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蒼嵐
山洞之中,篝火燃得正旺,噼啪作響,一個黑衣男子盤腿坐在一邊烤著火,火上架著烤雞,身邊是一把黑玉鑲身的寶劍,映著火光的亮。過了許久,火勢漸微,肉糊味充盈山洞,他卻也不去理會,一動不敢動的端坐著。
原來他的懷裡一個娃娃睡得正香甜。
小娃娃的眼角還掛著淚痕,他憐惜的給她擦去。手指因長年握兵而變得粗糙,娃娃細嫩的小臉緊繃,從夢鄉醒來,哭鬧不停。
「莫哭莫哭,爹爹去捉只會亮的小蟲給玉兒好不好?」
「玉兒可是餓了?再過兩日我們便到邯鄲了,屆時便不會餓著玉兒了,玉兒莫不是渴了?」
他與娃娃說話,小娃娃自然是聽不懂的,仍舊只是哭。男子劍眉微蹙,拿起劍和包裹,起身向外面走去。他步履輕盈,腳下生風,在山野之中尋找水源。
孩子也終於哭累了,在他懷裡沉沉睡去,漸無聲息……
江斂玉再醒來時,一切都不一樣了,她躺在一間風雨飄搖的茅屋裡,到現在那驚險的一幕還在她頭腦里反覆湧現,沒有疼痛感,只有無盡的驚懼和黑暗。
是時空重疊嗎?
江斂玉動了動手臂,卻力量微弱,她想起身,卻被身軀限制住。
這時一個男子將她抱起,溫言軟雨的哄著,她這才清楚自己的身份處境。
「江公子,這孩子餓壞了吧?老身煮了些粥,雖然飯食清淡,好歹能墊墊肚子。方才來時我見這孩子氣息微弱,病喘連連,若你沒找到我老婆子的陋室,恐怕這孩子撐不到你到邯鄲啊!」
「老夫人盛情相待,我父女二人不勝感激。不知老夫人可是一人居於深山之中?」
「正是,我兒從軍打仗,至今音訊全無,我夫客死異鄉,亂世當道,連屍首都尋不得。山中只我一人,日子難熬,也有人勸我離開,我也知道我兒多半是遭遇不測了,可我就想著一旦哪日我兒回來找不見我該如何是好,遂一直在此處,不曾離開。」
江衾晝沉吟不語,片刻後方問道:「敢問老夫人,不知令郎如今年齡幾許,尊姓大名?」
「我兒今年二十有四,名為沈青,二十歲投軍,除了兩年前寄來的書信,便再沒有別的音訊。天下亂啊,百姓的日子苦啊!」
江衾晝嘆了口氣,道:「老夫人切莫悲傷,軍中不似平常,普通士兵難以接觸紙筆,故而少有書信。況且,若戰死沙場,自會收到軍中信函。」
老夫人擦去眼角的淚,坐到吱吱作響的長凳上,盛了一勺粥,吹涼后遞到江斂玉的嘴邊,她肚子餓的難受,喝了半碗粥便再吃不下。
「這孩子吃飽了,折騰到半夜三更她也困了,少俠將她給我,你快些填填肚子吧。」
遠山偶爾傳來幾聲凄慘滲人的狼嚎聲,老婦收拾好廂房,待江氏父女二人歇下也吹燈睡下了。
月上柳梢頭,清冷的月光灑落在樹枝上,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幾道黑影閃過,隱在茅屋后的樹林中沒了響動,江衾晝黑亮的眼眸微眯,拿起身旁的劍飛身越出。
幾道黑影動作飛快,劍身閃著寒光,江衾晝側身躲過,手腕一翻,劍鞘迎上另一人襲來的劍刃,那人的劍登時斷裂成兩半。江衾晝並不拔劍,一直在躲閃試探。
黑衣人出手雜亂無章,並非同一派系的人,是雇兇殺人,既如此,那麼僱主自然也不難猜。
江衾晝不再與他們糾纏,想做個了斷,驚宸劍出,寒光凜冽,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驚恐的神色在黑夜中也看的分明,他們轉身迅速投入黑暗之中,與無盡的長夜融為一體。
突然黑衣人頭目覺得胸口一涼,長劍貫穿他的胸膛,將他死死的釘在樹上,他眼睛大睜,滿眼的不可置信和不甘心。
他從死者身邊飛掠而過,手快的不見如何動,劍已重回他手中,死者倒地,十里之內毫無聲息。江衾晝形如鬼魅,動似閃電,衣袖翻飛,銀鏢極速飛旋而去,其餘幾人紛紛倒地。
他檢查過幾人的屍首,沒有任何信物和其餘線索,林中偶爾傳來鴟的哀鳴聲,黑暗仍舊籠罩整個大地。
江衾晝回到茅屋,女兒睡得正香甜,他挨著床沿坐到地上守著女兒,動作和緩,唯恐驚擾了女兒好夢。他拿出一方帕子,將驚宸擦拭的一塵不染,在月光下閃著冷冽的寒光,明亮的劍身似鏡子一般,映出在身後熟睡的江斂玉,也映著他的笑顏。他有些累了,便將驚宸收起來抱在懷裡,閉目沉沉睡去,這是他多少年來睡過最安穩的一覺。
翌日,江衾晝醒來時,江斂玉正在床上咿咿呀呀的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他回想起昨夜的殺手,眼中不自查的閃過寒光,女兒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妄想傷害她的人,就要做好忍受穿心之痛的準備。
「少俠醒了?」
老婦的話打斷他的萬千思緒,他忽然驚覺:昨夜在此處開殺戒已是給老夫人惹下禍根,就這樣離開,老夫人恐怕有危險。
「少俠?少俠?」老婦連喚幾聲江衾晝都沒回應,便搖了搖他。
「少俠,老身出去摘了些野菜野果,拿去換了些米和乾糧,少俠要趕路,將乾糧都帶上吧!」
「老夫人,如今怕是要連累你與我一起回邯鄲了。」江衾晝見老婦不解,便解釋道:「昨夜有殺手找到此處,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江某擔心,若我走後那些人再來,找不到我只怕會對您不利,還請老夫人隨我回邯鄲。」
「少俠,老身賤命一條,不足為懼,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這裡,若有朝一日我兒回來也能找得到我,為我收屍。」
「老夫人,大軍若凱旋歸來,定會先到邯鄲,再者天下戰亂不休,大軍不會解散,會駐紮邯鄲待命,您在這裡等不到令郎的,不如隨我去邯鄲,倒是可能與令郎相見。」
老婦信念被動搖,仍舊有些猶豫:「這?少俠所言是真的?」
「自然,江某所言非虛,回邯鄲我便派人去打探令郎的下落。」
老婦雙眼含淚,本就對生死置之度外的她也對生活萌生了新的希望:「果真如此?多謝少俠大恩大德,老身無以為報,願做牛做馬報答少俠恩情。」
江衾晝還未說話,倒是江斂玉哭了起來,老婦忙將她抱起:「這孩子應該是餓了,我來照顧她便好。」
江衾晝暗自思忖,有個可信任的人照顧玉兒也好,畢竟身邊的人都是只會握刀打仗的男人,要臨時找個人照顧玉兒還真無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