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招標
時光飛逝,轉眼之間到了2010年的年末。安西電視台當年與巨石廣告公司簽署的10年合作協議也到期了。
劉宏一直在考慮廣告經營的下一步計劃。她的心裡非常清楚,電視台的職工在巨石廣告公司代理廣告之後已經遠離廣告市場整整10年了,讓他們重披戰袍再去經營廣告很不現實。最好的辦法還是請外面的廣告公司來代理。
巨石廣告公司的老總梁金財多次給劉宏打電話交流情況。他在電話里說道:「劉台,說句心裡話,我們巨石廣告公司與你們合作這些年來真的沒有賺到什麼錢,當然啦也沒有賠多少。我這個人喜歡簡單、痛快,還是希望我們雙方的合作繼續下去。」
劉宏笑著說道:「我相信你梁總的合作誠意。至於讓你賠錢的生意,我們是不敢繼續再做了,最起碼也要實現雙贏。」
梁金財連忙響應道:「那當然啦。劉台是我最敬佩的女領導。我梁金財這一輩子認定你這個朋友了。」
劉宏說道:「認定我這個朋友就多給我們一些代理費啊。這樣吧,梁總,近期我們班子要專門研究廣告經營方面的事情。咱們等到方案確定以後再細談,好嗎?」
劉宏的心裡其實也捨不得巨石廣告公司這個抱在懷裡的金娃娃。可是,她早就在全台大會上向持有「黑箱操作論」的職工們莊重地承諾過,與巨石廣告公司的合同期滿之後一定進行公開招標。如今,她無論如何都必須兌現承諾,否則將會引起職工對合作是否存在個人利益關係的猜測和懷疑,對總台的事業發展和她本人的政治生命都會造成致命的打擊。
劉宏首先與班子成員逐一溝通思想,等到條件成熟以後才正式上會研究決定。
大家一致同意,安西廣播電視總台2011年的廣告代理實行公開招標,由副台長吳是非與市府採購辦公室溝通是否可以通過採購中心來進行公開招標。
吳是非專門跑到市府採購中心諮詢招標事宜。
採購中心的主任告訴吳是非,目前採購中心還沒有開展這項業務,總台可以自行公開招標。
於是,劉宏組織成立了總台廣告代理公開招標領導小組,按照比例分別挑選總台的領導、中層幹部和職工代表為成員,自己親自擔任組長。
劉宏率領領導小組制定了嚴格的招標規定和工作紀律,安排紀檢監察部門全程參與監督,邀請省內外一些廣播電視總台分管廣告的領導組成專家組,集體商議打分,最後依據分數的高低確定中標的公司。
安西廣播電視總台廣告代理公開招標的公告連續幾天出現在電視、電台里和報紙上。
一時間,省內外幾十家廣告公司紛紛前來了解情況、洽談合作,其中不乏實力雄厚、財大氣粗又期望開拓新市場的大型廣告公司。
然而,臨到應標的截止日期,報名參與的公司只剩下了三家。其中,喜馬拉雅廣告公司報價5800萬元,長江萬里廣告公司報價5888萬元,喜洋洋廣告公司報價6666萬元。
當天的下午,劉宏正坐在辦公室處理公務。
東方帶著喜馬拉雅廣告公司的執行總經理艾敬宮走進了辦公室。
劉宏連忙起身讓座,給艾敬宮倒水泡茶。
劉宏笑著說道:「歡迎你們公司參與我們的廣告代理公開招標。」
艾敬宮殷勤地笑道:「我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您在整個廣電業界那可是大名鼎鼎、呼風喚雨的大腕啊。我早就盼著和貴台合作呢。」
劉宏高興地說道:「過獎了。我也希望和你們公司合作啊。」
艾敬宮接著問道:「你們以前合作的是巨石廣告公司吧?他們這一次參與投標嗎?」
劉宏回答道:「具體有哪些公司應標,我還不太清楚。反正是誰出的價格最高,我們就和誰合作。」
艾敬宮向劉宏湊近了一點,小聲地說道:「我們公司雖然開的價不高,但是實際支出的費用一點也不比別人的低。」
劉宏警惕地問道:「為什麼呢?」
艾敬宮一邊將手伸進上衣的口袋裡,一邊神秘地說道:「公關費啊。這是行業的潛規則。」
劉宏不悅地說道:「艾總,我就是為了打破這個潛規則才實行公開招標的。希望你們各家公司都要遵紀守法。」
艾敬宮聽了劉宏的話,拿著金卡的手剛從口袋裡抽出來又悄悄地縮了回去。他乾笑了兩聲,然後客氣地告辭了。
最後,專家組本著就高不就低的原則,確定喜洋洋廣告公司以6666萬元的最高價中標,獲得了安西廣播電視總台2011年——2015年度廣播和電視廣告的所有代理權。
公開招標,一個標準,就高不就低,程序合法,公平公正,總台上下皆大歡喜。
劉宏專程來到副市長葉佩英的辦公室,把公開招標的結果作為一項重要的工作成績向她做了彙報,以示自己的公正與清白。
葉佩英在政壇打拚了許多年,從政的經驗十分豐富。她向劉宏表達了祝賀之後,微笑著送走了劉宏。
劉宏的皮鞋敲打地板的清脆聲音還沒有消失,葉佩英立即回到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她在網上的搜索欄里打上了「喜洋洋廣告公司」的名稱。
網上立刻出現了喜洋洋廣告公司的各種信息,其中法人代表一欄里梁金財的名字格外刺眼。
葉佩英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從抽屜里拿出一封舉報總台廣告代理公開招標弄虛作假的來信,戴上老花鏡仔細地閱讀起來。
出現在信箋上的梁金財這三個字如同一股強勁的電流,猛烈地擊打在葉佩英的心頭,以至於震顫了很久很久才平靜了下來。
她立即安排相關部門的人員徹底調查安西廣播電視總台公開招標的情況以及與喜洋洋廣告公司簽訂的合作協議。
不久,調查報告和合作協議書的複印件呈給了葉佩英。
調查的結論是,公開招標與雙方的合作合法合規,沒有發現任何違法違紀的問題。
葉佩英這才放心地吐了一口氣。作為分管總台的市領導,如果總台發生了違法亂紀的行為,她也要承擔領導責任,要受到黨紀的嚴肅處理。
一天,劉宏聽說省委組織部正在市裡考察幹部,準備提拔一位女性幹部為市委常委、宣傳部長。
一些委辦局的領導紛紛給劉宏打來電話,說她歷任電視台台長、文化局局長、廣電局局長和廣播電視總台台長,經歷豐富,工作對口,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的最佳人選。
聽了大家頭頭是道的分析,劉宏也覺得很有道理,不禁心中湧起了一股新的希望,畢竟埋頭苦幹了幾十年,組織也該考慮考慮我的升遷了。
劉宏很快了解到這次的考察對象一共有三個人,除了自己以外,一個是市婦聯的主席李淑華,另一個是城關區的區委書記馬麗婭。這兩個人都是從區縣的基層一步一個台階地做起,學歷正牌,功底紮實,履歷豐富,年富力強,口碑皆佳。
劉宏通過與她們兩個人做對比,深知自己不是她們的競爭對手,但是心裡還是不太甘心。她想,既然我都已經成為考察對象了,離市級領導的崗位只有一步之遙,為什麼自己不努力去爭取呢?何況這幾年我的工作業績在全市乃至全省有目共睹,似乎也沒有幾個人能與我一決高低吧。
在一次全市的幹部學習大會上,市委書記何雲天見縫插針地宣布只重用提拔那些勤奮工作的老實人,跑官要官的一律不用,而且還要誡勉談話,情節嚴重的給予黨紀處理!
劉宏原來還想給在省里工作的牛新國和郭明凱打個招呼,關注一下自己提拔的事情,現在看到市委三令五申地要求,只好悄悄地打消了找人的念頭,一心一意地抓工作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沒過幾天,市委組織部專門下發了一份通知文件,宣布名單中幹部的出生年月、籍貫等一律以本文件為準。
劉宏的大名赫然在列。
在這份文件上,她的出生年月是1964年9月18日,而不是她平時所說的1966年10月1日;籍貫是河東省夏臨縣,也不是她平時所說的山東省青島市。
由於自己的思想以前不成熟,學習別人亂改年齡和籍貫的做法如今導致個人的隱私公諸於眾,劉宏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如同當年她在安西電視台第一次主播新聞招來的奇恥大辱一樣。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
劉宏對自己的提拔徹底灰心了。
最後,原城關區區委書記馬麗婭被任命為中共安西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分管科教文衛口,成為劉宏的頂頭上司。
面對這樣的結果,劉宏不禁苦笑道:當年的馬科長、馬曉明,今天的馬麗婭,我這一輩子怎麼總是和姓馬的人糾纏不清呢?她別無選擇,只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和精神狀態,十分坦然地工作和生活。
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一天早晨,趙青松的母親陳秀芳吃完早餐以後到小區的花園裡散步。這是她退休之後多年養成的習慣。自從做了人工髖關節置換手術后,她改變了快走和大運動量的鍛煉方式,只在每天的早晨散步半個小時。
陳秀芳走了大約20分鐘,遇到了從早市買菜回來的姚大姐,兩個人一邊走路,一邊聊天。
姚大姐帶著誇張的表情說道:「哎呀哦,我最近頭暈得很哪,昨天到醫院一檢查,說是高血壓。醫生開了一大堆的葯,比碗里的米飯還要多。我看著就發憷。陳大姐,你吃的是什麼降壓藥啊?」
陳秀芳回答說:「氨氯地平片。」
這話剛一說出口,陳秀芳馬上意識到自己剛才忘記吃藥了,急忙與姚大姐告別,轉身回家吃藥去了。
陳秀芳剛走到家門口就聞到一股刺鼻的煤氣味道。她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出門前是否關閉了煤氣灶。
陳秀芳趕緊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鎖。
一股濃烈的煤氣味撲面而來。
情況不好!
陳秀芳的生活經驗非常豐富。她一邊趕緊敞開房門和窗戶,一邊大聲地喊叫著趙青松和劉宏的名字。
房間里沒有人應聲。
她先跑到趙青松住的房間,只見房門大開,兒子在床上沉睡著。
她又推開大卧室:劉宏不在。
陳秀芳掉過頭來,大聲地催促趙青鬆快點起床。
趙青松卻沒有任何反應。
她跌跌撞撞地撲到趙青松的床前,只見他昏睡不醒,嘴唇紅得像櫻桃一樣。
壞事了!這是煤氣中毒的癥狀。
陳秀芳準備撥打120急救電話,但是害怕使用家裡的電話機會引發煤氣閃爆,趕緊敲開鄰居家的門,借用他們的座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120急救車飛一般地來到了樓下。
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趙青松總算是保住了性命,但是卻留下了痴獃、記憶力和理解力減退、肢體癱瘓等嚴重的後遺症。
他的後半生只能在輪椅中度過了。
陳秀芳悲痛地呼天號地,為自己的健忘造成的惡果悔恨不已,為自己唯一的兒子遭受到的不幸痛不欲生。
劉宏雖然和趙青松已經離婚了,在法律上不存在夫妻的關係了,但是,他們畢竟是曾經的伉儷,繼續在一個屋頂下生活,而且不知內情的人們仍然把他們當作一家人。
她陪著陳秀芳流眼淚,不時還勸導她要保重身體。
陳秀芳自從受到趙青松煤氣中毒的重大打擊以後,精神日漸萎靡,記性也越來越差了,經常丟三落四,自顧不暇,更沒有能力照顧兒子的生活起居了。
劉宏也沒有時間照料趙青松的衣食住行,只好雇了一個全天24小時的保姆住在家裡,精心地照顧陳秀芳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