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怎麼穿著別人的衣服

琴島市，金沙灘。

一片月牙狀的海灘，水清灘平，色澤如金。

只穿著一條殘破四角褲的陳睿杵在沙灘上，木然站在原地，身上的水滴仍未風乾。

微微仰面，看著月上雲梢，踩著鬆軟如粉的沙子，任由清涼的海水一遍遍沖刷著腳腕。

聽著海浪拍打岸邊，遠處傳來有些刺耳的海鳥鳴叫，看著繁星點點，吸著潮濕略帶腥味兒的空氣。

陳睿的眼角竟有幾滴淚珠滑落，他抬手拭去。

盯著指肚上的晶瑩淚滴，陳睿竟有些動容。

在海里，眼淚會被海水所溶，他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見過眼淚了。

這些人類海邊最尋常不過的場景，卻讓陳睿感覺恍如隔世。

五年了……

終於回來了。

回頭想來，這片大海似乎跟自己有仇啊。

十年前的一次下海，他失去了親生父母。

五年前的一次下海，他失去了整整五年。

那個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的陳睿沒了，變成了滄桑憔悴的二十七歲中年人。

潦倒落魄，活生生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除了一尊不破不滅之軀，他失去了一切。

五年前，自己剛剛畢業一年，不同於普通的大學生，陳睿可是創業有成之人。

他在琴島大學的專業是計算機。大二開始，陳睿就跟幾個同學在宿舍里開發出了一個外賣平台。

從服務大學城裡的學生們開始，一步一個腳印，做大做強。

這個原本只是幾個同學開始搞的『小項目』火了，其發展速度遠遠超過了陳睿的想象。

很快，用戶量激增，日訂單數也暴漲。天使投資找上了門，隨後的Pre-A，A，到了B輪的時候，他們的公司已經估值破億美元了。

陳睿還記得，獲得B輪融資之後，他跟全公司的四十多個同事飛去三亞，包了一條遊艇，出海開趴。

在海上，陳睿意外落水，跌入大洋深處，最後被鮫人族的士兵所捕獲，成為了一個異族奴隸。

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搜神記》、《山海經》和《史記》里關於鮫人族的記載都是真實的。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頭皆為美麗女子，無不具足，皮肉白如玉。

鮫人族，以武為尊，崇尚勇者。

陳睿甚至聽到了一些傳聞，說是有一個海洋王國，竟然出現過誰贏得一場比武決鬥就可以當國王的故事。

從一個異族奴隸開始，他淬鍊體魄，習得武藝，踏入角斗場。

最終經歷了無數次的生死相搏，陳睿斗到了最後，重新獲得了自由。

只是，鮫人族自有其法度，對於陳睿這種異族來說，所謂的自由也只是在其國度內的自由，並不能離開。

在那裡，陳睿哪怕取得再高的榮耀，再多的勝利都不可能讓他融入。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他開始策劃逃亡之路。

傳聞鮫人族有一寶物名叫碧海凝珠，獲得之後，便可以擁有不滅之軀，無論遭遇什麼損傷，都可以涅槃重生。

通過一場與鮫人國王族的比武，他贏得了碧海凝珠。

要離開鮫人族的領地，需要衝破用法術構築的保護膜。

陳睿死去活來整整九次，方才順利破膜，每死一次，他之前淬鍊的體魄便被削弱一層。

最後，陳睿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可他的身體也已嚴重受損，那十倍於人體極限的武力消失了。

五年的時間，他從一個奴隸，成為角斗場冠軍，獲得凝珠，逃離鮫人國。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一句，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壯舉。

這會兒已是凌晨時分，白天遊人如織的金沙灘寂寥平靜。

陳睿摸清了方向，準備回家。

誰知剛走出沒兩步，就感覺腳下一陣刺痛。

忍不住哎呦一聲。

低頭一看，竟然一隻小小的寄生蟹。

陳睿隨手把它扔回大海，心中嗤笑：這麼個小東西都能讓自己有痛覺了，看來這身體的損傷真是極大。

這時候，一記清脆而又有些嫵媚的女子呼喊聲傳入陳睿耳中。

「你好，那邊的帥哥！」

陳睿心裡一樂，又聽到這熟悉的稱呼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別人慧眼識珠，陳睿也同樣應了一句：「你好，那邊的美女。」

「帥哥……我放在那邊的大石塊旁邊放了一件白色連衣裙，可以幫我看一下還在么？」女子聲音似乎頗為焦慮。

「已經不在了。」陳旭看了眼，如實說道。

「啊？我衣服怎麼沒了？」女子十分無奈。

陳睿拜了拜手，打算告辭。

他只是很久不跟人說話了，因此不想回到陸地的第一句就冷漠拒之，然而也就如此了。

反正女子的連衣裙也不是自己拿的，陳睿不打算多管閑事。

「你可不可以幫我找找，我現在不太方便。一件白色連衣裙，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女子聲音有些羞赧。

「不可以，再見。」

不說還好，幫你找衣服，還要答謝？

為什麼聽著像是新的詐騙手段呢？

衣服沒了，我去給你找，剛找到的時候，周邊埋伏好的大漢就跳出來了，說是我偷的。

我去哪兒說理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整理了一下心情，陳睿沿著綿延漫長的金沙灘繼續走著，前面五公里處，就是自己的家了。

看著城市裡的萬家燈火，璀璨如星。

這人間的香火氣，真好！

沒走幾步，陳睿卻猛地定住了。

朦朧月光映照下，陳睿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背影。

這女子長發如絲，斜著身子趴在沙灘上，雙手不停在沙中翻找，似乎在撿拾什麼。

皎潔月光灑在她光滑如玉的肩膀上，陳睿發現，她的上身只穿著一件有些古風的乳兜，下半身則是被一條白色連衣裙遮蓋。

這上身的服飾風格，陳睿太熟悉了！

鮫人族的女子？

而且，她似乎在從沙灘上撿著什麼東西往嘴裡放？

慕然間，那個背影似乎也意識到了身後的陳睿，她停住了手，身子慢慢坐直，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

女子慢慢轉面，正對陳睿，月光之下，白嫩如雪的幾副，瓜子臉，一雙飽滿的杏眼水汪汪的，黑色波浪捲髮，而她的一雙碧藍色的瞳孔。

陳睿瞬間感覺到了異常強大的靈氣波動，氣息充裕，說明此女子是個狠人。

等等，這人下身包裹著的……

白色的連衣裙……

這不就是剛才那『騙子』說的衣服么？

陳睿雙手攥拳，面沉似水，先一步開口說話了。

「你怎麼穿著別人的衣服？」

一根螃蟹的小爪子還在胡亂擺動著，女子唇瓣翕動，刺溜一下，螃蟹被吸入口中。

嚼都沒嚼，螃蟹被女子直接吞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