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出南禺萬籟聲起（二）

第一卷南禺山卷

第二章百解丸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操控著一切。

黑暗中無盡的焰火從地獄深處燃起，藍色的火苗帶著滲人的冷意，忽明忽暗的搖曳。

明明該是炙熱的焰火此刻卻散發著駭人的陰森。

女子置身無盡的焰火之中，她的目光滿是悲傷與恨意。

焰火之中充斥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無盡的冤魂在烈火中掙扎嘶喊。

白玉皺著眉頭冷眼看著這一切。

彷彿有什麼要衝出體內，一股殘暴之意逐漸湧上心頭。她皺著眉想殺了這些哭喊的人，但只有無盡的焰火在黑暗中搖曳著。幽怨聲，慘叫聲不斷的傳來——

白玉彷彿是黑暗中的一抹魂，她只能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火焰之中的女子帶給她無盡的熟悉感。

女子衣衫破爛，沾滿著血漬，裸露在外的肌膚也充滿著傷痕，白玉皺著眉，這種越來越強烈的熟悉感讓她很想看清楚她的臉。女子尖叫著抱著雙膝顫抖的縮在了焰火中，火焰不斷的焚燒著女子的皮膚，鮮血緩緩的從五官流出，白玉感受到女子巨大的恐懼和——

徹骨的悲涼。

黑暗中彷彿有隻雙眼一直在注視著這一切。

「快了，就快了」在白玉馬上就要看清她的面容之時，卻感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將她向外拉扯。

「羽兒——」

白玉在最後的時刻，隱約間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音中滿是悲傷，語氣卻令人不可抗拒。彷彿身處於黑暗中的抉擇者，主宰著萬物生死定則。

白玉猛然間睜開雙眼，一切都是那麼真實，那種痛就像是刻印在靈魂深處的痛。

無論怎麼轉世，也無法逃脫。

輕抬手臂遮住從窗中照射進來的光亮，定睛思索，明日便是和師傅的三日之期了。

晨光映射在白玉的臉上，使蒼白的臉上染上了一層光暈。脖頸上還是在夢中驚出的絲絲細汗。

收拾妥當后，白玉轉身拿起在桌上的佩劍，臉上已經沒有早起時的驚亂。

這個夢境為何如此熟悉，那個女子究竟是誰，那個聲音是誰，和我又有什麼關係，白玉皺著眉推開門。

離下山之日越來越近，還有太多沒有準備好的事情。

淸河畔

白玉還未到便聽見了鹿蜀和祝余兩位師兄的談話聲。只見二人並著坐在河邊。

「我說，玉兒這次下山你就不擔心嗎？」鹿蜀一邊問著祝餘一邊往河裡扔著小石頭。

石頭在平靜河面上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你說話呀」鹿蜀惱怒祝余悶著不說話的態度，抬起扇子就在祝余腦袋上拍了一下。

「你敢打你師兄」祝余假裝怒道

「哎哎哎，祝師兄，我可比你大整整兩百餘歲」鹿蜀扇著扇子，自得道，順帶瞥了一眼祝余。

「我比你早進師門」祝余的話冷冷的飄過來。

「所以，我還是你師兄」

鹿蜀扇著扇子的手瞬間就停止了，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是，我的祝師兄。這個問題這幾百年來我就沒贏過」再次在師兄弟的名稱上失敗的鹿蜀接著向河裡投著小石頭。

突然一陣疾風，平靜的河面上激起一層波紋。

鹿蜀再次抬頭時，便見到祝余身形未動，雙指夾著劍尖，不經意間嘴角微微上揚。白玉執劍站在身後。

劍未脫手，人便已經輸了。

「師兄，我又輸了」

祝余點了點頭，鬆開兩指，白玉將劍歸鞘，之後坐在了祝余身旁。

「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個真是，一見面就要以這個開頭」鹿蜀在一旁笑出聲來。

「祝師兄，我什麼時候能贏一次」白玉歪著頭一臉認真地看向祝余，絲毫沒有理會在自說自話的鹿蜀。

「等你這次，平安回來」祝余看向白玉，語氣停頓了一拍。十指不經意的握緊。

「一言為定」白玉看向祝余，微微的笑了一下。

「一言為定！」

「你們兩個真是」鹿蜀在旁邊嘆了口氣。

「不過，說真的，玉兒你這次下山，一定要多保重」鹿蜀難得的認真語氣。

「師兄不必擔心」白玉看著一向萬事不放在心上的鹿蜀突然認真起來，心裡也是感動了一番。

但是她不知道怎樣去表達出來，只好如此。

從小便和兩位師兄一同生活，而兩位師兄是除了師傅以外，對她最好的人。如今分別在即，白玉也免不了傷感。

只見鹿蜀在衣服里摸了半天，最終掏出來一個小瓷瓶。祝余看到此物，看了眼鹿蜀，鹿蜀對著祝余笑著搖了搖頭。

白玉接過此物，雖不知具體為何物，但一定是及其珍貴之物。

「祝師兄」白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玉兒，別拒絕，這是我和祝餘一同煉製而成的丹藥，我們兩個談論很久，最終覺得還是它最為合適」

「你要是不收，我倆多沒面子啊」鹿蜀笑道。

「多謝師兄」白玉也不多廢話，師兄的好意，自是當牢記在心。便直接收下了鹿蜀二人的禮物。對著祝余和鹿蜀行了謝禮。

「這是我修鍊了百年的丹藥，雖只有三顆，卻可解百毒」

白玉看到了祝余皺著眉頭在用眼神和鹿蜀交流，鹿蜀絲毫沒在意他的神色。繼續說道。

「這葯，最重要的一味引子」鹿蜀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道。

「就是——祝余」

白玉震驚的看著祝余，祝余皺著眉低頭不語。

百解丸能解世間百毒，曾冒死上山求葯的也不下百人，卻也未有人如願。

「我知道二位師兄非凡人，但以本體下藥，損傷太大」白玉說完擔憂的看向祝余。

「我不礙事」祝余知道白玉擔心著什麼，看著白玉答道。

「我本是招搖山上的一株神草，得天地精華而成型。傳言得之便可長生，而這世間貪心者又何其多，最終是師傅在招搖山游覓之時，將我救回。」祝余坐在河邊靜靜的講著他的來處，不帶一絲情緒。鹿蜀若有所思，低頭不語。

在這南禺山上，清修者自是要參透世間萬物。經歷過世人七情六慾，生死輪迴。倒也能夠看清，這便是真正的解脫吧。

白玉似乎有一瞬間明白了師傅的用意。祝余和鹿蜀的過往，白玉聽師傅提起過一點，但也不曾詳知。不願說，應該是有不願回想的過去。

每個人都有不能被揭破的疤痕。

「祝余師兄」白玉低聲的喚著，將大家從往事的回憶中叫醒。

「雖然我們對著俗世不抱有興趣，但是如果日後你在山下遇到任何困難，只要傳信過來，天涯海角，我們二人一定會去幫你」祝餘一臉認真地看著白玉。鹿蜀也隨之點頭。

「玉兒在此多謝二位師兄關懷」

「和我們還客氣什麼」鹿蜀笑著拍了拍白玉的頭。

此刻的白玉並不會想到，世事無常，再見，已是大變。

三日後。

近來南禺山天氣總是陰雨連綿，不見天日。山中本就潮濕，近些日子還起了幾場大霧。

最近白玉的舊疾又犯了，這箇舊疾說起來也倒不是舊疾，只是自從白玉出世以來便有了這個毛病。陰暗潮濕的地方，她一向待不慣，每次雨時，雙眼總是要疼上一陣。祝余看過幾次，但是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可以解決。

三日之期已到，白玉一早就準備好了。收拾了一番行李，最後也沒有要帶走的東西。懷中仔細的揣好師兄的百解丸，提著劍，最後環顧了眼這間屋子，關上了門。

槐樹上的雀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彷彿知道白玉要離開南禺山。一隻小雀鳥飛到白玉肩上，親昵的蹭著白玉的側臉。

「回去吧」白玉伸出手，溫柔的看著小雀鳥。小雀鳥聽懂了一般，從肩上走到手心上，最後吱吱的叫了兩聲，飛回到樹上。

清修觀內

悟明大師一早便在等待著白玉到來，此刻正在莆墊上打坐。

「是否能化解，就看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悟明大師嘆了口氣。

千年前的那件事，一直是悟明大師心中的痛。

身毀形滅——

最後自己趕到時，一切都太遲了。

「師傅」

悟明大師知道是白玉來了。緩緩睜開眼，看向白玉。一襲白色衣裙，腰上配的正是自己當初閉關時送予她的清瑤劍。眼神清澈，面色蒼白，那眉眼，和當初那個孩子，簡直一模一樣，不過多了些冷漠和洒脫，少了些溫和——

「坐下說話吧」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悟明大師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玉兒，你對為師讓你下山，可有什麼疑惑」悟明大師問道

「玉兒知道此次下山是為了歷練」白玉恭敬的答道。

「日後，如遇不解之事，不要過於執著。」

「這也是為師對你的一份勸告吧。」悟明大師閉上了雙眼，聲音回蕩在觀內。

「師傅，還有一事玉兒不解」

「何事」大師問道。

「玉兒知道祝余師兄是來自招搖山上的一株神草，鹿蜀師兄本是來自杻陽山的神獸。玉兒既是凡人，可又來自於何處」又會歸於何處？

「天地為家，南禺山便是你的來處。當年我遇到你時，正是在南禺」悟明大師嘆了口氣，最初遇到這個徒兒時也正是在南禺山。如果她當初沒有一時興起來到北海，不知又會是怎樣的局面。

白玉似懂的點頭。

「清瑤劍用的還順利嗎」悟明大師問白玉。

「祝余師兄怕我偷懶，每天都有傳授，很順利」白玉恭敬的答道。祝余每天板著臉，一副認真的樣子，白玉想著就畏怯。

「時候也不早了，我帶你去見一樣東西」悟明大師站起身，走到白玉身邊，拉住她的手。目光中滿是慈愛。

看著白玉眼中的疑問。大師答道。

「一件，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師傅的語氣亦喜亦悲。

白玉緊緊跟在悟明大師身後。右手握緊了清瑤劍，心裡想著，無論日後是什麼樣的處境，自是能夠憑一己之力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