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二出 爭妍
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奼紫嫣紅開遍,飛閣流丹,碧瓦亭台,荼蘼外煙絲醉軟,嚦嚦鶯聲花外囀,煙花似雪草如煙,梅柳度春江。卵石蹊徑上,環佩叮噹,只見迎來一眾女眷粉黛,佩金戴銀,錦衣華服,一個賽一個出挑,皆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為首的吉烏恩外罩煙紗羅緞金團壽牡丹撒花褂,著正紅色寸蟒妝花嵌珠緞綉袍,梳綰紅碧璽拉翅頭,佩鑲綠松石鳳鈿,五鳳攢珠金約盤螭墜象牙色流蘇釵,手持絲帛手帕,面帶賢惠的微笑。
春色中,女眷嬉笑,此情此景,正所謂《破陣子》中的:「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巧笑東鄰女伴,採桑徑里逢迎。」御香裊裊,環佩叮璫,當真宛如仙樂。
一眼望去,此時圓明園春色正好,到處都是綠意盎然,吉烏恩頓時心潮澎拜,笑道:「本宮帶領諸位妹妹們前來踏青,勝日尋芳,此時圓明園春意正好,不如諸位妹妹每人各作詩一首,來評評誰作得最好?」
踏青習俗十分悠久,北京民俗歷來就有踏青的講究。尤其到了清明節時,正值春光明媚的日子,人們都會紛紛走出四合院,解下長袍,到郊外踏青散心,感受陽光的明媚和溫暖,彷彿兌去寒冬,古詩中有云:「三月踏青下院來,春衫闊袖應時載。縞裙紅袂臨江影,青蓋驊騮踏石聲。」而吟詩作詞,更是風雅。
話音剛落,眾女們便開始絞盡腦汁、冥思苦想地題韻一首,見此狀,阿蘩嫕湊到杏貞身邊笑道:「這吟詩作詞本是有感而發,一氣呵成,為何這搞得跟考試寫文一般?真是奇也怪哉。」
杏貞微微一笑,掩袖跟婉嬪道:「你看看獎勵是什麼?」
「這還真是'考試寫文'了!」
一旁的庍暟嬖掩袖悄聲笑道:「我看啊,這一個個左思右想的,就差皇上來了!」
「哈!」
正聊著開心,忽然,只聽一不陰不陽的聲音叫道:「皇上駕到------」
霎時,鑲嵌得嚴絲合縫的青玉地板,齊刷刷跪下來一批,名貴的青玉瓷磚洗的潔凈如鏡,恍若是鑲嵌在地板上的一塊塊青玉鏡子。皇上面持微笑扶起了吉烏恩,微笑而親切道:「在搞什麼活動呢?」
「回稟皇上,臣妾見春光正好,正帶著妹妹們吟詩作詞呢!」
皇上自是愛好風雅的,眯眼笑道:」有你主持,朕放心。「
吉烏恩關慰道:「皇上這是墓祭完回來了?」
「嗯,正是。」
見此狀,旁人不禁紛紛讚歎皇上娘娘鶼鰈情深,恩愛伉儷,錱貴人煽風點火悄聲得意道:「那當然,皇上和娘娘可是琴瑟和鳴!」
婉嬪見狀,不禁對杏貞道:「其實皇上太過寵愛一個人,未免是好事。」
杏貞沒說什麼,只是冷笑道:」哼。「
小安子拿來一紫檀木雕龍太師椅,奉上水果糕點,服侍皇上坐下,垂眸,颳了刮山水瓷釉茶杯里的天池茶葉,微笑道:「大家都平身吧,朕聽聞皇后正主持諸位題詩作對,借著勝日尋芳,不如諸位愛妃每人題詩一首,來點綴這大好春光。小安子,上筆墨。」
「嗻。」
看著漸漸鋪平的玉版紙張,容常在有些苦惱道:「皇上金口玉言,此話一出,是定了要題詩的,無奈妹妹我啊,偏不擅長吟誦。」
看著皇后心血來潮樣,杏貞知道自己還是收斂收斂好,正欲胡亂作一首,結果只聽安公公道:「奉皇上旨令,吟誦優越者,即可賞賜綴珠點翠裘一件,軟煙羅一匹,綠松石珠粒一盤。」語畢,帶著一抹邪笑的眼神看向杏貞。
......
這分明是故意針對我吧......
杏貞無奈地回復了皇上一個「我看你那點翠裘一定是仿的」的眼神。
話音未落,眾女已經是不淡定了,就連一向是鎮定自若的阿蘩嫕,也開始有些手顫了。點翠,是一項傳統的手藝,流傳已久,便是將珍稀翠鳥的羽毛裁剪下來,裝飾金銀品,點翠工藝品外表光鮮亮麗,但整個過程是十分殘忍血腥,自晚清到民國后,由於戰爭的頻頻爆發,加之翠鳥難尋,且過程血腥,因為被剪羽毛的翠鳥都不會活太久,所以點翠手藝幾近失傳。
點翠,是奢華與殘忍的結合。
點翠工藝難尋,這綴珠點翠裘更是突出其稀有性。
逐漸打開的錦盒裡透露出的是金碧輝煌,然而,這卻是生命染就的血光。
阿蘩嫕有些沉默了,見杏貞恰巧走過,追問道:「那點翠裘......你感興趣么?「見婉嬪問道,杏貞揮了揮綉著綉杏圓的紗帕,答道:」我要的是華衣,而非血衣。「
此時,清宮內,圓明園裡,是那一身青衣的爛漫清純。若這句話,在十幾年之後也能實現就好了。
阿蘩嫕一愣,笑道:」不愧是懿嬪。「
後宮中,比較投緣的便是嬖兒和懿嬪了。
杏貞對阿蘩嫕道:」走吧,到附近散散,收集收集靈感,人家可是一語值千金哩。「
蹊徑兩邊,培植的是名貴的西府海棠,海棠花似紅胭脂渲染,一叢一叢,叢林盡染,奇葩吐艷,芳香醉人,其勢若傘,絲垂翠縷,葉如綠玉,蒼翠欲滴,棠花更是妙。
阿蘩嫕嗅了嗅,欲摘,不禁讚歎好花,道:」這是......「
」這應是女兒棠,嗯,便是《紅樓夢》里提到的,傳說來源於神話中的一個國度女兒國,所以故名'女兒棠'。「
阿蘩嫕憐愛的拂了拂女兒棠的花瓣,道:」真是討人喜愛。「
赭石色的枝椏上,女兒棠如同搗碎的胭脂粉末般點綉千枝;又如同濺開來的血珠,點綴宣紙上散開來的淡墨。杏貞凝視著女兒棠,回道:」是啊。「
碧雞海棠天下色,枝枝似染猩猩血。
望著一片空白的玉版紙,庍暟嬖仍是一片惆悵,執起筆,自知不如皇后懿嬪,思考了半天,只好勉強湊成一律,就正在絞盡腦汁琢磨最後一句該如何添時,只聽耳畔旁一悅耳的聲音響起:「怎的,你這邊可以了嗎?」
庍暟嬖一驚,見是阿蘩嫕,有些尬笑道:「啊,還沒呢......對了,你這邊好了嗎?」
阿蘩嫕並未開口。庍暟嬖想著再追問也有些麻煩人家,便不再追問。忽然,只感覺手裡似乎被塞了個什麼東西,一看,竟是一紙團,悄悄拆開,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工整的下聯,正對仗她的上半句詩。然而,那遞紙團的人早已不見了身影。
庍暟嬖一愣,嘴角不禁掛上了感激甜蜜的笑容,喃喃道:「謝謝。」
另一邊,琵琶打來碗水盛進粉青瓷釉筆洗里、捧來一盞楓露茶,見杏貞正捧著瑞墨錠緩緩研墨,正欲幫忙,忽然想起自家小姐的習性,便是每逢作詩作畫時,都喜愛先自己研墨,以來陶治情操,增加靈感。琵琶從袖中去出一荷包,放低聲音在杏貞耳旁悄聲道:」小姐,這是你所吩咐要拿的東西。「杏貞點了點頭,將那荷包放進自己袖中,繼續研墨。忽然,就在小姐剛寫完「謹題」二字時,之間錱常在走了過來,巴結笑道:「那個懿嬪姐姐啊,妹妹這裡有句不會,還望姐姐指點迷津。」
「琵琶。」
琵琶有些疑惑道:「小主何事?」
杏貞放下狼毫筆,起身,道:「時間緊迫,很快就要到時間了,你先替本宮湊成一律,上交時只須點明原由即可。」
錱常在一驚,道:「懿嬪姐姐,這......」
「嗯?時間緊迫啊,不是嗎?」
「這......」
錱常在還未有說完,杏貞機敏先道:「琵琶,我先替你想好原由,原由你只需寫:啟稟皇上,由於錱常在......」還未說完,錱常在已是急得怕得忙打斷:「懿嬪娘娘,臣妾......」
「不急,是么?」
「是!」
杏貞靈敏坐下,執筆,道:「噢,既然常在不急,那本宮先寫了。」
錱常在這回是真急了,看向皇后,只見皇后給了一個眼神,錱常在先是不解,知道黛歡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舉給錱常在看,便立即明白,正欲悄悄瞅著杏貞的題詩,沒想先看到的卻是杏貞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杏貞笑道:「常在不急,但是不是有不解么?常在你這樣看著,讓本宮覺得你這像是抄襲啊。」
錱常在忙道:「臣妾不是的!請娘娘.....」
「令爾回去?」
三言兩語四個字,這話說得是毫無瑕疵,沒想錱常在立即回去了。
要不是本宮胸有成竹,才不跟你玩這麼久呢。
狼毫筆尖在玉版紙上輕輕摩挲,杏貞不禁吐槽道:「皇后找人也要找個聰明點的啊,比如說阿旖之類的......」
在皇宮的旖莫名打了個噴嚏。
小安子將眾妃們的詩札呈了上來,皇上挨次看閱,從吉烏恩那份看到明答應的那份,心中頓感奇怪,對杏貞道:「怎不見懿嬪的呢?」
此言一出,眾妃嬪馬上是炸開了鍋,一雙雙盈盈秋波是死死看著杏貞(與其說看,不如說瞪),彷彿要把她瞪死一樣,紛紛幸災樂禍、指手畫腳道:「皇上都下令了呢,這懿嬪莫不會是抗旨不遵?」「嘿!我倒覺得是她故作清高。」「嘻嘻,這下時有好戲看了!」錱常在見吉烏恩愣是站在那裡,也不說什麼,心想莫不是顧忌皇后的身份?自作聰明向吉烏恩道:「娘娘,這下是好了!都不用咱們動手,這懿嬪就......」
吉烏恩不語。
錱常在還算聰明,見皇后也不說話,於是閉嘴。
見狀,阿蘩嫕也是有些不耐煩了:「嘰嘰哇哇的,無不無聊?那眼睛瞪著是不嫌累嗎?」
見皇上問起,杏貞勾起一個禮貌的笑容,微微仰首,如同一尊赤色的丹鳥抬起了頭,蔑視俗世。杏貞命琵琶取來她方才寫字的玉版紙,只見蒼白的玉版紙上,只有兩個尤其顯眼的「臣妾謹題」四個字。眾女見狀,心臟是無比整齊地發出「咯噔」一聲。
皇上微微一挑眉,「啪」的一聲一展扇子,搖了搖檀木扇骨裱花摺扇,杏貞見狀,知道這是讓自己來解釋的意思,先是從容跪地,磕了一個頭,道:「請皇上允諾臣妾,若是待會臣妾口出狂言,說了什麼惹聖上不高興的話,請萬歲恕罪。」
「朕允。」
杏貞謝過皇恩,從容起身,理了理衣袖,巧笑倩兮道:」其實,臣妾所吟之詩便是題在此紙上面,還請大家仔細一看。「
聽懿嬪一說,眾女們不禁瞪大眼睛仔細察看,連皇上都不禁專註地瞥了瞥。又看了一輪,仍未發現什麼奇特之處,明常在調侃道:」恕妹妹直言一句,姐姐這是有些裝神弄鬼了吧?「
杏貞微微一笑,不答。皇上笑道:」懿嬪啊,你看大家都想不出來,不如為大家解釋一番?「
杏貞不語,只是吩咐琵琶拿來油紙傘,撐開,然而,就在油紙傘徐徐撐開時,眾人眼睛卻是越睜越大,只見在油紙傘籠罩的陰影下,原本只寫有四個字的玉版紙張竟逐漸出現了更多的字跡!
皇上當即會意這是怎麼回事。
在油紙傘籠罩的陰影下,玉版紙上呈現出了一行行工整玲瓏的書法,珠璣字字,攲側多姿,布局有致,高逸清婉,凝練而含蓄,字跡窈窕流暢,潤雅之中蘊含雍容華姿的韻味,喜好書法的人見了,都不禁讚歎一聲好字。只見玉版紙上題道:
丹墀尋芳勝,描金謹麝言。崢嶸環翠繞,沁芳清流礴。借得山川秀,觴詠逶迤來。西棠綴枝開,硃砂點巾幗。
吉烏恩見此,不禁感到奇怪:「奇了,為何本宮覺得這字......」
在發光!
眾女們頓感新奇,紛紛道:「奇怪,為何我感覺這字在發光?」「是啊,我也覺得,好生神奇!」「哎,你也覺得嗎?字在發光!我也覺得是......」
婉嬪喃喃道:「西棠綴枝開,硃砂點巾幗。這個大氣、這個豪放,又是這般的細膩玲瓏,雖說這個字體是很新巧,但通篇的亮點,更在內容,這個文藻,說是標新立異,在為不過!」
皇上微微一笑,看了看杏貞,杏貞感覺皇上目光投了過來,從容一笑。皇上讀閱一番,凝眉一品,頓了頓,對吉烏恩笑道:「此文,皇后看如何?」
吉烏恩一滯,頓了頓,笑道:「懿嬪文筆果然是極好的,實屬吟誦最為優越者。」
皇上搖了搖摺扇,道:「確實別有風趣......」語畢,給了杏貞一個眼神。杏貞當場會意,行禮,微笑道:「臣妾不過是甩些小聰明,娘娘文言端正,臣妾自愧不如。說吟誦最為優越,臣妾實在擔當不起,對此誠惶誠恐。」
吉烏恩正欲開口,皇上先道:「朕也這麼覺得。皇后的文章文不加點,別富詩意,說是文采出眾,想必沒有不服者吧?小安子,待會便把賞賜送往皇后所居的澄心堂。」
吉烏恩聽了,本想要說的做的立即作罷,笑眯眯地道:「臣妾多謝皇上。」
杏貞笑而不語,只虔心地道了句:「臣妾恭賀皇後娘娘,詩詞方面,日後還望請娘娘多多指教。」
吉烏恩見她誠心,微微一笑,道:「指教嗎?那是必須的,畢竟本宮這個做皇后的,自然要多幫助妹妹們。」
圓明園,紫碧山房。
雲窗霧閣,層層疊疊的假山石峰點綴在園林間,描金彩畫下掛著一盞一盞四方形紫檀木絹畫廊燈。靜簾里,皇上帶著點討好的笑容拉著杏貞的柔荑玉手,訥訥笑道:「蘭兒啊......你也知道嘛,那種情況下,賞賜給了皇后才最為合適的,而且,再說了.......呃,啊,對了,你那個詩......」
說著,皇上瞥了一眼杏貞,只見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那悶悶的神情,恍若恃風雷般的臉色,實在令人懷疑這個笑容的真假。看著轉移話題也無用,皇上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雖說蘭兒的手筆是絕對可以一舉奪冠,但是給予風光太多了,就像站在雲巔之上的人摔下來,總是會摔得最慘的,若當時那一賞賜真的賞下來的話,背後算計嚼舌根的也會更多,她面對的敵人也會越多,畢竟她現在僅僅只是個妃位,沒有中宮的頭銜傍著。相反,賞賜沒有賞下來,別人也僅僅只是會覺得,雖說才情好但終歸也沒有賞賜,不足為懼,相反的,暗地裡還會默默欽佩幾分,至於賞給皇后,人家中宮之後,也是理所當然。
杏貞微笑道:「皇后料理六宮瑣事辛苦了,得點賞賜理所應當。」
皇上嘆道:「還是蘭兒懂事。」
但是......
那可是軟煙羅綠松石珠粒一盤啊!
如此名貴的珠寶,那個女人不為之心動?
杏貞表面微笑著,內心苦笑著。心裡恨恨著,奢靡的珠寶,名貴的頭銜,至高無上的權力,入宮兩年的冷落,已經使她的心理有些扭曲了,好不容易晉封了嬪,卻又這麼一直苦苦隱忍,臉上還要肌肉抽蓄微笑著,心尖的苦澀痛楚,不能發泄的情緒,還有一邊戰戰兢兢地提放小人的算計,費盡心思地討好聖寵,拉攏人心、布好眼線,她現在的心理,不是扭曲了,而是崩潰了,兩年的冷落,不斷的隱忍,她現在,想要得到的,已經不簡單了。
她從前想得到的,僅是做個寵妃;但她現在想得到,或許,遠不止天子了。
面對江湖上的小人,宮廷里的欺凌,規制束縛的不自由,快要腦症盪的不斷磕頭,正在一點一點冶鍊著她。恍然間,她又回想到了從前參加的一次盛宴,那金杯玉盞,那俯瞰眾生,那高高在上,那擁有著絕對的自由.......
杏貞抬眸,搖了搖團扇,微微一笑,道:「對了,皇上,您方才要對臣妾說什麼來著?」
皇上知道她這是有意緩和氣氛,也不禁微笑道:「還記得上次與議攻饒州一事么?」
杏貞心道:「這是已經要忽略武昌再度淪陷這個事實么?」微笑道:「記得。」又不經意地輕輕道了句:「換了個戰場,重振士氣,想必江西戰場也不會太過鏊苦吧。」
雖是輕輕道了句,但皇上還是聽到了,不由得一驚,原來是這樣的伶俐心思!想著,蘭兒真是給他驚喜倍出呢。陡然間,這麼想著,只覺好像有什麼東西頓時不一樣了。紫碧山房碧窗敞開著,灑進暖融融如輕紗一般的陽光,皇上第一次覺得北京春季晝日的陽光是如此舒心舒坦,他注視著眼前的人兒,在朦朧的光線下,她顯得如夢如幻,外罩春綃紗上的刺繡綺麗,她如若天上的仙女,當真美若天仙。
他忽然覺得,萬人之上,九五之尊,雖是這般的孤獨的位置,但說不定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兒,願意與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真心愿與他,相濡以沫。
直到那比山澗叮咚還恍若仙樂的聲音輕輕地反覆道:「皇上?皇上......」
他回過神來,頓了頓,想了想,道:」噢,對了,有件事,你是不是該和我說一說?「
杏貞略感疑惑,皇上說的這是哪件事兒?道:」嗯?還請皇上明示。「
皇上眯了眯眼,道:」蘭兒啊,你那個熒光粉哪來的?「
噢,對,熒光粉!差點忘了這茬!
那些字之所以可以在油紙扇的陰影下徐徐浮現出來,應為那些字體其實是用熒光粉書寫成的,而熒光粉的特質便是平時在明光下顯現不出來,只有到了晚上或是在黑暗處便能顯現出來。
杏貞自知這是瞞不過皇上的,畢竟作為聖上,自然是見過這些西洋進貢的稀奇玩意兒。觀了觀皇上的神色,微微斟酌,道:」好吧,說來還請皇上恕罪,皇宮裡不是每天都又派人從玉泉山運水下來的么?由於這些人他們是既可以進宮又可以出宮的,於是,臣妾便派琵琶買通其中一位運水的工人,讓他幫忙在宮外買一袋熒光粉。臣妾,懇請吾皇恕罪。「
說著,便正欲要下跪,皇上自然是捨不得的,忙扶了起來,道:」你坦誠相告,怎來一恕罪之說?快快起來!「
杏貞這話編的滴水不漏,自然讓人以為是真話,加之皇上今天心情好,雖說賄賂,但也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工人,打發點銀子便守口如瓶,再說了,是派丫鬟去,自己又沒有露面,自是不會罰她的,估計皇上這話隨便問問她。她」恕罪「」正欲跪下「倒是反襯出她的謹慎穩重的好品德。杏貞搖了搖團扇,幫皇上扇了扇風,道:」對了,皇上覺得如何?臣妾的一點小手工?「
皇上寵溺地颳了刮杏貞的瓊鼻,無奈笑道:」風頭都被你出了!「
」放心!臣妾可是聖上的懿嬪!自然會保護好自己的。「
當說道」嬪「這個字的時候,皇上莫名地心微涼。
要找個時機給蘭兒晉晉位份才行......
忽然想到了什麼,皇上道:」對了,蘭兒,你那首詩、那個熒光粉......「玉蘭如此聰明之人,墨寶定是暗藏禪機。
只見玉蘭嘴角一勾,緩緩道:」聖上覺得如何?「
皇上正欲道,杏貞先道:」不過,熒光粉這玩意兒是很神奇,明光處它不發亮,反而只有晚上或陰暗處才亮。「
熒光粉!
皇上只覺這其中暗藏玄機,但卻思索不到,只好道:」蘭兒啊,你這.....不如明說了如何?「
」其實呢,這熒光粉臣妾倒覺得很像一類人,只有到了沒有光的地方它才愈發明亮起來。「
雖是沒有明徹的一句話,但皇上已然知道其意思了。
或許這就是夫妻之間的默契。
頓了頓,皇上道:」蘭兒,你說得對,現在這個時刻,便是最需要招賢納士,只是,這哪來的人才?「
其意思,便是暗喻著亂世出英雄。
而如今的朝堂,也正是人才凋零時。
杏貞咽了咽,輕聲道:」周公吐哺,天下歸心,人才總會有的,對於有功的將士,對於薦賢的忠臣,開賞設宴,徙木立信,重振朝堂,關照老臣,必定會有人願舉賢納才。「
再說了,亂世出英雄不是么。
「對了,你想知道後來江西那兒怎麼樣了么?」
杏貞看了看皇上的神情,道:「萬歲爺啊,蘭兒觀您面露喜色,嘴角上勾,想必......不是什麼壞事吧?」
皇上不禁一笑,你最好那句話,有十分之一的底氣去哪了?於是,少年好玩心性起,故意繞彎子不說。玉蘭見狀,想了想,故意雙手扠腰,面露生氣之色,奶凶奶凶道:「皇上啊,若您再不說,蘭兒直接當是戰役勝利的好事,找您討獎賞了啊。」
皇上被逗笑了,道:「好,蘭兒,你想要什麼獎賞?」
杏貞略微一驚,沒想還真是啊。於是,見皇上心情好,便略微思索,道:「皇上啊,其實,能幫皇上分憂,便是臣妾最好的賞賜、最大的榮耀。」
皇上坐在鋪著明黃軟緞的卧榻上,摟了摟杏貞,寵溺地道:」那.....除此之外呢?比如說物質類的?「
」這怎能用這些虛無的物質類來形容呢?不過若是一定要其它的賞賜話,那麼......「杏貞背靠在皇上的胸膛前,他溫熱的呼吸輕輕撲在杏貞生春的蓮臉上,杏貞抿嘴一笑,剪水秋瞳里竟多了幾分迷懵,她輕輕摩挲下那垂下來的長辮,道:」......還請皇上這幾日就多歇在涵秋館吧,臣妾定當儘力伺候。「
一定要早生貴子啊!
」喔?好,朕就聽蘭兒的。「
有詩曰:疑怪昨宵春夢好,原是今朝鬥草贏,笑從雙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