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潘的迷症(四)
「少爺?少爺?」
幾個下人緊跟著孫少爺,從老潘家走出了一條街,就是不敢上前拍肩,只能大著膽子跟屁股後頭叫喚了兩聲。眼瞅著孫少爺眼神勾勾目視前行,人卻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再往下走,就要回孫府的道了。
出門一趟,混事沒辦成,這可不是孫少爺的風範啊!
「嘶,不對勁啊?你去,喊少爺停下來。」一個雀斑、糟鼻頭的灰衣下人,心焦起來,開始鼓動別人去出頭。
「什麼?我才不去,要去你去!平日里少爺為非作歹,帶的最多回可就屬你,你是少爺心腹,合該你去!」
一個個互相慫恿一遍,那雀斑下人見無果,只好咬了牙硬著頭皮自己上。
他緊走兩步,伸出了手臂,可指尖還未搭上孫少爺的肩膀,孫少爺被腳底突然的一磕絆,人猛地朝前沖了一把,整張臉摔下去,啃了一口塵土。
「哎呸呸呸,怎麼回事?」孫少爺這一摔摔得不錯,可把他那渾噩的神給找回來了。
他一瞬清醒過來,將口中污穢吐乾淨,也顧不上疼,開始張望四周。「我們怎麼出來了?老潘家去過了嗎?」
那下人也被嚇了一跳,生怕少爺會誤會自己推得,見人沒有發火就點頭解釋道:「少爺,怪呀,咱們去老潘家沒說上幾句,你就盯著那小娘子看,不是你自個帶著我們回府呢嘛?」
小娘子?孫少爺想起來了,前後一琢磨,眼眸一轉變了陰鷙道:「哼,隨我回去捉人!哦不,不是人,是、是妖女!」
若不是妖女施法,自己怎麼能做出如此古怪行徑?定是方才與小娘子對視時,被搞了鬼。
至於究竟怎麼搞的,他說不上來,只覺得女兒香縈繞,勾搭的心神輕飄了,不知不覺的就想著往家走。
要說,孽緣也是緣分呢。
孫少爺滿身戾氣就帶著人往回走,眼皮子一抬,卻瞧見狐四娘的身影在不遠處,正準備拐入另一條街。
窮教書的不在,只有她一個,那可省事多了。
孫少爺立馬帶人抄了客棧後門,從另一頭追了過去。就在狐四娘還未踏出巷子口時,被他們趕上攔住了去路。
深巷子過往的行人很少,兩邊堆砌著好些沒人要的破爛貨。
狐四娘暗吃一驚,一步步被逼退,後背抵靠上堅硬的牆面。美眸一轉,冷了語氣道,「原來是你們,想如何?」
孫少爺陰測測一笑,「不如何。就是想知道,你這妖女對本少爺使了什麼手段?」
狐四娘將視線一一劃過四周,在這些人身上停留了一會,「想知道?」
她掌心朝下貫注妖力,凝神靜氣。趁孫少爺等人只注意聽她說話,快速的抬手一揚,揮灑出淡淡香味,隨風沁入了鼻息。
「你--」開口就變了語調,孫少爺心知不妙,想要擒住人,全身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扯,動作變得十分十分的遲緩!
不僅是他,後頭的幾個下人亦是如此。想要抬腿舉步,滯在半空好一會才能慢慢放下來。
狐四娘盯著孫少爺緩緩而落下的手掌,眼一闔一張,往側毫不費力的推開,「那你可得瞧清楚了。」
光暈淡淡散在狐四娘的周身,一條偌大的雪白絨尾從裙擺下露了出來,惹眼的左右晃著,輕柔的掃過孫少爺的腳畔。
--原來妖女,當真是妖啊!
那狐尾觸感讓人冷汗直淌,孫少爺覺得自個快被嚇尿了。偏偏他們都被施了法,就連眼神驚恐、手腳顫抖,都來的十分後知後覺。
這場景,真是詭異又可笑。
冷不丁的,一道高挺的身影融在了巷口的牆根陰影下。
「招搖過市,不得好死。」
硯卿君托臂支著下頜,不知究竟說的是誰,反正一臉的寒意都凝在了冷峻眉梢。
另一廂,孔先生向著周玄清等,粗略的敘述了這一日的經歷。
「。。。事情就是如此,我從學堂出來就立馬去茶攤尋人,哪知到的時候連個影子都沒瞧見。我一急,就開始在大街上拉著人挨個問。」
周玄清蹙了眉心,看向了劉晏殊。「侯爺,你怎麼看?」
後者還在細細思量,被打斷思緒后拋了個不冷不熱的眼神,「怎麼想起來問我了?」
周玄清面不改色的阿諛一句,「因為侯爺在我等裡頭,頂頂聰慧。」
此話,明知對方不是出自真心,卻在入耳後,生出那麼一丟丟欣慰之感。劉晏殊隨即扯了一抹肆意的笑,都撐開了清艷桃眸的眼皮褶紋,「那女妖不會平白無故失蹤,應是出了什麼事。」
「什麼?!」孔先生驚駭的變了臉色,啞了嗓門道,「難道,難道會是孫少爺他們回頭報復?」
「也可能是妖君找到了你家四娘。」莫懷古插了一句嘴。
「依我看,狐四娘覺得你這臭教書的配不上她,想通了就捨棄你而去,也不無可能啊。」一旁的陸拾遺點著頭,順著話頭往下接。
--會不會聊天?就不能挑點好聽的說?就因為你們各個不是人,體會不到孔先生此刻的憂心如焚呢?
周玄清用著怨氣十足的眼神盯向了劉晏殊:侯爺,能不能管管你的妖?
後者視若無睹,想了想終於說出一句安人心的話來,「興許,狐四娘等不著你,折迴路過來尋你了。」
周玄清鬆了口氣,順勢提議道,「就是就是,要不回你家中等著?」
孔先生嘆出一口氣,眼招子一亮道:「不回家,咱們直接去老潘家,娘子也可能是去他家等我了。」
話音剛落,他挺直腰桿就轉了身,急沖沖的要往老潘家去。苦了他肩頭的那隻花斑貓,嚇得四肢亂揮,直接從肩頭掉了下來。
周玄清著急去接,卻不想伸手的時候,手肘一下擊中了身側侯爺的胸膛。
劉晏殊後退了一步。斜睨著人,心中說不出的滋味來。
事實證明,周玄清終是多此一舉。花斑貓落地前一個矯健的翻身,穩穩的無聲觸了地。
這股子無名火一旦醞釀,就毫不掩飾的落在了嘴皮子上。劉晏殊不咸不淡道,「誰說的此鎮民風淳樸?孫少爺這種人,活著就是費了糧食。」
好端端的這是要挑事?
周玄清悄悄橫了一眼,不想說話但又不得不說,「民風淳樸不假,架不住人心險惡啊,總會生出一兩顆歪瓜裂棗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