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破碎
牧遙看著底下的人,哪些人都在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牧遙握著話筒的手也不自覺的用力。他理了理剛換上的西裝,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揚起一個剛好的弧度。
「經理,他能行嗎?」經理身後傳來懷疑的語氣。對於這種完全不知來歷的人,他的問題實在是過於真實。
「沒問題的。」經理雖然是這麼說,可心裡的忐忑不比問這個問題的人少,說實話,這些安排從頭到尾他都是膽戰心驚的。因為,他連這次會議的重要性都沒有弄清楚。
這次的宣傳會主要是在高校講解一下這個專利。說來也奇怪,唐玥可能真的是個神人,不然也不會在大家不知不覺的時候,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項目,最後還在大學申請了專利。
擔心就擔心在這裡,這項目是他自己完成到,又在唐玥的母校講解,本應是十分重要的。
可在安排這些工作中,唐玥由始至終都沒參與,最多也就是項目剛出世的時候,他說了一句「好好策劃。」所以,從方方面面看起來,又不是那麼重要。
「大家好,這次的專業研討會......」牧遙細細的聲音響起。
半場下來,底下的人無不震驚。那個經理的眼中也滿滿充斥著讚賞和感激。說實話,這次的效果他是遠遠沒有想到的,原本只希望他能把詞念完,可牧遙不噹噹是念詞,他還講了不少這個項目的核心思想,其中又很多術語他自己都不明白。
在感嘆他專業知識很強之餘,經歷也感嘆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前途無量。
後半場的效果比較前半場還要好。在場的,無論是學生還是講師教授,對牧遙的目光都是讚賞和欽佩。似乎這個專利是他發明的一樣。
牧遙看著低下那些人,彷彿身上批了一層光,站在台上的感覺並不陌生,甚至還有久違了的感覺。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那是待在家裡或者畫一些畫所不能帶給他的。
他講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牧遙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的唐玥,或許是因為他太過耀眼,也或許是習慣了把目光注視在他身上。
他看不清唐玥的表情可他知道,唐玥一定是不高興的。
站在最後一排的唐玥看著講台上面侃侃而談的人,他並沒有生氣,而是看出了神,那個身形還有聲音簡直跟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
這個項目是傅暉提出的,唐玥還記得他躺在自己膝蓋上時,對著自己說那些以後的事情,他說這個項目一定會收穫很多利益,會給傅氏帶來改變。
唐玥當時笑他只在乎那些名利上的事兒,可傅暉的原話卻是:「只有賺很多很多的錢,才可以養起你這麼耗錢的人。」
其實那時唐玥想說,他可以嘗試著節儉持家,可看著他那麼努力,也不好潑他冷水。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實施,人倒是先走了。
講台上的光都打在牧遙身上,他似乎天生就應該是這樣的,享受著眾人仰慕和肯定的目光,做自己真的擅長的事兒。
可這一切在唐玥看來,都只是戳開他傷疤一把利刃。
牧遙看著門口的唐玥,他知道對方也一定在看著自己夕陽的餘暉打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成一條長長的線,纖細而孤獨。
在演講結束的時候,唐玥也離開了那裡。
牧遙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本來演講結束他就可以回來的,不過由於學弟學妹們太過熱情,問題太過繁雜,導致他不得不一一作答,最後等抽身而出時已經時晚上了。
他打開門,玄關處的鞋子暗示著男人已經回來了,但房間卻沒有開燈。他輕手輕腳的走進裡面,他的手在觸碰到開燈按鈕的時候停住了。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了燈。
「回來了。」唐玥眯了眯眼,也不知道他待了多久,竟有些不適應這個燈光。他的語氣平平常常,沒有多餘的感情,讓一向了解他的牧遙摸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情緒。
摸不清情緒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乖巧的回到:「回來了。」
他走進唐玥,看著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他心裡一緊,連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搭在他身上,擔憂的說道:「這天不好,也不知道穿多久,空調也不開。」
他做到這種溫柔的份上,可唐玥依然是面無表情。
他很少這樣,牧遙是真的有些慌了。
「以後不要去了。」他還是那樣的口氣,只是這次多了許多的不可違抗。
「為什麼?」牧遙不解,「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討厭我接觸公司的事。」
唐玥皺了皺眉,他或許是沒想到唐玥會這樣跟自己對著干,他冷冷的聲音響起,「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我不喜歡。」
牧遙有些自嘲的說道:「你知道圈子裡的人都怎麼說我的嗎?他們說我就是你養的一隻金絲雀。」
牧遙越說越激動,似乎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如今才爆發出來,他說:「如果不是今天,我都忘了,我也是一個男人,一個有著自己夢想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只會張腿求可憐的寵物。」
唐玥看著面前秀氣的男人留下一滴滴的淚水,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了一下,連帶著呼吸都有點困難,「對不起.....」
唐玥終究還是軟了下來,他說:「我不該替你做決定,你要是喜歡什麼就去做吧,當然除開公司的事。」
他的讓步珍貴至,牧遙沉默了。
「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養點什麼東西。」
「真的!」牧遙一聽這話,精神也好了許多。
「嗯。」唐玥鄭重的點了點頭。
「養什麼都行,養什麼你都不會生氣。」
「不生氣。」
唐玥以為牧遙最多會養一些貓貓狗狗,可他去沒有想到牧遙會養花。還會養毫無特點的月季花。
他下班一回來,就聞到家裡一陣飄香。這味道他聞了那麼對年,實在再熟悉不過,以至於他剛開始聞到時,就能知道花具體在什麼位置了。
他衝進了卧室,牧遙正在陽台上擺弄那瓶月季花,果然不僅是陽台,還有書桌上,四處都擺滿了月季。
牧遙喜歡這些花,他擺弄的時候,嘴角還是噙著笑的。
可唐玥臉色已經煞白了,他快步走過去,握住牧遙正在澆水的手。牧遙一驚,可看清楚是唐玥后,那一驚也化成了期盼。
只可惜,他盼來的是唐玥的一記巴掌。
巴掌搭在他臉上的時候火辣辣的疼,可那疼卻遠遠沒有心裡的疼,他的臉被扇到了一遍,足矣看見男人是用了多大的力。
牧遙過了一會才明白,唐玥打了他。
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除了在床上,唐玥會不由著他。在其他地方,他一句重話都不會對自己說,更不會動手了。
牧遙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他還沒有問出為什麼,唐玥就像發瘋了一樣,他把房間里所有的東西砸了個粉碎,其中包括他那些珍貴的畫以及瓷器。
瓷器跟地面碰撞的聲音格外的刺耳,但仔細聽卻有一絲好聽。有人說過,越好的瓷器落地聲就越好聽,當然沒有人願意這樣去做。
瓷器的小碎片彈起來,劃過來牧遙當臉,他如白瓷一般都臉頓時滲出紅色的鮮血,傷口不大,卻深。
可這點傷口,唐玥和牧遙似乎都不在乎。
房間里的東西雖然都砸的乾乾淨淨,可唯獨那些月季花卻絲毫沒有收到唐玥的迫害。
那些花瓣上還有露水,嬌艷無比,一看就是剛買回來的。花的美艷跟房間里的凌亂形成鮮明的對比,彷彿是暴風雨後唯一倖存的一臉樂土。
唐玥看著滿地的狼藉,他心裡似乎有根線綳了很久很久,如今終於斷了。他無助的癱坐在地上,癱坐在這一片廢墟之上。
牧遙由始至終都是茫然的,他知道唐玥不喜歡花。因為跟他這麼久,他身邊沒有出現過一朵花,可他只當唐玥是不喜歡花的嬌氣或者味道,他真的沒想到他對花已經抗拒到這個份上了。
他坐在地上,絲毫沒有了往常那種睥睨一切的氣勢,他如今就像是被抽去三魂七魄的一句肉體。
最後,唐玥的眼淚留下來了。在無數個思念至極的夜晚,他沒有流淚。在經歷了最殘酷的分別,他沒有流淚。可現在,他對著滿屋的殘局和芬芳的月季花流淚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直重複這句話。
牧遙一直覺得唐玥心裡藏著一段往事,他知道那往事裡面沒有自己。三年多的朝夕相處,他不是不明白唐玥,他知道他一直在隱忍著一種思念,一直在自欺欺人著一種夢境,可他沒想到,打破這些的會是花。
也或許,打破他編製起來的夢境的,不是月季花。而是他內心深處的孤獨和那些日以繼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