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荒郊野店
這回讓她更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她以前的字就跟她的人一樣,中規中矩,毫無特色,現在出現在書上的字,卻大氣非常,用她以前書法課的老師的話,就是極有風骨。
玉玲瓏又寫了幾個字,居然還是那剛勁俊逸的字體。
她捧著書瞅著自己寫的字,忍不住陶醉其中。
就這字,不管放到哪朝哪代,都得是大家啊!
玉玲瓏更加堅定了回去的想法。
這一身本事,可得在玉老爹面前好好顯擺顯擺才行。
本來就想著寫篇日記,誰成想卻將事情越寫越細。
那獵戶鬼是什麼樣的,有哪些特點,做了什麼事兒。
那白狗大白是什麼樣的,做了什麼壞事兒,最後被如何除去的,玉玲瓏都細細的記了。
寫到後來,居然沒有時間將公雞妖的事情記下來。
玉玲瓏抱著書讀自己寫的東西,覺得文采不俗,很是滿意。
在張家莊又逗留了幾日,玉玲瓏繼續上路了。
雖然不知道前路是什麼,可也要不停走下去,畢竟她有要追尋的方向。
玉玲瓏打算得很好,要找一個鎮子去好好置辦點行頭。
這裡的生活本來就很不方便,再不捨得給自己投資,簡直是沒法過了。
到了臨近張家莊最近的五處鎮,還沒等玉玲瓏去購置東西,就看到牆上貼的告示。
細細讀了一遍,玉玲瓏心中嘆氣。
看來到哪裡都免不了要兢兢業業的好好工作。
上前揭下榜,玉玲瓏往官府去了。
眼瞅就快要入冬,山上的樹木就只剩幾片孤零零的葉子掛在上面,再禁不住一場北風了。
本來就人煙稀少的林中小路,現下更是沒有行人。
在路邊搭了幾間茅草房,開了簡陋客舍兼茶鋪的李四夫婦倒是沒多少憂愁。
反正年年都是如此,也沒什麼意外的。
沒客人上門,夫婦兩個無所事事正在喝茶嗑瓜子兒。
卻說李氏夫婦很有些意思。
丈夫李四五大三粗、面黑如炭還口舌木訥,說不出一句討巧的話兒。
媳婦李氏卻身段妖嬈、面若桃花,未說話帶了三分笑。
這樣兩個不般配的人,居然做了夫妻。
「當家的,」老闆娘李氏一邊磕著手裡的瓜子,一邊道,「若是現在有個客人上門,就算白請他喝茶我也願意。」
「只要有人陪你聊天就行?」李四喝了一口自家的劣質茶葉,滿意的砸了咂嘴。
李氏白了他一眼,不說話。跟自家這根木頭聊天,還不如悶著呢!
正在這時,一道清亮的歌聲響了起來。
「盛世多妖異,要靠吾輩人;」
「兔妖扒皮烤,狐妖做裘衣;」
「熊妖爪最香,鼠妖無用處;」
「最愛是虎妖,渾身都是寶!」
聲音雖然清脆悅耳,可卻不成曲調,再加上這毫不押韻且內容驚人的歌詞,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怪異。
李四夫婦倆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李四笑道:「這回有人來陪你聊天啦!」
李氏瞪了她夫君一眼,怒嗔道:「我可不愛跟這樣的怪人聊天。」
歌聲越來越近,一頭小毛驢從山坡那頭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
驢上騎坐著一個紅衣姑娘。
她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膚白勝雪,圓臉尖下巴,一雙長長的丹鳳眼,眼尾上翹,說不出來的嫵媚風情。可那微微嘟著的嘴和圓潤的鼻頭,又透著幾分可愛。
總而言之,是個難得的美人。
身上的紅衣服卻只是粗布,似是穿了很久,洗得有些發白,烏壓壓的頭髮在頭頂盤了一個大髻,雖然整齊利索,卻跟道姑有些相像,平添幾分怪異。
紅衣姑娘身側挎了一個布褡褳,一看就是用了許久的舊物。
她也不催毛驢兒快走,只嘴裡唱著歌,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兒。
看清楚來人,李氏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我最喜歡跟這樣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聊天啦!」
「女人就是善變。」李四不屑的撇嘴道。
紅衣姑娘已經到了草房前,她有些笨拙的從毛驢身上下來,將毛驢慎而重之的拴在一棵枯樹上。
這才開口了:「老闆,上碗茶來!」
李四剛要動,就被李氏按住,她拋了個媚眼,笑道:「我來招待她!」
「姑娘快到屋裡坐!外面冷,小姑娘家家皮嬌肉嫩的,可別凍壞啦!」李氏熱情的招呼道。
紅衣姑娘卻是個不怕冷的,她一屁股坐在草房外面的破凳子上,將褡褳隨手往小木桌上一放,道:「先給我來碗茶吧,我趕了許久路,太渴了!」
李氏暗暗翻白眼,哪裡是因為趕路渴了,分明是唱那狗屁不通的歌累的。
李氏不僅端來一大碗茶,還端來了一小碟炒瓜子。
紅衣姑娘意外的看了李氏一眼,道了聲謝。
李氏就勢坐在姑娘對面,一臉和藹的問道:「姑娘是做什麼的啊?這是要往哪兒去?」
紅衣姑娘不答話,先將一大碗茶「咕咚咕咚」灌下去,長長舒了一口氣,才慢悠悠的道:「我是寫書的。也沒想好去哪兒,哪兒有意思就去哪兒。」她倒是有問必答,好說話的很。
從未遇到過做這行的客人,李氏眼前一亮:「你寫的是什麼書?我能瞧瞧么?」
紅衣姑娘將褡褳中的毛筆、墨和硯台拿出來,倒了些茶水進去,一邊磨墨一邊道:「我寫的是遊記,我想你不愛看。」
她明明只是個年輕姑娘,身上卻透著一股慵懶勁兒,偏偏這股慵懶勁兒十分迷人。
李氏看她這樣就生出來三分怒氣。
「我又不是不識字,如何不愛看!」李氏撇著嘴道,滿臉的不服氣。
紅衣姑娘卻不再說話,專心的將書翻到空白頁,一筆一劃的寫了起來。
寫寫停停,很是認真。
李氏也按下性子,幫她慢慢磨起墨來。看來是鐵了心要看姑娘寫的遊記了。
姑娘寫了很久,直到太陽快下山,才終於停筆。
天色越暗,李氏臉上的笑容越多,也端的是怪異。
李氏笑道:「你可真是個慢性子,寫了這麼久才寫完。這太陽都下山了,荒山野嶺的你可怎麼趕路?」說這話的時候,卻沒幾分真心,反而帶著幾分看好戲的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