學老師,一個想走出大山的化學老師,那大概也是唯一的出路。
你們可能會問我,為什麼不向學校反映?
時代不同,環境不同,條件不同,我們的呼籲是毫無力量的,何況化學老師不是每節課已經多講10分鐘了嗎?
在經濟學上講一個替代性的概念。在那個時候,我們的化學老師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哪怕是學校領導出面委婉批評了,他也只需要用多講10分鐘來表明姿態即可。
對於化學老師,我猜絕大多數同學都是不滿的,但四戒例外。
不是四戒決定從養老區的邊緣加入養老區,而是四戒在理科方面的天賦終於顯露。
那一次只有不到10人及格的期中化學考試,四戒的成績是我們班級第一。
很快,四戒便成了二丫的課外化學老師。
二丫在意識到作文想要再度提高的難度已經十分巨大后,第一時間調轉重點攻破方向,向四戒尋求化學輔導去了。
課外活動時間,二丫會從第二排跑到養老區,那裡有一大把男生願意把自己的座位讓給她坐。然後四戒會給她輔導化學。
我呼喚四戒一起去上廁所,四戒會給我一個白眼,說都多大人了,上廁所還需要人陪。
我沉默無語,站在四戒和二丫旁邊。四戒會告訴二丫,我們排出的尿中有尿素,尿素是可以促進植物根莖生長的。
「你要記住哦,考試可能會考。」四戒笑眯眯地對二丫說到。
雖然二丫會紅著臉說四戒,好噁心啊。但還是會在筆記本上記下尿素可以促進植物根莖生長。
那段時間,四戒不再和我一起上廁所,我只能一個人去廁所排出可以促進植物根莖生長的尿素。
和化學老師純理論式的照本宣科不一樣,四戒的講授會舉很多生活中的例子,讓二丫在理解和接受起來不那麼困難。
但四戒也不是完全不和我玩耍,有時候我們還是會去操場上吊吊單杠。四戒說,把力氣用完了,身體就會比較疲憊,就容易犯困,晚上就不會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不太能夠理解四戒的理論,只是在吊單杠的時候會問四戒。
「你說男人和女人生孩子是物理變化還是化學變化?」
四戒笑的都從單杠上掉下去在地上捂著肚子好一陣兒才對我說,「那是生物變化。」
「老師說物質本身沒有改變的是物理變化,物質發生變化生成了新物質的是化學變化。」我有些倔強,「這男人和女人生孩子,既產生了新物質,物質本身又沒有改變,還是人,到底是物理變化還是化學變化?」
四戒最後實在不願意跟我理論,只是拍拍我的頭說到,「要是中考也考生物就好了,那樣老師就會給我們上生物課了。」
我們是有生物課的教材,也有生物課的安排,但沒有生物老師。
因為中考不會考生物,所以學校根本沒有生物老師,排出的生物課表也只是應付上級檢查需要。
一語成讖。
後來,我們中考真的考了生物,生物課是初三第二學期才實質開設的。這個小插曲,後面再講。
……
回家收拾好自己后,我給二丫發了一條微信,約她晚上一起吃飯。
大概過了幾分鐘,二丫回復我,「好的。」
我打電話在驛園村訂了位子,然後坐地鐵過去,順便把訂座信息發給二丫。
驛園村因為是城中村改造而來的特色街,不便停車。我也給二丫發了微信,提醒她直接打車過去。
我沒敢叫上花花一起,我怕把昨天的事情說漏嘴,到時候誰都覺得尷尬。
晚上吃飯的地方叫民悅,是驛園村一個非常安靜的餐廳。這裡有小橋流水,有綠植圍繞,有音樂舒緩……沒有重金屬,沒有大吆喝……是一個非常適合聊天談心的地方。
二丫比預想地到得早一些。我們在外擺區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點好菜然後聊起天來。
我們很默契地沒有提昨天的事情。二丫問我雜誌社有沒有什麼新聞。
我給二丫講下一期的《東安湖畔》都市生活版會刊發一位素人的文章。我還告訴二丫,我覺得我跟這位素人挺有緣分,我叫大春,素人叫小秋。
二丫抿了抿嘴,笑了笑,「那是挺有緣分的。」
我繼續給二丫講小秋每個月都給雜誌投稿,但是我很少認真去看。這一期是因為玉米乖乖放鴿子才臨時啟用他(她)的稿件。
「也許,別人還會以為是堅持的結果,」二丫突然有些深沉,「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只是備胎上位而已。」
二丫剛提到備胎兩個字,我就看到不遠處有熟悉的身影。
是主編和下午的妙齡少女。
妙齡少女挽著主編的手臂,兩人有說有笑地朝民悅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