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激烈辯論
方曉婉在這個時候安慰老人:「大爺請放心,我一定會儘力幫您找尋她的下落。一旦有她的消息,就拉著她來到您的跟前賠罪。」
廖青宇趕緊擺擺手:「不可,千萬使不得。」
方曉婉不解:「她孩了您這麼多年的苦相思,難道不該對您說一聲『道歉』嗎?您就別護著她了。」
廖青宇微微苦笑:「我找她的目的不是讓她對我道歉的,只是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雖然不能跟她再續前緣了,但如果能成為一對惺惺相惜的知己,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方曉婉是一個渾身是夢的女孩,但沒有料到對方早已經步入花甲之年了,還再追求高情調的生活品質,不禁唏噓不已。
廖青宇隨著對往事的追憶,已經沉湎於人生夕陽的憧憬——
「當初,我倆約定晚年就在這個小鎮的街道上漫步,在黃昏時就在鎮子口一同看日落···」
方曉婉實在聽不下去了,悲切道了一聲「保重」,便掩面而去——
當天晚上她回到了家了,心裡一股悶火難平,再也顧不上媽媽的感受了,張口就來一句:「我不吃飯了,有話要問您!」
媽媽頓時一愣:「丫頭,你是不是在外面氣不順了?」
女兒鼻孔一哼:「我是氣不順了,在外面找不到人撒氣,所以就回家找您了。」
媽媽心裡感到好笑,趁機鞭策女兒:「你被人家稱為愛的天使,是不能在外面亂撒氣,所以回到家裡找家人撒氣無可厚非,但你是不是找錯對象了?我可是撫養你快三十的媽媽呀!」
女兒愣愣地呆望著她:「可我就您一個家人呀?」
「那你還不抓緊找?能有了自己的丈夫就可算找到一個撒氣筒了,現在拿你的媽媽撒氣算什麼本事呀?」
女兒在她的敲擊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但很快就找到了反擊的武器——
「您有資格說我嗎?還是先說說您自己吧,從我記事兒那天起,就沒有看到您有過男人,總是獨自一個人暗暗悲傷,還不許我提爸爸。您讓我在別人眼裡一直抬不起頭來!」
媽媽驚呆了,本來正給女兒盛飯,結果手一松,那隻飯碗急墜落地,摔個粉碎。但她麻木了,一副獃滯的目光死盯著女兒。
女兒感到自己冒失了,闖禍了,一副哀求的目光盯著媽媽。
「媽媽我···」
媽媽勉強壓抑自己的情緒:「方曉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就讓你抬不起頭了??」
女兒遲疑一會,覺得自己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於是鼓起了勇氣:「因為我就是一個『孽種』,是您對自己不負責任的結果,是一個根本不該在這個世界上出現的人!」
「你···你說我對自己不負責任?」
「是的,當初您根本不該生下我!我···我就是一個孽種!」
媽媽一副悲切:「丫頭,媽媽當年懷你生你養你···吃了多少苦···不指望你報恩···但你也不能恩將仇報呀···你···你真是太令我寒心了···」
一見到媽媽這副凄慘的模樣,女兒頓時心軟了,再也強勢不起來了,趕緊向媽媽討饒。
「媽媽您別生氣了,都是女兒不好。」
媽媽不依不饒:「不行,你必須把話說清楚。為啥說我不負責任?為啥說自己是一個孽種??」
「媽媽,我不想惹您生氣了。」
「哼!你已經惹我生氣了,這潑出去的水能收回去嗎?你今晚若不給我一個交代,就別想睡覺!」
女兒有些無奈了:「我怕您更加生氣呀。」
對女兒今晚反常的表現,已經在媽媽心裡投下了一片陰影,但為了弄清楚原因,她只能冒著更大傷害的風險,要對女兒來一個『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你就別找借口了,我既然已經生氣了,難道還怕再被你氣一回嗎?你今天如果不給我講出一個『子丑寅卯』出來,就休想過關!」
女兒望著媽媽一副決然的態度,終於一咬牙:「那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說給您!」
媽媽眼神里蘊含著怒火:「好,我洗耳恭聽!」
方曉婉此時腦海里閃爍的是那位不幸老人三十年的凄苦,便再也無所顧忌了。
「媽媽,『廖青宇』這個名字對您來說並不陌生吧?」
本來心神不定的媽媽被女兒這一句話就給電住了,一屁股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並且擲地有聲。
女兒先是一驚,隨即關切道:「媽媽您···沒事吧?」
媽媽勉強壓抑住內心的沸騰,不禁失聲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他···他難道回來了嗎?」
女兒瞪著大眼睛盯著媽媽的一舉一動,但通過媽媽的表情變化,讓她讀出的並不是心虛和不安,反而是震驚和激動。
女兒回想起那位可憐老人的一席話,又不禁兩眼模糊:「是,他為了曾經對心愛女人的承諾,已經回到這個小鎮上定居了。」
「你···你見到他了?」
「我當然見到了。他···他是我的患者。」
媽媽聽到這裡,神色完全失態了:「他病了?現在怎麼樣了?你千萬別嚇我!!」
女兒心裡一動:「您···您還挂念他嗎?」
「我···」媽媽有些難以啟齒了,「他畢竟也曾經是我的一個患者。」
「哼,難道您當年就用所謂的『醫者仁心』來糊弄他的感情嗎?」
「這···這是他告訴你的嗎?」
「你說呢?」
「他現在怎麼樣了?知道你跟我的關係嗎?你快告訴我!」
面對媽媽的緊迫的心理,女兒只好被動回答:「他的身體基本恢復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並沒有告訴他,因為我為您感到蒙羞。」
媽媽穩定一下情緒:「曉婉,難道他說我背叛了他?」
女兒的情緒又激動起來:「是的。你當初簡直就是利欲熏心,為了所謂的一位首長,居然把他無情地拋棄了。可他還把你當做天使一樣不能忘懷。我···我真替他不值得呀。」
媽媽痛苦地搖搖頭,不由把隱藏內心多年的苦衷托盤而出::「丫頭···你讓媽媽怎麼樣···如果不選擇退出···他咋能和老婆兒子破鏡重圓?」
女兒頓時驚愕地放大了瞳孔:「您···您說什麼?難道您早知道他的老婆和孩子都沒有死?」
媽媽知道已經隱瞞不住了,頓時淚如雨下。
女兒已經目睹媽媽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直到現在似乎都得到了答案。
她的聲音已經發顫了:「媽媽···難道所謂的『首長』是假的?您為了他能安心跟老婆兒子團圓而故意設置一個騙局?」
媽媽黯然無語,低頭不停地抽泣。
雖然她難以啟齒當年的真相,但她的這種行為就已經給了女兒一個明確的答案,也讓女兒徹底顛覆了之前的猜測。
「媽媽···求您告訴我···我其實就是他的骨肉對不對?當年他臨出遠門的那一夜就讓您懷上我對不對?」
「嗚嗚···」媽媽回答女兒的只有一陣抽泣聲。
女兒徹底明白了,首先是一陣天旋地旋,等逐漸清晰的時候,立即轉身往外走——
媽媽終於冷靜下來,已經猜到了女兒的用意,趕緊跑過去,一把拉住女兒的胳膊:「曉婉你給我回來!」
女兒奮力掙扎著:「媽媽您讓我去···讓我跟他說個明白···他的天使這些年比他活得更苦呀···」
「孩子···媽媽求你了···如果想讓他知道···就不會等到今天了···媽媽寧願自己苦著···也不想讓他難以做人呀!」
女兒掙脫不了媽媽的控制,只能仰頭悲嘆:「媽媽!您可以為他著想,也可以不為自己著想,但總該為女兒考慮考慮吧?女兒這些年不敢問自己的身世,活得多憋屈,您能體會女兒的心嗎?女兒···多麼想盼望自己有一爸爸呀···」
媽媽把淚臉貼在女兒的肩頭:「媽媽對不起你···但無論受再大的委屈,你都必須要忍受,要承受,因為你不是為了自己活,在你的身後還有媽媽的期望和社會對你的重託。」
「媽媽您···這話是啥意思?」
「孩子,當初媽媽決定把你生下來,就是要把你當做我這一輩子的精神寄託,同時也要把你培養成為比媽媽更有出息,更受別人愛戴的白衣天使。因為當初媽媽真想當一輩子的兵,做一輩子的白衣天使。可是···一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也是為了逃避他可能的追查,又因為照顧你的需要,不得不申請複員回家。但媽媽還有未了的心愿,那就是沒有把自己的一生致力於護理事業,所以才把你培養成為一個醫生,就是希望你能完成媽媽未盡的心愿,為天下千千萬萬的患者解除身心和精神上的痛苦。」
女兒含淚點點頭:「我理解媽媽的良苦用心,也正努力做好一名白衣天使。可這跟個人的慾望沒有太大關係。女兒希望自己有一個正常的家庭呀。」
媽媽不禁痛心疾首:「媽媽知道你心裡苦呀!但這有什麼辦法?他根本不可能給你一個家。因為人家還有一家人要照顧呀?」
「媽媽,難道您不清楚他的老婆是精神分裂症嗎?」
「我當然知道。當初他出差去南方的時候,她來到我當時工作的醫院來就醫,當時她正處於清醒的時候,含淚把她的情況都告訴了我。她當時還以為他已經不在了。」
女兒一副費解的樣子:「既然如此,你乾脆繼續隱瞞下去好了,為什麼要去傷害他和您自己?」
「孩子,媽媽也不情願這樣呀。但媽媽又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不想讓他留下遺憾呀。」
「媽媽,您真是傻呀。您讓他失去了您,才是真正的千古遺恨!」
「唉,我當時為了減輕他的痛苦才編造一個令他恨我的借口。」
「您錯了,他並不恨你,每天都活在思念您的煎熬中,而您又何嘗不是如此!」
媽媽平靜一下情緒:「媽媽不覺得苦,因為有你的陪伴。他也應該不覺得苦,因為他有妻子和兒子要照顧。」
女兒連連搖頭:「唉,您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實際上您倆這三十年活得都很苦。女兒再乖,也無法滿足您內心一份情感的需要。而對於他來說,儘管跟他的老婆團圓了,但已經成為精神病的她能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作用嗎?」
媽媽顯得很無奈:「唉,這都是命呀!」
女兒堅決搖搖頭:「您這話不對,當初是選擇幸福還是痛苦,都在您一念之間呀。」
不料,媽媽很乾脆地表示:「如果命運讓我重新選擇一次的話,我還會那樣做。雖然現在是這個局面,但我一點也不後悔當初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