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友誼第一

從二丫家出來后，我整個人恍若新生。身上的壓力和局促瞬間煙消雲散。

二丫本來是要留我和她一起喝粥的，我告訴她主編在催稿子了，我得回辦公室加班。

主編確實催稿子了，但催稿子只是主編的工作，並不構成我加班的必要條件。

所以這只是離開的託辭而已。本來我是很樂意和二丫待在一起的。哪怕是她和四戒結婚之後，我還是很樂意在有她的場合出現，即使四戒每次都在。

……

有二丫的地方，我都願意出現，這種習慣可以追溯到初中時代。

在座次上與四戒遠離並沒有影響我們的交流和感情。

我們還是會一起去食堂、去廁所，去河邊遠眺偶爾路過的船隻，去操場和女同學一起玩橡皮筋。不像很多人，有了新同桌，忘了舊同桌。近了新朋友，疏了舊相識。

哈哈。

進入初中，大家的性別意識開始顯露。所以，像我和四戒這種一下課就陪著女同學們玩橡皮筋的行為還是為大多數男生所不齒的。

他們會覺得我們不夠男子氣概。但他們的男子氣概往往是以打架挂彩結束，所以並不討老師和女同學的喜歡。

在那個年代，在相對單純的農村地區，因為大家的家庭條件都差不多，都是農二代，沒有所謂的富二代和拆二代，所以除了絕對力量，學業成績是你行走校園的重要資本。

我和四戒是我們班級男生中學業成績的一二名，所以面對其他男生異樣的眼光，我們會拋給他們輕蔑的一笑。笑容中飽藏著，等你考試干過我了再來嘲笑老子的意思。

他們也不會跟我們動手，因為跟成績好的同學動手，在老師那裡永遠都是成績差的同學的錯。

我願意陪女生一起玩完全是因為二丫，而四戒願意陪女生一起玩，那個時候他說是因為我，後來我才知道，也是因為二丫。

期中考試之後，就是學校的冬季運動會了。我們的體育老師，也就是我們的語文老師，也正是我們的班主任老師，運動會開幕前就告訴我們，學校的運動會，重在參與，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得獎又不能給中考加分，所以隨便參加一下就好了，重心還是要放在學習上。

因為基礎設施差的原因，很多比賽項目是沒有的。最受大家喜歡的球類運動也只有乒乓球。

我雖然身體剛剛發育了，但是力量還沒有長起來，所以跑步，跳遠之類的都不適合我，只能參加一些技術性的項目，比如乒乓球。

四戒和我一樣，也報了乒乓球。每個班級有三個男子單打名額，我不記得還有一個是誰了，我只記得抽籤的時候我第一輪的對手就是四戒。

我和四戒合計了一下，我們可以相互作嫁衣，來幾個漂亮的扣殺，大勢吸引一波女生的目光，尤其是二丫的歡呼，然後勝利的人進入第二輪。

我們一致認為，我們抽到的是上上籤。

問題出在我倆對於誰首輪出局產生了爭議。二丫就在現場觀戰，我們誰也不願意主動出局。

四戒突然拍了一下腦袋。「以我倆的實力，憑什麼必須有一個人要首輪出局？」四戒昂起了他高傲的頭顱。

「所以？」我望著四戒，以為他有讓我們雙雙晉級的辦法。

四戒拉過別的班級的一個男生，很快完成了簽位調換。

這樣，我和四戒在首輪完美避開。我倆興奮地擊了一下掌，一副終將會師決賽的樣子。

我率先出場，一上來就打了對方一個4:0。旁邊有同學議論說上一屆的冠軍也不過如此，這一屆有黑馬殺出。我內心的放縱和驕傲像脫韁的野馬蹦涌而出，順便來了一個姿勢優美的扣殺！

然後，扣飛了。

11:4。

11:5。

在三局兩勝的賽制下，我被淘汰了。

只能留在現場為即將出場的四戒加油。

「兄弟，一定要為我們班爭取一個進入下一輪的名額。」

因為另一位同學比我還先比賽，比我更先被淘汰，所以四戒成了我們唯一的指望。我跟四戒重重地撞了一下拳頭。

四戒一上來就採取了強攻戰術，只是所有進攻不是出界就是下網。很快，第一局就結束了。四戒因對方發球失誤，得到1分。

易邊再戰之前，我給四戒打了打氣。「別急，你一定可以的！」

這一局，四戒改變了戰術，改打防守反擊。一上來確實奏效，每個回合的擊球次數明顯增加，觀賞性也起來了。

這種防守反擊的戰術到底不符合四戒的氣質，還沒有打完三顆球四戒就受不了了。

「大丈夫可以站著死，不能跪著活！」

然後，隨著對方連續幾次漂亮的防守反擊，四戒站著……死了。

二丫在比賽還沒有結束前就離開了。

我攀著四戒的肩膀往教室走去。

「別難過，明年再戰！」雖然輸了，但我還是想要安慰一下四戒。

「不不不，」四戒搖了搖頭，「我不應該跟人換籤，這樣我們總有一個人會進入下一輪。」

我倆垂頭喪氣地回到教室，班主任老師卻像等待戰士凱旋的首領一樣高興。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班主任老師笑著對我們說，「快去上自習吧。」

記憶里，我們的初中班主任老師就是一個把學習看得最重的人。這些運動會，露天電影全都沒有必要，唯一有必要的就是學習！

他完全不在意我們班的運動會成績，大家被淘汰的越早他越高興。這意味著有更多的時間用來學習。

所以，我們班的運動會成績永遠是全校墊底。不過，那一年的運動會上卻有一個瘦弱的女孩在400米比賽中奪冠，我現在都還記得她的名字，李娜，和網球名將同名。

李娜身高不高，也沒有什麼運動天賦。她的400米報名完全是為了湊數，每個項目每個班必須有人報名。

比賽那天，班上的很多同學都去現場觀戰了。李娜一開始就落後了大部隊，跑在最後一名。看到有同學已經跑完並開始慶祝、但李娜離終點還有很遠，班上的同學便開始陸續退場。

我和四戒也是提前退場的同學之二。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女子400米最後的冠軍居然是李娜！

沒有提前退場的同學回到教室跟大家宣布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大家是不信的。

「真的！每圈50米，400米是8圈。那群傻瓜跑了7圈就沒跑了，李娜堅持跑完了8圈。後來裁判提醒那些傻瓜，他們才意識到，不過已經追不上李娜了，她已經撞線了。」

報告消息的同學耐心地跟我們解釋，弄得我們將信將疑。

晚自習的時候，班主任老師掛著笑容又給我們大談人生道理。

「我說過學習最重要吧？」班主任老師眉飛色舞，「李娜同學雖然跑的慢，但是一直默默數著圈數，不像那些一開始跑得快的同學，只知道埋頭跑，不懂得思考，結果呢？」

班主任老師又一次將別人的失誤說成是自己學習的結果。不過，我們誰都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