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徐大人,你想要下官做什麼,下官什麼只要能做的,必定應下!」魏大老爺也沒有與他對峙的力氣了,頹然地問。
徐硯重新坐下:「魏大人果然是淫|侵官場與商場的人才,心思透亮得很。」
說著,屈指在桌案上又輕輕一敲,似乎很滿意他的識趣。
魏大老爺閉了閉眼,唇還在顫抖:「徐大人請說。」
徐硯也就不再和他打太極:「初寧因為你們很傷心,即便身為長輩,也不該口出狂言,那便是為老不尊,倚老賣老了。魏大人,是也不是?」
魏大老爺能怎麼說,把柄在人手上,又是事實,也只得忍著心驚說一聲是。
徐硯又說道:「既然魏大老爺也認為如此,那這事就好解決了。我要你們魏家請宴,給初寧賠不是,並且要杭州府的人都知道,是你們老太太待她刻薄。」
什、什麼?!
「徐大人,這……」
這傳出去,魏家哪裡還有臉呆在杭州府,連對一個失持的小姑娘都刻薄,又哪裡還有好的姑娘家願意嫁進他們魏家來!
徐硯卻不給他分辯或討價還價的機會,也不要那帳頁,直接站起身,把手攏進袖子笑得溫和無害。
「如此,我就等魏大人的消息了。還有……只要她沒死,她就得給我出來做陪著!」
徐硯的到來無疑又讓魏家陷入一翻混亂。
魏大老爺從來沒想過他有如此狠戾的一面,帳目上明明點明了還有提督府的關係,一般人見著不該是避開嗎,結果他大刺刺就撕了下來,用來威脅他們。
這威脅,僅僅是要為宋初寧出一口惡氣。
魏大老爺神色頹然地坐在花廳,魏三被兄長差人急急忙忙叫回來,這快十一月的天,硬生生趕出一身汗。
「大哥,怎麼了這是?是娘親又覺得哪裡疼嗎?」魏三老爺進了廳,一屁股坐下,忙讓丫鬟給自己端茶喝。
「並不是。」魏大老爺聲音透著幾分無力和虛弱,把那張帳頁遞給兄弟。
剛剛才喝上茶的魏三就『噗』一聲,茶水全給噴了出來,連帶那帳目都被澆個透濕。
他揚著那張濕噠噠地紙,震驚不已:「大哥哪裡來的,誰撕了!不要命了!」
弟弟嚇得一顫一顫,魏大老爺眸光閃爍著說:「這就是來要命了,徐三拿著過來的。」
一句話,魏三差點又要驚得叫出聲,好在他兄長已經娓娓道來,打斷了他的慌張。
等聽完事情來龍去脈后,魏三還是冷靜不下來:「我怎麼覺得這徐三就是拿捏住我們,他是不是猜到什麼了?!知道我們不敢真得罪初寧丫頭身後的人,畢竟他就跟著小丫頭住在無名居!」
說著,又急吼吼地問:「大哥,當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初寧丫頭真是安成公主的孩子?!」
說起當年的事,魏大老爺有片刻沉默:「我也不敢確定,但自長姐嫁出去那麼多年,父親沒有停過尋醫問葯,就是為了給長姐治體虛不能生育之事。只是送去宋家的藥方,都被宋霖丟了回來。」
「母親又早早就算著宋霖繼室的位子,恐怕長姐真的不能生育。父親去世的時候,一而再和我說,不管初寧是誰的孩子,都要我們視為長姐嫡親的孩子。當年宋霖和安成公主鬧得風風雨雨的……」
魏大老爺停了一下,是說不下去了。
魏三明白哥哥的心思,還是懷疑宋初寧是宋霖和安成公主之女。他癱坐在椅子里說:「我們魏家是造了什麼孽,長姐不是母親的孩子,如今長姐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孩子?!可都掛在我們嫡支上頭,長姐生母我們到現在也沒鬧明白,難道初寧丫頭的生母,我們也還鬧不明白?」
父親當年的風流事,魏大老爺也沒法查證。不是沒有查證過,而是根本無法查,說是父親的外室吧,長姐又是在母親嫁過來前一個月生下的。
孩子生下來后,就在魏家藏了兩年。父親還逼著母親說是她親生,這事母親娘家程家也知道,卻屁也沒敢放一個,像是忌憚什麼。
兩家人都瞞著外頭,說這就是母親十月懷胎生下的長女,外界對這些事更一無所知。而生下長姐的人,一直沒有再露過面。
他知道這些,還是因為在長姐出嫁后,母親才說出來的,而程家知道的也只有幾個長輩。到現在,恐怕小輩都不清楚,他們一直喊的姑母,其實是外人的孩子。
在長姐去世后,留下一個二歲的孩子,那時父親又一再交待他們以後有機會遇到那孩子,一定要善待。
他也不是沒問過父親,早逝的長姐生母究竟是誰,但父親到臨死都沒有透露一句。
如若那孩子真是長姐的,父親不要能連去世的時候都一再強調,要他們待那孩子為嫡親外甥女。
這事就一直存疑在他們心頭。
再後來聽聞了安成公主和宋霖鬧得風風雨雨的事,他們當然就懷疑初寧的生母,是安成公主。
所以這些年來,京城裡能用的人脈,都在暗中注意宋家。宋霖一直未娶,出事後,安成公主就回了京,然後還為小姑娘造了勢。顯出特別喜愛她。
「……應該是安成公主不會錯了。」
魏大老爺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定論了。
魏三更加沒力氣地癱在椅子里:「既然是,這禮還是得賠。即便不是,徐三那頭也不會罷休吧,真要出事,吳提督第一時間就能跟我們撇得乾乾淨淨。魏家從來就沒入過他眼。」
弟弟的話讓魏大老爺久久沒說話。
徐硯於第二天就收到了魏大老爺的請貼,賠禮的請宴定在次日,請貼送來之後,齊圳也來跟他稟報。
「魏家不單是給了您和姑娘請貼,杭州城有頭有臉的人都給貼子了,並對外說這宴就是特意為姑娘設的。姑娘來杭州府兩年,還未正式向眾人介紹,是他們魏家疏忽了。」
把賠禮和苛待小姑娘的事換了一個說辭,但仍表明了魏家先前待這表姑娘有虧,不然怎麼會現在才給大家知道這個表姑娘,所以也算是做到了徐硯的要求。
徐硯心裡卻仍不太滿意,嗤笑一聲:「奸狡得很。」
他把請貼拿回家,給小姑娘看的時候,初寧第一句是:「我不去。」然後把頭搖成撥浪鼓。
徐硯看得好笑又心疼,在她跟前坐下,說道:「你可是主角,整個杭州城富貴人家的夫人都到場,你不去,他們魏家這宴就辦砸了。」
「有這麼嚴重嗎?」
初寧顯然不信,那天魏老太太一副恨不得她就撞死在跟前的樣子,會讓魏家這樣隆重給自己辦宴?
徐硯就喊來齊圳,讓他把魏家對外頭的話都說一了遍。
小姑娘果然顯出詫異來,然後心念一動,直接去抱住了徐硯的胳膊:「徐三叔——,是您讓魏家辦的這宴對不對!」
這宴會跟要補償她一樣,魏家人肯定不會好端端就這為她造勢。
她嬌嬌小小的,又長了兩年多,還是只到他肩頭一點點,這抱著胳膊,跟要掛在他身上似的。
徐硯手虛虛圈住她,怕她沒掛住,否認道:「我哪裡有這能耐指使魏家做什麼。」
初寧卻是不信的,就一勁兒地搖他的手,要他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