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隻貓(二)
周玄清不動聲色,想看看他們還能如何演下去。
莫懷古垂了綠豆小眼,硬著頭皮低聲下氣道:「方才大家都在想法子出去,只有小道長你自一旁閑散的很。阿古一時忿忿才故意作弄。對不住了,小道長要打要罰吱一聲。」
嘿,說的倒是滿臉誠懇。周玄清故意偏頭,低看手中的花斑貓,提了音量嗆聲道:「我又不是耗子,吱什麼。倒是某些妖,任憑差遣為非作歹,小道是收了好呢還是收了好呢?」
言下之意,就是她知曉是誰指使的。
莫懷古暗吃一驚,將目光不自然的投向了劉晏殊:侯爺,怎麼辦吧。
劉晏殊在朝野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出門必前呼後擁,做事也狠絕張狂。不過這一回來,從京城下鄉到此地,算是收斂不少本性。
他笑的溫潤無害,桃眸深彎如月:「小道長不會以為是本侯做的吧?本侯可不是這樣的人。舉國上下都清楚,本侯良善又忠君。」
有時候傳言可能是謠言,但關於這鎮國候的風評未免太多了些:都是『誇『他的猖狂跋扈,不近人情。
遠的不說,近的就在一成宮之時,這侯爺可是堂而皇之的對自己威脅呢。
周玄清將貓提起摟抱在懷裡,反正它也掙脫不得。而後挑了眉梢望去,「侯爺說的是,此等惡作之事,怕是心智未開的黃口小兒才會做。至於你--」
莫懷古耳根一動,挺直背脊,等待發落。
她短短間思量:妖君的禁制不知何時能解,屋子裡除了地上打爛的食盒,可什麼吃的都沒有。
神色稍霽了開口:「至於你們兩個,趕緊去找找貓洞狗洞什麼的。再出不去,天就要黑了。」
陸拾遺在她身上吃了嘴皮子的悶虧,走路都繞著道,與莫懷古分兩頭行事。
周玄清為何要找洞?因為禁制也會有漏洞嘛。
西南岔路的長街上,酒肆里的掌柜端著一罈子青梅酒,放在了臨窗的案桌上。
覷看這位客人著一身茶色衣袍,長帶上嵌著深紅色玉珠,俊美無暇的臉上卻只有冷意,又冷又懶散到骨子裡的那種。
「公子的酒,請慢用。」掌柜的小心翼翼往後退步,哪知一回身與人撞了個額頭相碰。
「哎喲,哪個這麼冒冒失失啊!」掌柜揉著額頭看清了人,原來是一個瘦弱的小子,一十有八,穿的破舊衣衫、袖子泛白,但還算整潔得體。
那小子的手扣拳縮在袖子內,眸中閃過一絲狡猾,但很快就低頭認錯,「是是是,我走的太急了。」
那人匆匆道了歉就踏出了酒肆的門檻。兩人這麼點小波瀾,在人聲鼎沸的酒肆里,並沒有引起太多矚目。
還不如那臨窗安靜坐著的公子,高深莫測的模樣來的吸引人呢。
--凡人真是,太吵了。
硯卿君眸底一暗,手揮袖袍一動,整間酒肆里的人轟的安靜下來,自顧自的飲酒吃花生米,彷彿再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
表情舒怡不少,幽暗從長眸中一點點褪去。窗外是將近暮色四合的時候,神俊的面容照了淡淡餘輝。
硯卿君掐指而算,循著孔先生和狐四娘而來。可惜正在街對面宅子內的他們,還渾然未覺自己的處境。
酒肆外的拐角有顆樹,樹上躲了只野貓,正在樹杈上匍匐著身子捉麻雀。就在撲過去的一瞬,樹下有人迅速將一個錢袋子朝上一拋,正巧驚得那麻雀撲稜稜的飛走了。徒留下野貓悻悻的喵嗚一聲,跳下樹枝后穩穩落地。
這麼點動靜,卻是讓硯卿君眸子染了一絲疑惑,但很快就散了,恢復了他一貫的清冷淡漠。
另一邊,周玄清等人,終於在柴房外的大水缸旁,找到了一個狗洞。
目光丈量下,只容得阿貓阿狗出去。
劉晏殊深吸一口氣,徐徐吐出后望向周玄清,語氣重了幾分問:「你說的法子,不會是叫我們從這洞里爬出去吧?」
周玄清撫摸著懷裡那隻還不能動彈的花斑貓,搖搖頭道:「非也非也,我怎麼可能讓堂堂侯爺紆尊降貴,去鑽什麼狗洞呢?小道是打算引一道神符,炸了這半堵牆。」
搞這麼大陣仗,不會引來百姓圍觀嗎?陸拾遺稍稍鄙夷了一把。
劉晏殊將困惑之言壓了下去,彈了彈臂彎間的褶印,大氣道:「只要能出去,別說炸牆,就是給你炸這房子也成。有什麼後果,本侯為你做主。」
周玄清一聽眸色大亮:想不到這侯爺還有那麼一丟丟的良善呢。
說干就干,她將貓往後頭的莫懷古手上一放,示意他們統統後退一丈開外。回頭時目光一凜,臉上變了嚴肅。
只見她兩指捏道黃紙符籙,按在掌心默念一段咒詞,而後扔去半空。符籙一直飄忽卻不落地。她迅地以指代筆虛空化幾道弧線,看似胡亂實則是按著乾坤八卦而行。
周遭忽就一凝,緊跟著宅子上方的天空驟然引來了一片烏雲,腳下更是急風躁起打旋。一束雷光從烏雲劈下,去到牆上與那道禁制轟然對上!蛛絲波動不斷,瑩光不住閃爍,從灰泥牆根的狗洞一直延伸而上至牆頭,破碎出了幾道裂痕,慢慢的愈來愈大。
那道禁制有了破綻,蛛絲也不斷綳斷。最後禁制之光一散,牆上碎裂一點點松落石塊,窸窸窣窣后,那半堵牆果就倒了。倒得角度十分的巧,差點砸了劉晏殊的腳背。他身子輕挪騰轉,衣袂飄飄間輕鬆避開了危險。
卻把周玄清嚇得就要開口解釋,反被侯爺淡定的擺了擺手阻下,「本侯信你不是故意的。」
兩人兩妖,外加一隻僵硬的花斑貓,瀟瀟洒灑的從倒了一半的圍牆下邁步出來。
「帶我們去找你的主人吧。」周玄清撕掉了貓頭上的符籙。
「可把我憋壞了!」花斑貓長吁一口氣,豎起了尾巴一晃道:「那可不行!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要害主人,威逼利誘我寧死不屈!」
「啪」一聲,周玄清又重新給貓貼了一道符籙。
「小道賞你一張聽話符,看你還帶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