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病號
年末,除了人事以外的各部門都很忙碌,權煜所在的部門也是經常加班。其實他們加班更多的時候是和財務對賬,跟他一個新人沒有太大的干係,可以不用陪著加班,但是權煜自動請纓,要留下打打下手之類的,部門經理自然是高興,對他也是欣賞有加,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也是經常能聽到對權煜的讚美。
權煜加班以後,我晚上和周末自己的時間就多了起來。但是被他帶著跑步散步啥的習慣了,突然清閑下來反而不知道應該幹什麼好。尤其是,吃不到他做的晚飯讓更加不習慣,他來之前,我晚上要麼在樓下餐館吃點簡餐,要麼就自己煮個泡麵就打發了,可是自從吃他的飯習慣以後,其他的東西不管吃多少都覺得沒有滿足感,這讓我一度十分焦慮,如果有一天他搬走了,或者我搬走了,這以後吃飯可如何是好?真是硬了高中政治課本上那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臨到春節放假的這一個周,公司格外忙碌,權煜的部門已經連續7天沒有休息,並且每天都是加班到深夜,聽說已經有好幾個人生病了。晚上吃完外賣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權煜發條簡訊,前兩天茶水間遇見他的時候,聽見他咳嗽了兩聲,也不知道現在咋樣了,想要發簡訊問問又怕人家覺得我多事。
思想鬥爭了半天,覺得天天跟著人家蹭吃蹭喝的,人家不舒服了,我禮節性的慰問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妥。
「連續加班,身體容易吃不消,前兩天聽到你咳嗽了幾聲,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不舒服的話就別硬撐著。」編輯好信息,按下發送鍵,將手機放回床頭就跳下去洗澡了。
再回來的時候,看到手機提示燈閃爍,打開手機后,有兩個權煜的未接來電,十幾分鐘之前打過來的,也就是我信息剛發出去沒有一會兒。猶豫著要不要回撥過去,如果回過去了,大家都在加班,被其他同事聽見我晚上給小鮮肉新人打電話不知道會被怎麼想,但是如果不回電話的話,萬一是他不舒服在跟我求助怎麼辦?
摁下回撥鍵,那頭嘟了幾聲后被接起,權煜沙啞的聲音隔著話筒傳過來:「喂?甄柔,你找我?」
我突然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啥,我們認識這麼久,我主動給他打電話還是第一次。清了清嗓子答道:「嗯,我就想問問你身體怎麼樣了?」
聽筒那頭咳嗽了兩聲才回答道:「還好吧,就是有點感冒。」
聽這聲音可不是『有點』感冒那麼簡單,趕緊問他:「還在加班?身體不舒服就回家休息一下吧,這個是可以理解的,其他同事不會說什麼的。」
權煜有氣無力答道:「嗯,我這會在家了。」
「吃藥了嗎?」
「還沒,下班的時候藥店關門了,先睡一覺,明天再說吧。」
「哦,那你好好休息,實在頂不住的話,給我打電話,我陪你去醫院。」
「嗯,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以後,總是心神不寧,聽他的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實在是不像沒事的樣子,剛才也忘了問他發燒沒有。就這樣不吃藥自己待一晚上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天,腦中都是他在家發燒無人照顧的場景,最終一軲轆爬起來穿上衣服,翻了翻家裡的感冒藥和體溫計,帶著往權煜家走。
敲門敲了幾下,裡頭一點反應沒有,不會是暈倒了吧。心中有了這個念頭就更是焦急,手上加重了力道,還是不見有人應門。我急忙掏出手機打過去,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來。
「甄柔?」還好,權煜的聲音軟綿綿的傳了過來,能接電話就沒暈倒。
我趕緊回答:「嗯,是我,起來給我開門。」
權煜聲調有些上揚,說道:「你來我家了?」
我答道:「嗯,我在門口,你給我開門。」
眼前給我開門的小夥子確實病的不輕,連續加班熬夜出現的黑眼圈,缺水導致皮膚都有點幹了,連眼睛都覺得睜開的很費力。
我趕緊關上門,將他扶到沙發上頭去坐著,倒了水將葯遞到他跟前,突然又想起來問了一句:「你晚飯吃過了嗎?」
權煜無力地搖搖頭,我嘆了口氣轉身去廚房翻了翻,好在還有一捆挂面和一點雞蛋。我簡單煮了個麵條端過來,權煜看起來一點食慾都沒有,但是還是強撐著吃了幾口,然後就整個人靠在沙發上。
看得我都替他難受,過去給他把葯喂下以後,攙扶著回到床上蓋好被子,然後才回去將碗筷收拾了。
從他的衣櫥里拿出一條被子和枕頭,在沙發上搭了個臨時住處,萬一晚上病情有什麼反覆,離得近一點也能及時聽到,這個時候也就顧不上什麼男女有別了。
權煜吃過感冒藥躺回去入眠極快,但是應該睡得很不安穩,整個夜間一直在不停的咳嗽,咳嗽到我都替他感到肺疼。
我在不知道第幾次被他的咳嗽聲驚醒后,摸起來倒了杯水給他送進去。叫了幾句他的名字,他哼哼了兩聲后,不見起來。我將他上半身撐起來餵了幾口進去才緩緩將他放下。只覺得懷裡的人,體溫有些高,臉也紅紅的,我趕緊用帶來的體溫計量了一下,竟然有39度多,成年人燒到這個溫度就應該是非常難受的了。
我給他帶的葯都是綜合性的感冒藥,沒有專門退燒的,眼見他高燒不退,就只能物理降溫了。從冰箱裡頭取了些冰塊用塑料袋包好再用毛巾包著放在他額頭上,然後打來半盆溫水用毛巾沾著擦了擦他的手心腳心,
如此一個小時反覆幾次,不知不覺間天也要亮了。試了一下額頭,還好,終於降下來一點了,如果還發燒的話,就真的只能送醫院了。
睜著熬了一眼的雙眼望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離上班還有幾個小時,要趕緊回家眯一覺,換身衣服。出門時,在樓下打包了小米粥和小籠包想要送回來,走到門口才想起來我壓根沒有他家鑰匙,他這會睡得正香我不想打擾他,於是將吃的悄悄地掛在權煜家的門把手上,給他留了條簡訊,提醒他睡醒以後自己出來拿。
上班后,權煜所屬部門的經理過來說:「我們部門那個新人,權煜,在公司拼到生病了,請了半天假。你們給按病假算吧,工資就別扣了,用加班補就行了。」我急忙點了點頭,然後做出一副我提前並不知情的樣子。
已經跟他的經理請過假了就證明他已經睡醒了,不知道吃過飯沒有,我給他留的葯吃過了嗎?
正想著他呢,手機進來信息,看了眼發件人,正是權煜。「早餐吃過了,葯也吃過了,用你留下的體溫計量了量,這會也已經不發燒了。昨天我燒的迷糊,但是,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記得。」
沒來由的,最後一句話看完,老臉竟然紅了一下。這孩子,煽情起來也是一把好手。
下午去茶水間接開水的時候,剛要往外走,權煜迎面走過來,我差點將手裡的咖啡撒他一身。我驚呼一聲,退了兩步,他壞笑著就跟著往前走了兩步。看起來確實是好的差不多了,又恢復了往日的作風。
「咳咳咳,看這樣子,是好的差不多了。又知道開玩笑了哈。」我伸手擋了擋他,防止他靠的更近。
權煜壞笑道:「早上那會好多了,但是現在突然又有點不舒服了,你試試我現在是不是又發燒了?」然後作勢就要拿著我的手往額頭上面放。我趕緊將手抽回,四下環顧了一眼,確認沒有人看到我們以後,才白了他一眼,然後端著杯子快步走出去。
身後傳來權煜沙啞的笑聲,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一臉得意的表情,這個可惡的傢伙,昨天晚上就應該讓他病著的。
權煜病了一遭以後,他們領導痛定思痛,深刻反思了一下對待新人的態度。每天加班不超過七點就趕他回家,真正體現了一個上級對下屬的愛護。但在我們看來不過就是這領導十分中意權煜,怕人家還沒來得及體會公司的好,就被公司高強度的加班嚇得離職了,所以才想出的這個攻心的策略,真是一個職場老油條啊。
權煜稍微清閑了以後,也是更加心安理得的經常往我這裡跑,每次我提出異議,他總是一個借口就能搪塞我:滴水之恩,湧泉想報。救命之恩,飯食以報。既然我救了他的命,他給我做做飯,陪我說說話,陪我嘮嘮嗑也是應該的。他這番說辭的前半部分尚還中聽,後半部分硬生生聽出來一種三陪的感覺,讓我哭笑不得。
不過,權煜雖然出現在我身邊的時間較多,但是從來不會幹涉我的私人生活,比方說從來就不過問我為何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採購大量生活用品帶去什麼地方,這一點我確實很佩服他,一般年輕人在他那個年紀,察言觀色和體貼入微的火候是沒這麼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