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兵法
林覺心道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家相爺居然在看兵法,這位爺不是一向自詡文人雅士,嫌棄兵法一概都是舞槍弄棍之道一向瞧不上嗎?奇也怪哉!他心裡這麼想,嘴上居然也控制不住地問出來了。
馮嚴巳沐光而棲,斜躺在下人臨時搭置的座椅上,背後還墊了厚厚的一層,姿勢好不愜意。他沒直接回答林覺的疑問,仍舊眼不離書,一手招呼他坐下。
林覺心裡忐忑,看相爺的神情像是有些不高興,總不該是因為他的話刺激他了吧,他剛剛滿腹狐疑地坐下,魏岑也找了過來。看樣子,相爺早就知道他會來。此時召了魏岑,又找了自己,林覺摸不清馮嚴巳賣的什麼關子。
茶倒了一杯又一杯,馮嚴巳始終緘口不言,林覺坐得腿都麻了。這把老骨頭快遭不住了,他作勢起身疏通筋骨,突然「砰「的一聲馮嚴巳把書往桌上一扣,他直接軟了腿差點沒跪下。
馮嚴巳仿似對他的驚嚇視而不見,他嘆一口氣,似怒又似不甘,自顧自地道:「本相原以為武侯在江東舌戰群儒,正可謂文能誅心,故而歷來君王推崇以文治國乃是無可厚非,現今想來真是大錯特錯。古語又云:上士殺人用筆端,中士殺人用舌端,下士殺人用石盤,如今才明白真是滿口胡言!」
林覺忙問:「相爺何出此言?」
魏岑也是正襟危坐,不知這位爺又悟出了什麼。
馮嚴巳不答,轉而看向魏岑,傾佩之情溢於言表:「魏大人之前率兵滅閩,戰功赫赫,揚我大國軍威,本相真是佩服之至啊。哪裡像我,腹里只有兩本酸腐文書。故而今日找兩位前來,是本相聽說二位大人精通兵法,想請教二位什麼是用兵之道。」
魏岑和林覺皆是不明所以,又沒仗打學什麼用兵之道?就算有,還能讓你這當朝宰相領兵作戰不成?相爺這又是鬧哪出呢。
魏岑起身一揖,直接忽視了馮嚴巳的後半句,謹慎作答:「相爺實在言重,下官不才,與閩國一戰之機乃是皇上神機妙算未雨綢繆,之所以會如此順利,不過是因為下官佔盡了天時地利的便宜,跟為朝廷鞠躬盡瘁的相爺相比不值一提,相爺千萬莫要如此自貶。」
「閩國一戰大獲全勝,不但解了福建一帶的燃眉之急,還立我大唐國威,邊境之敵再不敢隨意進犯。魏大人勞苦功高,這第一等戰功豈非非你莫屬?只可惜本相不諳用兵之道,就算蠻夷進犯也只能束手無策、坐以待斃罷了,實在慚愧的很。」
「俗話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相爺日理萬機,有經天緯地之能,旰食霄衣,我等所不及也,下官萬不敢邀功。何況如今我朝將帥之才比比皆是,行軍打仗的事哪敢勞動相爺。」意思就是用兵之道跟你八杆子打不著你跟著瞎湊什麼熱鬧!
林覺明白了,馮嚴巳這是轉了性,開始研習兵法,佩服為將之才了。他順著馮嚴巳的話道:「相爺高瞻遠矚看的通透,魏大人此番出師大捷,可不就是有赫赫之功嗎,魏大人就莫要再推辭了。」
哪知魏岑一臉不甘,「唉,相爺和林大人有所不知,此次出戰閩國,雖然我朝大捷,但閩國李仁達一眾並沒有完全剷除,實乃遺憾。」
馮嚴巳一臉驚詫,「本相不知,竟還有此事?那魏大人為何沒有乘勝追擊?古往今來邊國進犯,勢必要鏟清餘黨我等才可高枕無憂啊。」
「這便是下官現如今都仍有的不甘之處了。相爺有所不知,沒有乘勝追擊並非是因為我等膽小怕事,而是因為皇上降旨,聖諭一出莫敢不從,這番我等才不得已班師回朝。」
「皇上這是何用意?」林覺問。
馮延巳恍然「明白」過來:「本相以為,許是戰亂過於頻繁危及到了江山社稷,當今聖上推行仁政,擔心勞民傷財吧。」
林覺附和道:「原來如此,倒也是這個理」
魏岑接著說:「只是若有能人獻計,能以最低的代價勸其歸降,福州才算真的平靜了。」
馮延巳煞有其事道:「魏大人說的正是,若真有這樣的能人之士,不但皇上愛惜,本相也求之不得呢。屆時若真能勸降,那可是大功一件啊,皇上一高興,加官晉爵還不是指日可待?」
馮延巳和魏岑你一言我一語,林覺卻是沒說話了,不知道在想什麼。
幾天過後的早朝,樞密使林覺、查文徽等提議乘勝追擊林仁政等閩國餘孽,李璟當時就駁了,不料林覺卻意外的堅決:「皇上,老臣不才,願主動請纓前去勸降。老臣心有一計,可不耗費一兵一卒將他們收歸旗下,求皇上恩准。」林覺想的簡單,那李仁達本就是殘兵敗將,只要開出足夠優渥的條件,何愁他不肯歸順。李仁達一旦願意歸順,閩國其他舊部就更不值一提,定會紛紛效仿。
林覺信誓旦旦,倒真的動容了李璟。
此時馮嚴巳也附議:「林大人經韜偉略,想來真有什麼出奇制勝的法子,試一試倒也不妨事。」林覺本來對馮嚴巳還頗有顧忌,想不到馮嚴巳會反過來拉自己一把,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李璟不知道他們所想,他只知道此行若真的成功,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就算事後不成,那李仁達等人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諒也掀不起什麼風浪,索性就如馮嚴巳所言,讓林覺一試。
最終李璟還是允了林覺的提議,命魏岑前去安撫漳、泉二州,而林覺為宣諭使,前去召李仁達前來金陵朝見。
林覺好大喜功,馮嚴巳早就料到他不會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所以那天的話實際上是刻意說給他聽的,林覺果不其然接招了。林覺一走,馮嚴巳高興的很,最麻煩的障礙沒了不說,那老匹夫把勸降想的如此簡單,此番去吃吃苦頭,殺殺他的銳氣,也算報了當初派人刺殺常夢錫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