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錯,衝突
高一開學。
「坐在角落」,是楊景然進門后的唯一想法,他有點高挑,一米八三的身影自然就被幾個不知身份的新生關注。
在新的環境里,第一天大家都遵守沉默的規則,沒有攀談。
夏風蘇雨:哎,楊子,你到了嗎?
夏風蘇雨:你進了B班,看看我,穩坐在實驗班。
黯色絢彩:哦,你個挫貨,坐在一堆木頭旁邊有什麼意思?
楊景然選擇最後一排的位子,拿出手機邊走邊回道。
黯色絢彩:等哪天你化朽了,我雕個盒子紀念你。
夏風蘇雨:就你最毒!
低頭行走的他不料撞到了一個人——著挽袖的藍襯衣,臉帶笑意的少年。
「你好,我叫白小喜,你也可以叫我開心。」
「你好,我的名字是楊景然。」
互相問候一番后,楊景然收起手機,表示尊重。
「以後我們就是一條螞蚱上的繩了。」白小喜故意開玩笑,自來熟地說道。
「是呀!以後多多關照了。」
一個學期很快就要結束了,步入高中的陌生與緊張也在新生活的吵吵鬧鬧中消釋,同學之間也慢慢熟絡,各自的小世界有了交錯。
楊景然與白小喜走在一起,一人低頭玩手機,對身邊的事物置若罔聞,另一人與路過的人談東談西,問長問短。
白小喜走出校門也沒消停,往小賣部跑去,在裡面日常地廝混。跟在他後面的楊景然習慣地站立在小賣部外面等待。
「尼瑪,那死胖子呢?惹了我還想跑?都看看躲哪去了?」一個雙手插兜的青年領著二個小弟在校門口徘徊。
楊景然剛從手機中移開視線正準備打量時,卻見他們跑了起來。
三人迅速拽住一個一米七五的胖子,他正從校門口出來就被逮住了。
「讓你跑!讓你躲!」那領頭青年狠狠地往胖子的下腹送去二拳,然後做個手勢讓小弟把胖子拉起來。
楊景然把手機收起來,他認識被抓住的胖子,是他們班的朱正山。
雖然名字霸氣,沒想到是個窩囊的種!
楊景然在心中暗罵,他看到胖子正在被三人欺凌,卻不敢還手。對方也是手無寸鐵,就一腳一腳地踢。
這時,白小喜出來了,他先是一愣,隨即眼神飄離,邁動幾步拉住楊景然的手,此時他臉上的笑容更像是肌肉僵硬:「楊景然,我們走這邊。」
楊景然只關注在挨打的朱正山,沒注意白小喜的異樣。
那三人拖起胖子,似乎是見周圍學生太多,於是向前面的巷子走去。
被架著走的朱正山身子不住地抖,剛張開的嘴想發音卻莫名地啞了,這時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一片空白。
「開心,幫我拿下書包。」
楊景然自顧自的把書包遞給白小喜,目光一直放在恐懼中的朱正山身上。
書包是黑色的,白小喜疑惑地看向楊景然,把這個黑色炸彈用手肘推回去。
楊景然已經鬆手正準備踏步時,黑色書包落地,驚動了他。
白小喜沒有低頭,瞳孔放大,信誓旦旦地直視他,問:「為什麼要去管朱胖子?平時不是很討厭他的油腔滑舌嗎?不是說過哪天他挨打,自己也不會幫的嗎?」
白小喜很陌生,楊景然詫異了。
為什麼要如此正常地說出「不」字呢?
楊景然愣住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啊!」慘叫入耳。
楊景然撿起了黑色書包,回望了一眼白小喜,隨後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二人的交錯,迎來了結束的衝突。
高一下學期,平靜的校園生活在交頭接耳,無所事事中打破。
黯色絢彩:不要來糾纏我了,朱正山。
太空二號:楊哥,我也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對吧!
黯色絢彩:聽清楚了。
黯色絢彩:從今天開始,不要和我說話。
楊景然目視著前方,細雨浸濕了他的逸發,睫毛一閉,一張,眼眶似乎溢出苦澀的淚滴。
雨沒有下得更大,但心在愈加疼痛。
一個女人離開了,裹著新買的大衣,帶上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裡面裝的全是舊東西。
這是一個早晨,一個太陽沒有早升的冬日。這個家在希望的黎明到來前破碎了。
楊景然忍受了一年的不和,她又忍受了多少年的委屈呢?
她說過:「我活在這個家,沒有一個人樣。老子成天混日子,小的跟黑社會打交道,每天柴米油鹽都要費神。我不想過下去了,你們爺倆愛過過去吧!」
沒有合同,沒有離婚。
她只帶走了自己,但其實還有少年的心。
在一個很平常的課間。
「別TMD和我說話。」楊景然踢開課桌,一臉不耐煩地吼道。
對面過來的胖子朱正山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過激的行為。朱正山貼著笑臉彎腰搬起課桌,也知趣地不說話。
楊景然壓制自己,長舒一口氣,起身往後門走出教室,離開這裡。
「楊景然這是怎麼了?」有人看了過來。
「沒準死胖子說錯了話?」
「好了,別多嘴了。」白小喜作為班長,提著嗓子喊道,維持秩序。
他離開自己的座位,不著急地跟在快步走出去的楊景然後面。
楊景然的目標很明確——高一(13)班的方皓,和自己鬧事,害他被處分的人。
方皓在學校和外面認識不少混道上的人,自己也自稱是一個「紅毛」(打架很狠的混混)。
楊景然知道自己上學期打過他們的人,在學校就受到了他們一群人的排擠和壓制。但楊景然沒當過孬種,在拳頭上從不服軟。
兩人有過好幾次摩擦,最嚴重的一次是在校門口的鬥毆。明目張胆的違規自然受到了學校教導處的重罰,對方也似乎樂意這種結果。幾次交道后,方皓知道楊景然最怕的就是公然違規。
所以,楊景然被請了家長,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嘭!」合金的綠皮門被踢開,楊景然帶著怒意吼道:
「方皓,今天下午公園見,有種單挑。帶人群毆也行,看你有沒有那個臉!」
高一(13)班課間嬉鬧,交頭接耳的氛圍打破了。在這個教室的最後一排中間,椅子圍靠的幾個少年站起來,一個留著斜劉海、故意挽左衣袖來裸臂膀的髙瘦少年看過去,這一刻兩個人的眼睛多麼相似,絕對的怒意被挑釁的目光點燃了。
方皓也不認慫,沒過腦子張嘴就來:「行啊,誰怕誰!我不捶死你!」
後面跟來的白小喜站在離門口三米遠的地方,他皺著眉,單握拳。
楊景然說完後轉身,恰好與白小喜對視。
「楊景然同學,我知道你家庭條件不好,所以還請你為你的父母著想。」
白小喜開口了。
多麼熟悉的嘴臉,永遠一副「老子絕對正確的」的面孔,然後說著不明事理的話,真讓人火大啊!
楊景然捏拳,露出仇視的目光。他與白小喜相隔很近,近得可以嗅到對方的氣味。
兩人又離得很遠,他在天涯,白小喜站在海角。楊景然沉默地走開,白小喜也沒有再說下去,他看到了兩人的距離,遠得傳達不到各自的情感與想法,遠得扭曲了原本交錯的彼此。
公園。
「咳咳!」血漬弄髒了楊景然的衣領,他周圍有五個人,都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
他撂倒了三人,也打傷了另外二個人。
「瑪德,楊景然你這隻惡犬!」方皓揉著胸,清晰地感受到胸口的悶痛,他不明白楊景然今天怎麼這麼不要命。
另一人湊近方皓,竊竊私語。
「海哥來了,你小子死定了!」方皓先是閃過畏懼,然後又站直,撐著身子喊道。
楊景然喘著重氣,沒有理解對方的話。他只明白,之所以做出這種事是為了報復,發泄自己的怒火。
雙方對峙,但沒過幾分鐘,來了一個外人。
他看著二十左右,披一件舊皮衣,一隻手插兜,一隻手垂著,還吊了一副黑框眼鏡。
「耗子,聽說有個拳頭硬的小子,我就過來瞅瞅。」對方面露懶散,慢悠悠地戴上眼鏡,轉而用犀利的目光注視看過來的楊景然。
楊景然感到危險,強忍著身上也不輕的傷痛,撐腰站直,不服輸地直視對方。
「跟我混吧!」
語出驚人,方皓等人愣住了。
海哥是誰呢?寧山一霸,干過的壞事不多,但都很嚇人。
聽說有一次,害五十號人都進了少管所,但沒人敢對他有怨言,當時這件事局外人也不敢議論。
方皓咽了口水,試探性地說道:「這小子楞得很,合不來呀!」
「別他媽的裝黑社會,混混只能是混混。」楊景然沒有畏懼過眼中的「街頭混混」,直言直語說出自己的想法。
「知道就好!」海哥摘下眼鏡,一步一步走過來,「但是你現在好像只能窩囊地背上歧視了。」
「跟我混,想做就做,別人就會畏懼你。」
海哥再次戴上眼鏡,兩隻手都插在兜里,直視楊景然,站在他面前。
楊景然看到了一雙黑色眸子,用滄桑與冷酷裝飾,著一抹玩味與不羈。
沉默,沉默在發散少年的思緒。
楊景然低下頭,鬆開了拳。他轉過身走了,走了幾步后又開口了。
「我不想為所欲為,但會裝模做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