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在想什麽,我知道。可你身為婦人,居然做出毀人姑娘清譽的事,心腸如此狠毒,卻是叫我齒冷。」
任氏被說得臉色一變,想要辯駁,徐老夫人一抬手,阻止她道:「這麽些年來,你都覺得我苛待你,不滿意你,可你何曾做過一件令我滿意的事?當年你用了什麽手段讓老大先遇上你,你當我不知?
「我不說透,是想著老大喜歡你,那就算了,只要這個家安穩就好。我不求你把我當母親敬重,卻沒想到你防我如防外賊。任氏!你當年做事有違良心,就總覺得別人會和你一樣,會用盡手段依附男子,你真是瘋了!」
「老夫人!」任氏睜大眼,臉色慘白如紙,沒想到婆母會一點臉面都沒給她留,直接揭出當年的事。
她喊這一聲,是憤怒,是哀求,怎麽嫁到徐家的事,是她藏在心裡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老夫人卻沒理會她的哀求,繼續說道:「初寧丫頭才十一歲,你卻過度去猜忌,險些就要害了人家姑娘的一生。今日你發賣四順的事傳出去,明日我徐家手上就會多一條人命,你要我如何去面對列祖列宗!
「你以己心去度人,卻不知道天底下最齷齪的是自己!我今兒就放話在這裡,如果讓我聽見府里傳一句初寧丫頭與軒哥兒的閑話,我就把事情當是你宣揚的,軒哥兒就必須給我娶初寧丫頭!」
薑是老的辣,徐老夫人知道如何掐人要害,任氏最害怕什麽,偏就讓她害怕到絕望,只有這樣,任氏才不敢再出亂子。
話落,徐老夫人也不管任氏像昏厥一樣癱軟在地上,越過她拂袖離去。
戚嬤嬤進來見到自家夫人軟在地上,手一探,出氣多進氣少,嚇得不斷去掐人中,好半晌才見任氏幽幽喘一口氣,終於清醒。
任氏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聲嘶力竭地朝門口喊,「老夫人,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這樣對軒哥兒!」
這把戚嬤嬤嚇得忙捂了她的嘴。
徐大老爺回來的時候,被母親的人直接堵著帶去碧桐院,聽完事情經過後也出了一身冷汗。
經過這夜,長房的下人都如同被人拔了舌頭,非必要絕不說話。
全因徐大老爺發話,聽到任何嚼舌根的話,他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躲過去。
【第二十二章不敵她一句溫柔】
不知一場禍事被消弭,初寧一夜好覺,早早起身,真的堵徐硯去了,不過她在結廬居門口等小半時辰,都沒有見到徐硯的身影,不由得奇怪。
難道徐三叔更早就出府了?
汐楠見她等得著急,也覺得事情不太對,就自告奮勇的去敲門。
門後很快有人應是,吱呀拉開門,是齊圳。
齊圳見著汐楠,先是愣了愣,再往她身後一看,見到小姑娘正殷殷望著自己。
「齊管事,徐三叔是不是一早就出去了?」
齊圳愣了愣,還沒回話,徐硯就聞聲走出來了。
初寧微微瞪大眼,徐硯不懂她怎麽是這種反應,笑著牽著她進屋落坐,問她怎麽一早就來,緊接著得知小姑娘要堵自己,結果傻乎乎在外頭白站了小半個時辰,他對上初寧又羞又惱的眼神時,沒忍住靠著椅子哈哈大笑。
「你怎麽也不知道早派人敲門?」
初寧見他居然還笑,一肚子委屈,她哪裡知道他今天會在家!
她抿著唇不說話,眼神幽怨極了,徐硯被她這麽一盯,感覺自己做了十惡不赦的事,忙止住笑,歉疚道:「用過早飯沒有,徐三叔請你吃早飯,給你賠禮好不好。」
初寧卻是站了起來,從荷包里掏出百索,擱在案桌上,「給您的,我要去上學了!」
說罷,轉身就提著裙子跑走了,連徐硯喊她都沒停下來。
徐硯望著初寧消失的背影,回想她剛才氣得鼓起腮幫子的樣子,難得愣在原地。
他把人家小姑娘真的氣著了。
他皺了皺劍眉,伸手取過百索,看著五彩絲線被她靈巧編織成繩,心裡懊惱已經來不及。
小姑娘好意送來東西,站了那麽久,可能晨露未散就在那兒了……
他腦海里浮現微涼的晨風中,初寧被吹得瑟縮又心急的模樣,心頭像被針扎了一下,有刺疼感,又憶起她甜甜朝自己說她相信他,他不是外人那幕,猛然一拍額頭。
他剛才怎麽不知道哄小姑娘,居然還笑話她,蠢透了。
徐硯就人生中第一回,琢磨要怎麽哄女孩子才能讓對方消氣。
直到眼看著到初寧中午下課的時間要到了,他才匆忙往內院去,把看到自己還瞪眼的小姑娘接回自己院子。
「徐三叔給你賠禮,讓廚房做你最愛吃的菜,不要生氣了。」
初寧抿抿唇,沒有說話。
其實她也不是生氣,就是覺得太丟人,才會丟下東西就跑,然後麵皮薄,不好意思見到他,結果他卻眼巴巴來接她,讓她急得直瞪眼。
現在徐三叔還那麽溫柔哄她,她更不好意思了。
可徐硯見她不說話,誤以為她氣狠了,彎著腰再細聲問:「卿卿不生氣了,是徐三叔不對……」
他每溫柔又真誠地說一句,初寧臉上就熱燙一分,最後一把捂了臉哀求道:「徐三叔您不要再說了,我沒有生您的氣!就是覺得自己傻,不好意思見您!」
還絞盡腦汁想怎麽哄人的徐硯霎時僵在當場,過了好一會,視線才對上正從手指縫偷偷看他的初寧。
想笑,最終還是忍到快內傷都不敢笑。
明明受委屈了,小姑娘卻沒有生氣,而是在害羞,她這性子,真是再溫柔不過,竟還讓他覺得有些心疼。
徐硯摸了摸她發頂,把她的手拉開,凝視著她澄清的雙眸,說:「卿卿,在徐三叔跟前,委屈了你就鬧脾氣。你說過的,徐三叔不是外人。」
初寧不太懂他突如其來的感傷,小心翼翼看著他說:「那……您忘記今早的事。」
守在門口的齊圳就聽到自家三老爺發自內心的愉悅笑聲。
他默默抬頭看了眼天空,心裡嘀咕著,三老爺笑成這樣,真是要見鬼了。
任氏昨天被婆母字字誅心的警告訓斥了,又被丈夫說了一通,說她不懂事,險些犯了大錯,她又怒又臊,氣急之下,真的病倒了。
任大夫人本來今日就要離開徐家,本要讓小姑子跟著自己去請辭的,結果到長房一看,小姑子歪倒在床,病得唇都沒了血色。
這可險些把任大夫人嚇得也要坐倒,心疼地上前噓寒問暖,但是任氏病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最終是戚嬤嬤拉了任大夫人到邊上,把昨晚的事情說明白。
任大夫人是任家人,戚嬤嬤自然想要她給自家夫人撐腰的,昨晚徐老夫人實在是太駭人了。
跟著前來的任家姊妹擔心姑母,見長輩要避到一邊說話,心裡好奇,就偷偷在聽牆角,任瀾頤正好聽到一句「老夫人說要大少爺必須娶了宋家姑娘」,讓她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都有些發黑。
軒表哥真要娶宋初寧?
在任大夫人一臉忐忑帶著她去給老夫人辭行的時候,任瀾頤整個人都還是懵的,直到徐老夫人派人去把徐家姊妹喊來和他們告別,連在結廬居的初寧也被喊來,她才恍惚回神。
任瀾頤盯著笑容甜美,氣質如蔚藍長空澄清柔和的初寧,心底有個聲音在咆哮——?怎麽能叫軒表哥娶宋初寧!
「初寧妹妹,我忘記把要給你的東西帶過來了,你跟我回去取一下好不好。」
初寧正跟任瀾惠話別,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話,抬眸看過去,就對上了任瀾頤帶著笑的雙眼,在任瀾頤緊張又期待的注視下,遲疑著點了點頭。
初寧以為任瀾頤是要給她什麽特別的禮物,誰知到了客院,她被請到小廳坐著,任瀾頤卻一頭鑽進東廂,半天沒出來。
小廳里放著好幾口箱籠,其中一口被用紅綢布遮擋著,一看就知裡頭東西貴重,特意區分的,但箱籠都還未上鎖。
初寧坐了會,看著手中茶杯熱氣嫋嫋上升,精緻的眉眼被水霧氤氳,模糊了她略帶慎重的表情。
任家僕婦在別處忙碌,這又有貴重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坐在這裡不太好。
於是她把茶杯擱下,站了起來,沒有猶豫地往外走,這時任瀾頤倒是回來了,手裡拿了個紅色的小錦盒。
「讓初寧妹妹久等了,這給你留個念想。」她把錦盒塞到初寧手中,催促一聲,「快打開來看看。」
初寧不好拂她的意,在注視中打開,看到一對赤金打造的蝴蝶耳墜,蝴蝶的觸鬚翅膀都細緻得活靈活現,十分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