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潑婦
剛喝完雞湯,齊磊就拎著一個保溫瓶匆匆跑進了病房。
「爸,媽,您二老……來啦?」每次齊磊見到岳父岳母就忍不住地心虛,本來就跑了滿頭大汗,這下更是汗流如雨。
「我們再不過來看看,俏俏就要被你們折磨死了!」宋明月對這個搶走自己心頭肉,又不好知道好好疼惜的男人,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齊磊,當初你可是拍著胸脯保證說會疼俏俏一輩子,我們才勉強答應你們的婚事。可是現在你看看,我家俏俏才嫁到你家幾天就瘦成這樣,還……」苗庭玉用手指虛點著齊磊,氣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如今沒了孩子也好,等她出院了你倆就離婚,我們是絕對不會讓她再回你家去!」
「爸,爸,您別介!」齊磊聽了又羞又急,保溫瓶在手裡倒來倒去,完全忘了把它放在桌子上。
「別叫我爸爸,我不認你這樣的女婿!」
「媽——!」苗俏俏見齊磊窘迫得滿臉通紅,搖晃著宋明月的胳膊撒嬌道:「是我自己不小心,齊磊他,他對我很好,很好。」
苗俏俏說得是真心話。上一世,無論生活怎樣艱苦,齊磊對自己是真的好。癌症確診后,齊磊更是一夜白頭,傾盡所有奔波於各大醫院,只為了從死神手裡搶回妻子的性命。
而在苗俏俏死後,齊磊更是守著亡妻的遺物,孤獨到死。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就是因為齊磊對自己的深情,苗俏俏毫不猶豫地決定,今生今世,要跟這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患難與共。
「對你好?」宋明月反手拉過苗俏俏的手,大聲問道:「我問你,你一個孕婦怎麼滿手的傷痕?還有還有,指甲縫裡的煤灰渣子是怎麼回事?我看他是往死里對你好吧?」
看到最心愛的小女兒受委屈,饒是身為老師的宋明月也把往日的溫文爾雅拋到腦後,發飆地對齊磊大聲質問。
「我錯了,爸媽,你們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分開我們。」齊磊低下頭,用最卑微的姿態懇求。
自從父親去世,他幾乎就是在母親的打罵中長大。面對親媽的刁難,齊磊從來都沒有低過頭,可是面對妻子的父母,他羞愧得無地自容。
「小齊,不是我說你,你看看我家俏俏,嫁給你才幾天就瘦成這樣!「苗庭玉平息了一下怒氣說道:「雖然當初我們拗不過俏俏,但是也相信你能鍾愛她一生一世。可現在呢,你不但沒有兌現承諾,還讓她失去了孩子!」
「爸!」齊磊哽咽出聲,將近一米八的身材,在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面前顯得如此卑微。他佝僂著背,感覺整個人都被愧疚壓垮。
「別怪我說話難聽,任何一個父母見到自己的孩子受這份罪都會憤怒的。」苗庭玉說完,就背對著齊磊,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苗俏俏聽著爸爸媽媽痛斥著齊磊,又心疼又難過。
以前的自己,每當爸爸媽媽用這種態度對待齊磊,她都會火冒三丈地擋在丈夫面前,炸起全身的刺,用最無情的話傷害這兩位老人。
重活過來,苗俏俏才明白,她越是玩命地守衛著丈夫的尊嚴,兩老就越將他看成躲在女人身後的懦夫,從而對他越是不滿。
身處在這樣的爭執里,其實最難堪的是齊磊。勸說苗俏俏不要這麼對待岳父岳母,會換來了妻子更大的反彈。若是順著苗俏俏的意思,最受傷的卻是愛女心切的兩位老人。
想想上一世的齊磊,其實活得也挺累,一頭是給了自己生命的母親,一頭是疼愛妻子的岳父岳母。他就像是風箱中的老鼠,膽戰心驚地過著日子。
把一切想得通透的苗俏俏,只是軟綿綿地靠在媽媽的懷裡,就那樣安靜地看著丈夫不斷地給爸爸道歉,用他的誠意撫平兩老的怒火。
「老頭子,你就別難為小齊了!」宋明月見丈夫把女婿訓得頭都抬不起了,終於心生不忍,出聲制止道:「好在他們年紀還小,以後好好保養,很快就會再有孩子。」
「呦,親家這話說得,好像我們齊家多對不起你們賽的。」李鳳珍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病房,她誇張地拍著巴掌,尖聲叫道:「苗俏俏,你給我摸著良心說說,我們母子怎麼虐待你了?」
說話間,李鳳珍扭著肥碩的身子衝到了苗俏俏的病床邊,短粗的手指,隔著齊磊指向苗俏俏。
苗俏俏只感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寒氣中夾帶著一股衣服好久不洗的奇怪味道。
下意識地,苗俏俏瑟縮著身子,杏仁圓眼裡有著明顯的驚恐。曾經十多年生活在婆婆的淫威下,養成的習慣深刻在骨頭裡,當面對李鳳珍的謾罵時,她都會忍不住地害怕。
「婆……婆婆……」怯懦的話剛出口,苗俏俏就恨不得抽自己!她重生了,她不再是那個丈夫遠行,自己又眾叛親離的弱女子。現在的她,有父母撐腰,有丈夫在身邊維護,她有什麼好怕的!
「媽,您就少說幾句吧!」齊磊搶上一步攔住了氣勢洶洶的李鳳珍,他好容易安撫了岳父岳母的怒火,實在不想讓自己的母親攪和。
「讓大傢伙兒聽聽,聽聽!」李鳳珍才不管兒子的難堪,她一把將齊磊推開,氣勢洶洶地叉腰直對著苗庭玉,拉開了潑婦架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
「我一個寡婦家家的,拉扯大這麼一個兒子容易嘛。為了娶兒媳婦,我可是連肋骨岔子上的肉都給剃下來嘍!好嘛,自從兒媳婦進門,我哪兒是老婆婆啊,我就是老媽子!伺候她吃,伺候她喝,家裡最大最亮堂的房子給她住,我們母女擠在小間兒里又冷又潮……嗚嗚嗚……」
說到房子,李鳳珍的眼淚狂飆了出來,這次她是真感覺到了憋屈。自己那個短命鬼丈夫,臨死前抽風一般,居然將家裡的房子轉到了兒子名下!每當想起當時的事情,李鳳珍真的是又害怕又生氣!
她恨不得將那短命鬼的墳扒開,把他的骨灰扔進茅坑裡。想起死去的丈夫,李鳳珍對兒子兒媳的怨恨又加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