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徐老夫人見她泡在水中的雙手,十指纖長,細白的手背似乎把清水都映出幾分雪光來,心想確實是被嬌養著的姑娘,徐家這些姑娘里可沒一個有這樣一雙手,她們哪個不都也是嬌養著的?十家養女十不同,宋閣老恐怕是耗費了許多心血在這獨生女身上。

「初寧。」徐老夫人見她在擦手,就笑著說,「府里有著專做京菜的廚子,也有會做江浙菜系的廚子,你若是想吃什麽了,只管吩咐人去廚房說一聲。」

初寧朝她露了笑,梨渦淺淺,甜美得很,「勞老夫人費心了,我也一直有聽說江浙的菜別有滋味,總算能嘗一嘗。」

「正好今兒有一道金陵桂花鴨,還有松子肉。」徐硯凈過手,菜也已上齊,他在一眾珍饈美味中指了兩個給初寧看。

初寧順著看過去,果然見著皮白肉嫩的鴨肉放在青花的瓷盤上,光是看就叫人食指大動。

她朝徐硯道謝,吃飯的時候,徐硯還特意給她夾了鴨肉,又給她夾了幾筷子魚,「多吃些魚肉也好。」

初寧看到魚肉時筷子頓了頓,明顯是抗拒的,但還是往嘴裡送。

徐老夫人恰好見著,她送嘴裡的時候還閉了眼,不由得有些想笑。

剛才小姑娘說忌口的東西裡頭就有魚,但也不是說全然不吃,只是說少吃,她這兒子難得真對小輩溫柔一回,還細心布菜,就怕她拘謹,結果是好心辦壞事了。

但她見初寧還是吃了,也就沒有說話,示意小丫鬟給小姑娘盛碗湯,讓她清清嘴裡的味。

初寧見到湯的時候也沒有多想,她其實並不是討厭魚肉的味道,是小時候吃的時候被魚刺卡過,每次吃魚就心驚膽戰。

湯是冬瓜和老母雞加上枸杞燉的,夏日飲用極不錯,味道十分鮮美,她不免多又多喝了兩口,徐老夫人看在眼裡,就誤會她討厭吃魚肉了。

等一頓飯用完,初寧覺得自己小肚子都要鼓起來了,比她在大伯父家裡用得還多,也許是徐家人的和善讓她安心不少,就是吃得有點多,會不會讓人覺得她太能吃了?

初寧這麽一想,臉上有些發熱,覺得以後還是注意點的好。

坐著喝了一回茶,外頭有小丫鬟來稟,說是徐硯身邊的齊管事來了,徐硯讓他直接進來回話。

齊圳進屋,目不斜視的先給母子倆見了禮,才慢慢稟報道:「三老爺,姑娘的箱籠全從宋知府家運了過來,已經放在暮思院了。」

「暮思院?」徐老夫人聞言皺了皺眉,看向小兒子奇怪道,「怎麽放那裡去了,不是說在我這兒的跨院嗎,我也好就近照顧。」

事關自己,初寧就豎著耳朵聽,似乎這個暮思院不太妥當的樣子。

來徐家的時候她也想過,自己應該是會跟在徐老夫人身邊的,畢竟徐三叔雖是長輩,但也是男子,不可能將她帶到身邊照顧,可徐三叔怎麽好像對她另有安排。

徐硯微笑著朝母親解釋,「兒子原先是想著讓初寧住到您的跨院來,可轉念一想暮思院也空著,從您這兒出了門拐個彎也就到了,一應物件也是全的,就讓初寧住那裡吧,初寧去上學也近,出了院子後門就是了。」

徐老夫人沉吟著,暮思院是她這小兒子十歲前住的地方,他十歲之後就搬到前院,家裡人口簡單,那院子就一直空著,有時他也還會歇在那裡。

兒子把人安排在那,是覺得小姑娘跟著自己會覺得拘束?她這兒子什麽時候會為個小輩花那麽多心思了?

徐老夫人沉默片刻後笑著說:「也成,多派幾個丫鬟婆子過去就是。初寧一個人住害不害怕?」說著詢問正認真聽他們說話的小姑娘。

初寧搖搖頭,「不害怕的,在家裡也是我自己住。爹爹有時很忙,要當值,都不回府的。」提到父親,她笑容淡了些。

徐老夫人知道自己勾起她心事了,暗嘆聲小可憐,吩咐林嬤嬤給初寧撥人,從她院子里撥了一個大丫鬟,然後又點了幾個人名,林嬤嬤一一記下。

初寧在心裡算了算,居然給她撥了近十個人,忙站起身朝徐老夫人說:「老夫人,我用不著那麽多人伺候的,在家中我屋裡加上婆子也就五、六個人。」

徐老夫人聽著怔了怔,只有五、六個人?徐家的姑娘身邊也有七、八個人的,這是她怕給徐家添麻煩,才少說了?

初寧怕老人家不信,忙解釋道:「我爹爹常教導,力所能及的事,就莫要伸手等著人來幫忙。所以五、六個人已經夠了,若不是爹爹想著我年歲還小,估計還會再減的。」

宋閣老居然是這麽教女兒的?那這五、六個人在洒掃上就有得忙了吧。

徐老夫人想到她那雙細白的手,還是不太相信,最終還是給初寧撥了八個人,跟府里的姑娘們一樣,這樣也不算厚此薄彼,也省得她那些孫女們吵鬧。

初寧總感覺老人家是沒相信自己的話,心裡有些無奈,但也不能再拂了老人家的好心,謝過後跟著徐硯離開碧桐院。

路上,徐硯微笑著為她指路,初寧仰著小臉認真的聽,無意中發現他睫毛又濃又長,說話的時候輕搧,落在上方的陽光如流水紋一般輕盪。

她發現徐三叔一雙眼長得真好看,眼角線條還微微上挑,卻又不是那種處處留情的桃花眼,顯得他溫和又儒雅,和她爹爹一樣,沉穩內斂,給人很安心的感覺,彷佛無所不能。

「初寧?」

徐硯正指著不遠處的一道牆,跟她說牆那頭就是外院,而他現在住的院子就是在這牆外探頭的槐樹邊上,然而小姑娘似乎走神了。

初寧回神的時候一臉茫然,看得他搖頭失笑,知道自己剛才都白說了,只能重新再說一回。

「你抬頭看西邊,那面牆有開一個月洞門,可以通往外院,徐三叔就住那門後的結廬居,有棵大槐樹那裡。」

初寧順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居然不敬尊長,一直打量長輩,還走了神,好在徐三叔沒怪罪。

她忙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徐硯就要帶著她往前走,卻聽到她聲音軟軟地說:「徐三叔,結廬居是取自『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嗎?」

徐硯聞言微微吃驚,「初寧知道這詩?」

「知道,大概是隱世的意思,但心遠地自偏又是說的一種心境,我不太懂得。」初寧規規矩矩地回答,就像是在回答夫子一樣。

她雖不能全懂深意,卻明白這是一種避世的心態,年紀輕輕的徐三叔,怎麽會用這首詩的意境來命名院子?

初寧雖然說她不全懂,徐硯卻還是吃驚,暗中猜測不知是宋霖教她的,還是自己翻的詩集,思索一番,他覺得多半是後者,如若宋霖要教,肯定會點透,這樣自學卻能懂了不少,顯然是有點天賦的,小丫頭培養一下,或許還能當個才女。

徐硯就又問道:「那你知道暮思院是怎麽來的嗎?」

「嗯……少年樂新知,衰暮思故友。」初寧十分認真的想,歪著腦袋,大大的雙眼亮晶晶的,專註又可愛。

「初寧真厲害。」

徐硯由衷地誇讚,這倒把初寧誇得不好意思,露出羞赧的笑。

兩人走進暮思院,派過來的丫鬟婆子已經在忙碌,有一位綠衣的丫鬟上前來見禮。

「奴婢綠裳,見過姑娘。」

她是被徐老夫人任命打理初寧的生活起居和閑雜事務的,初寧也明白,笑著朝她點點頭,然後把站在身後的汐楠介紹她認識。

「這是汐楠,往後有什麽,綠裳你多指點著。」

綠裳知道這是初寧身邊的大丫鬟,一直對她不離不棄,哪裡敢擔指點兩字,忙拉了汐楠的手,兩人論年歲,以姊妹相稱。

這時,徐硯再次發現初寧並不是完全不諳世事,起碼剛才的話就說得很漂亮,一下就和綠裳拉近了關係,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小姑娘站在綠意蔥蔥的院子里,神色嬌憨天真,怎麽也看不出她行事是這般極有分寸的,他都有些好奇宋霖是怎麽教出個……心如明鏡,通透卻純凈的女兒了。

他覺得自己特意把她安排到暮思院來可能是顧慮太多了,小姑娘雖然對他有依賴,卻顯然也能自己處理好很多事情。

「初寧,那你先歇一會,徐三叔先回去了。」徐硯微笑著和她告別,見她抬頭看他,眼中又是他見過的那種依依不捨,安撫道:「有什麽事,你就讓人到結廬居傳話,很近。」

剛剛才誇她,這就又可憐巴巴的了,徐硯哭笑不得。

初寧也知道自己不能老麻煩人,把不安全藏到心底,笑著送他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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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無上限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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