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塵
望著六郎那充滿驚懼的面龐,楊不悔緩緩的閉上了雙眼,感受著自己身體的急速下墜,苦笑著扯了扯嘴角。
是的,怕是她也不會想到,練武已有數十載的自己,居然會一失足,掉下了山崖。
楊不悔無奈的晃了晃頭,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最後,定格在坐忘峰上,父親的那一身恆久不變的灰紗袍,想來父親,知道自己的死訊之後,應該會很傷心吧,自己也真的不孝,居然,居然…
心下正在回憶,耳畔邊突然傳來了,一個急切而低沉的男聲,「不悔,不怕,爹爹在!」
楊不悔吃驚的睜開了雙眼,但見父親,依舊是那一身灰袍,正從山崖之上俯衝而來,伸著手,向著自己下落的身體,努力的抓去。
也對,父親楊逍,是一個行事多麼穩重的人,又怎麼會放心,自己和六郎,就這樣單獨行動。可笑她跟六郎,還以為憑藉著一點小聰明,就已經把父親派來的暗衛,給全部甩掉了,原來…原來父親一直都藏在暗處。
但,縱容然楊逍,身為一代明教光明左使,武功獨步天下,可終究是晚了一步。
楊不悔重重的落入了水中,江水不斷的向著,她的口鼻內湧入,她眼中,最後看到的,便是父親那悲傷到極點的眼神,和山崖之上,六郎那無力伸出的手。
「好痛」她想著,許是…頭,磕到江石了吧,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
江水奔湧向前,帶走了兩個人。
幾天後,明教教眾傳來消息,在下游發現了左使之女,屍體已經被江水泡的有些發白腫脹了,殷六俠不忍直視,站在不遠處,默默的流淚。
光明左使楊逍,卻緩步走了過去,輕輕的合上了女兒的雙眼,從懷內,抽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白色細絹,將楊不悔的屍體,仔細的蓋上,然後徑直將女兒攔腰抱了起來,向著不遠處大馬車走去,一邊低聲自語道「不悔,不怕,爹爹帶你回家。」
殷六俠不敢阻攔,又恥於自己,居然沒有衝過去伸手拉住不悔,更是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大家這才發現,昔日里,總喜歡背著一隻手走路的左使大人,此刻的身影,似乎有些踉蹌,那頭髮,不知何時,也已經全白了。
不久楊逍命人,起了原峨眉山弟子、金鞭紀家,紀曉芙紀女俠的棺木,與楊不悔的一併,用馬車加以寒冰,運往昆崙山,葬於坐忘峰之下。
巨鯊幫、丐幫等一眾蜀地小派,不知為何,被人屠殺的一乾二淨,消失於歷史的塵埃里。
十年後,坐忘峰,紀曉芙與楊不悔的墓前,明教光明左使楊逍,與世長辭,享年不足七十歲。
后明教雷門門主賽克里,尊左使遺願,將其與紀曉芙二人合葬,並用炸藥引爆石崖,埋去痕迹。
從此,江湖上,再沒有關於光明左使楊逍的傳說,無數探秘之人,千辛萬苦前來昆崙山,尋找他的武功秘籍,無一例外的,無功而返。
自楊逍之後,明教再無可以掌教之人,后被某姓開國皇帝,屠殺殆凈。所幸還有殘餘,日後於萬千百姓之中恢復,建立了日月神教,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而此刻,九天之上,一對小夫妻正在鬧脾氣。
「我不管」葉萠嫍甩開楊戩拉過來的手,生氣的嘟起小嘴,嚷嚷道「我不管,為什麼,為什麼楊逍要這麼慘,楊不悔要這麼慘,明明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明明楊不悔那麼可愛的一個小女孩!」
楊戩無奈的笑了笑,安慰道「嫍兒,沒辦法,這是這個世界發生的時間線,我們也是不能輕易改變的」
「為什麼不能改變!」葉萠嫍站在雲層之上,憤憤不平的打斷道,抬手向前一指,一根淡青色的線條浮現在二人面前,「這隻不過是大世界下面的三千小世界之一,大世界的天道運勢我們都改了,為什麼這個小世界的時間軸,不能改!」
「這…」楊戩還想解釋,又瞥見嫍兒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下無奈的嘆息,想來嫍兒,平日里也算是殺伐果斷,怎麼今日就如此…莫非,這就是舅舅所說的,懷孕綜合症,母性大發?「哎,左右不過是一個小世界,還是依了她吧。」
心下做了決定,楊戩連忙柔聲道,「好的好的,改改改,都依你,嫍兒,你想怎麼改?」
葉萠嫍一聽楊戩妥協了,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又有點為難的說道「我既不想看見他們的家庭悲劇,又不想摻合進凡間的事情,嗯…」
思索了片刻,葉萠嫍一敲手心,欣喜的喊道「有啦!你就把楊不悔這個小姑娘,送回十五年前吧,想來,她如此聰慧,應該是能想到辦法,改寫命運,讓她父母重聚的!」
「好」楊戩自是應下,天眼中射出一道金光,照向那淡青色的線條,線條猛的一顫,快速的抖動起了。
葉萠嫍則是從袖中,小心的取出了,一小團淡白色的氣旋,向著線條拋去,嘴裡柔聲道「不悔小姑娘,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以後,要靠你自己,要加油哦。」
只見一道紫芒閃過,那淡青色的線條包裹著氣旋,消失在了原地。
江南某不知名的小鎮邊緣,一間簡陋的竹屋內,正靜靜的躺著一個女童。
那女童瞧年歲,不過六七,小臉有些泛黃,一身淡雅的粗布衣衫,雖略顯陳舊,好幾處還打著補丁,卻整潔異常,當是被人細心漿洗過了。
就在此時,屋外昏暗的天空下,突然出現了一道紫色的亮光,伴隨著一聲巨響,女童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但見她雙眼緊閉,小小的瓊鼻快速的上下起伏,斗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向下流去,當是夢魘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女童猛的睜開眼,大聲的呼喊道「爹爹!六郎!」
原來此人,正是那從十多年後歸來的楊不悔。
命運的齒輪,被人輕輕的撥動了一下,似乎開始轉向,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