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內鬼
「你起來,好好說,怎麼回事?」席景楊大驚失色,存放在楊管事處的財物萬兩有餘,是他們家的全部家當了。
「當日去地窖存放財物的時候只有你我二人在場,就是我老婆也沒讓知道。今天我是把其他人支走才下的地窖,誰知下面竟是空空的,一點東西都沒有了。」楊管事帶著哭腔說。
老爺信任他,才把這些財物放在他那裡,他當時想的也是拼上性命也要保住這些財產,誰知道才幾天功夫就全不見了,該怎麼跟老爺交代。
若是幾百兩上千兩,自己一家子做牛做馬一輩子來還也不怕。只是這上萬兩,把他全家都賣了也還不上,就是想去借高利錢也沒人敢借給他這麼多。
楊管事為人忠厚,覺得自己闖下了大禍,對不起席大人一家,越想越難過,心內無比煎熬。
「楊管事,你先起來,這些財物不會平白不見了,你先不要聲張,這事待會再說。眼下有個急事,要先湊出一千兩先把曹總管送走才是。」
席景楊知道楊管事不是偷雞摸狗之輩,只是會是誰做的,一時間也沒有眉目。
「少爺,我自己有存的兩百兩銀子,本是想著當我們兩口子的棺材本。現在出了這事兒,我已經帶過來了,只是還差八百兩要從哪裡弄我一時沒有好辦法。要不我去錢莊借一些,我們府上去借,八百兩總能借的出來。」楊管事見少爺沒有怪罪,心下略定。
「不成,家父出事,錢莊未必肯借。就算給借,我們連八百兩銀子都要去借,家裡僕役管事、外面的生意夥伴怕是更要亂起來了。」席景楊知道其中利害。
正在犯愁的時候,席牧遙過來了,她在廳里等得久了,怕是出了什麼事,便出來看看。
聽哥哥講完,席牧遙隨手將項間的珍珠項鏈取下來,道:「這串項鏈是上好的東珠,先拿去當鋪當些銀兩出來吧。」
席景楊看這項鏈上的珍珠顆顆圓潤碩大,光澤柔亮,每顆都能照見人影,是頂級的東珠。拿去當個一二千兩是沒什麼問題。
「這是文翰送給你的,這樣的珍珠甚是難得,他也是費了很多心思的,當了豈不可惜。」
席景楊心下不忍。放在楊管事處的珠寶已經沒了,不知能否找回,妹妹和母親跟前只留了一兩套日常佩戴的。這次當了也不知何日能贖回。
「哥哥無需多言,席家有難,我豈能置身事外。楊管事,快拿去同和當鋪,記住別說是我家當的。」席牧遙一臉正色道。
又過了半個時辰,楊管事取了兩千兩銀票和一張當票回來。曹管事已等的著急了,想席家會不會不肯退,正愁如何回去交差,就見席景楊帶了銀票回來,也不多話,做好手續寒暄幾句便告辭去了。
席景楊隨楊管事去他家中探查,地窖的門鎖是好的,地窖內有雜亂的腳印,其他也沒什麼線索,便回府再和妹妹商議。
席景楊來的時候,席牧遙正在看信,石文瀚又有信來。
「牧遙,願你一切安好。伯父已與六月十五到京州,十六日入獄。獄中清苦,多受磋磨,好在獄吏總算顧及伯父盛名,未加刑責,伯父已認下御史所提的所有詩文,皇上得知伯父供認不諱,大為震怒,兼御史李文清、黃鴻安在旁添油加醋,列出伯父四大必處極刑的罪狀,形勢不太樂觀。
目前尚未有處置,李、黃二人想要攀咬與伯父互通詩文的人,家父、蔣駙馬以及你叔父均有牽連在內,涉案者不下二十人。龔大人因與伯父素日相交深厚,詩文往來甚多,也被捕下獄了。
素聞伯父在杭州深得民心,看是否由民情願,想來為上者顧及民意,許會從輕處罰。
家母近日為父親之事奔走憂慮,無暇旁顧,你放心就是。
你我父親都牽涉同一案件內,倘若日後都被抄家滅族,你我同赴黃泉,想來也可去陰間做一對同命鴛鴦了,你不要怕,我都陪著你。
不過日前尚有一線生機,我聽聞伯父與辭官的劉相也有些交集,劉相深得皇上信賴,只因朝中樹敵過多,才被迫辭官。若劉相能出面相助,此案必有轉機。
伯父雖與劉相政見不合,不過兩人都是為國為民,並無私怨。劉相亦對伯父在詩文上的才能多加讚譽。此案牽連甚廣,想來劉相也有所耳聞。只可惜家父人微言輕,沒有門路拜訪劉相,甚是苦惱。
望一切保重,事情沒有定論之前,別輕言放棄。」
席牧遙讀完信,晶瑩澄澈的美目噙滿淚水,父親清高孤傲,何曾受過這等苦楚,獄中不知受了多少折辱,且形勢兇險,日日擔驚受怕。席牧遙將信中內容告知席景楊。
「我大周朝一向善待文官,且皇上也是仁善寬和的,難道是要興文字獄嗎?父親還有我們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席景楊大為震驚,身形一震,幾乎要站不穩了。
「哥哥別慌,文翰提及由民請願或可救父親,那日西湖邊上也有許多鄉民為父親送行,此事還得哥哥出面,我聽聞前朝有程萬民書請願的,不妨一試。」席牧遙道。
「此事可行,茶莊的劉管事受過父親資助,由他出面聯絡想必可行。這個就交給我來辦。」席景楊面色好了一點。
「還有一事,你可知有何方法能聯絡到劉相?」席牧遙道。
「聽聞劉相辭官以後深居簡出,很少應酬,且以往均是父親與其有些書信往來,未有深交,其他人也不知有無往來,此事恐怕不易。」席景楊道。
「現在叔父、蔣駙馬、石伯父都已牽涉案內,此事恐怕也不方便去聯絡。這事只有慢慢尋訪了。」席牧遙有點失望。
「對了,財物丟失查明怎麼回事了嗎?」席牧遙問。
「沒有線索,看來像是熟人作案。門鎖都是完好的。」席景楊道。
「楊管事有幾把地窖鑰匙,這幾日都放在何處,由誰保管?」席牧遙問。
「楊管事在外面,我叫他進來。」
楊管事進得屋內,聽完答道:「地窖鑰匙就一把,與其他鑰匙是分開放的,老奴貼身衣服縫了個內兜,專門放這把鑰匙,就是睡覺也沒有拿開的。」
「楊管事,這幾日有無替換衣物,最近天氣炎熱,換洗衣物時鑰匙會不會落在哪裡了。」席牧遙問。
「老奴幾件貼身衣物都有兜,且此鑰匙把著老爺一家的財物,我一直注意,沐浴時也放在自己能看見的地方,啊,不對!」楊管事突然想起一事,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