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我是來赴約的

聽到這個聲音，我渾身一震，連忙打消了回頭的想法。

然而我的餘光卻依然看見，一隻青色的、布滿了血紅色裂縫的嬰兒手臂，正搭在我的脖子上。

飛龍哥衝進教室，喝道：「孽畜，休得害人！」

他穿著杏黃色的道袍，頭戴天師帽，手裡捏著一柄木劍，看著確實挺像那麼回事兒。

「咯咯——」

我的耳朵邊又響起一道陰森的冷笑，似乎我背後的這個嬰兒根本沒把飛龍哥放在眼裡。

見狀，飛龍哥臉上的肥肉顫了顫，拿著桃木劍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至於那女孩，在門外早就嚇得連動都不敢動了。

眼看著飛龍哥指望不上，我索性將心一橫，一把揪住了搭在我脖子上的這隻手，想把它從我背上扯下來。

然而剛一接觸上，一股可怕的寒氣立刻蔓延到了我的手上，就像是摸到了一坨冰，刺得我的整個左手都瞬間失去了知覺。

「爸爸，你要殺我嗎？」

一顆畸形腦袋從右側探出，臉上掛著一種詭異的冰冷之色，盯著我沉沉笑道。

我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馬上又站定，盯著這個懸在空中，周身被黑氣給籠罩的鬼嬰。

鬼嬰的模樣和那天晚上我在夢裡看見的竟然一模一樣。

這個發現令我心中一沉，難道林嬌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懷了我的孩子？

「爸爸——你已經讓媽媽殺過我一次了，這次就不要殺我了，好不好？」

鬼嬰兒看著我，突然失落的道。

現在不是你要殺我么？

雖然我這時候的情緒有點複雜，但還不至於失去判斷力。

這鬼嬰兒沒有直接動手殺我，絕不是不想，它似乎是在忌憚什麼。

忽然，我的胸口上傳來一陣灼熱的氣息。

我低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張燒得只剩下一個角的平安符，這會兒居然又燃了起來。

「躲開！」

飛龍哥一聲吼，直接拿著木劍朝這邊刺了過來。

我趕緊閃到一旁，回頭一看，剛才那鬼嬰兒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紅色的鬼影，她飄在半空中，黑色長發飛舞著，蒼白臉上正露出憤怒之色，像是在怪飛龍哥壞了她的好事。

飛龍哥手裡的桃木劍刺在她身上，只是飄起一縷黑煙，根本傷不到對方。

「啊？」

這一結果讓飛龍哥自己也傻眼，正在他愣神之際，女鬼身後的髮絲猛地纏上了他的脖子，直接就把他給舉到了空中。

飛龍哥那張肥臉立刻就變成了絳紫色，他張開嘴瘋狂的踢腿，奮力掙扎，然而在那數不清的髮絲纏繞下，根本沒有一點作用。

這也太弱雞了吧？

這傢伙關鍵時刻趕來救我，我的確很感動，但這實力……我甚至覺得還不如我自己。

我抓著短刀，衝上前去，狠狠一刀刺向女鬼的腹部。

這女鬼估計是覺得我傷不到她，躲都懶得躲，慘白的面容上還浮現出一絲嘲笑，可當短刀扎進她的軀體的剎那，一聲尖利得無法形容的刺耳叫聲猛地從她身體中發出。同時，纏繞在飛龍哥脖子上的那些髮絲瞬間也鬆開了。

趁著女鬼後退，我拽起癱在地上的飛龍哥就朝教室外跑，衝到門口，見那女孩愣在原地不動，便吼了一聲：「還不快跑，想死啊？！」

女孩被我一吼這才回過神來，跟著我和飛龍哥一起往樓梯方向跑去。

跑到一樓的時候，我突然一呆。

人呢？

我轉頭一看，身邊哪裡還有那兩人的蹤影？

周圍安靜得簡直嚇人，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暗叫不妙，自己可能已經著了那女鬼的道了。

這次我身上的平安符已燃盡，難道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我聽到樓上傳來一陣鋼琴的聲音。

老教學樓荒廢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會有人彈琴？更何況還是晚上。

難道是那女鬼在彈琴？

這一刻，我又想起之前輔導員說的那個故事。

經過一番思想爭鬥，我乾脆不跑了，而是折返回去，一步一步的朝樓上又走了回去。

那女鬼能輕易的讓我陷入這種詭異的狀態當中，我怎麼可能還逃的出去？

再說，我今晚本來就是為了那個故事來赴約的，既然跑不掉，那就冷靜的面對吧。

我順著樓梯，一層一層的，一路從一樓走到五樓上，也就是老教學樓的頂層，再朝上，便是天台了。

鋼琴聲是從這層樓盡頭的那間教室裡面傳來的。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握緊手中的短刀，邁步向那間教室走去。

剛走到教室，門便自己開了。

門開的一瞬間，教室里竟然亮起了燈光。

這是一間音樂室，在教室的陽台邊擺放著一架鋼琴，一個穿著紅色禮服的女子，正背對著我，坐在那裡彈琴。

不僅如此，教室里的這些座位上，竟零零散散坐著一些學生，數量不多，只有七八個。

這七八個學生都是男的，他們坐在位置上，靜靜的注視著那彈琴的紅衣女子，目光顯得有些獃滯。

我要是沒猜錯，他們應該就是這三十年來，進入過這棟老教學樓，並且被女鬼所害的人。

「為什麼要纏上我？」

我站在門口，盯著那彈琴的紅衣女子的背影道。

頃刻間，彈琴聲戛然而止，教室裡面那七八個男同學，都在此時機械般的扭過頭，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

望著那一雙雙空洞而獃滯的瞳孔，我心頭一顫。

彈琴的紅衣女子，從位置上站起，轉過身來。

映入我眼帘的，不是那可怕的鬼臉，而是一張頗為美貌的容顏。

這便是那女鬼活著的時候的樣子么？

「因為，你該死。」

女鬼很平靜的陳述，直接宣判了我的命運。

「我死了，一樣會化作厲鬼，到時候我也不會放過你。」我咬著牙狠聲道。

女鬼無視了我的話，她的臉龐迅速乾枯，嘴唇變得紫黑，又化成了之前見到的樣子。

事實上，我自己也知道這種威脅是不可能奏效的，如果輔導員說的故事是真的，那麼這個女鬼的怨氣絕對會非常可怕，否則也不會過了三十年都還未曾消散。

即便我真變成鬼了，估計依然不是她的對手。

女鬼身後的髮絲急速飄動，直接化作兩道黑幕，朝著我嘩嘩的涌了過來。

我連忙舉起手裡的短刀，朝著那些髮絲斬去。

這次我的確是買到寶貝了，這把刀估計真是攤主說的那種殺生刃，之前一刀就刺傷了女鬼，現在更是能輕易的劈斷這些髮絲，威力可見一斑。

不過，那女鬼身後的髮絲像是無窮無盡一樣，即使我劈斷了一些，它還是會以更快的速度湧出。

沒過多久，那些漆黑的髮絲眼看著就要纏上我的脖子，將我勒死。

我連忙叫道：「住手！我是來赴約的！」

剎那間，那些距離我脖子只有不到十公分的黑色髮絲，全部都退了回去，回到了女鬼的頭上。

女鬼乾枯的臉龐再次煥發生機，變成了她活著時候的容顏，她站在鋼琴前，有些詫異的盯著我。

「何必非要故意嚇人呢，這個樣子不是好看多了么？」

女鬼頓時目光一冷：「天下負心薄情之人都該死，當然要讓你們受盡痛苦，在恐懼中死去。」

我沉默了片刻：「負心人？或許吧。」

林嬌的死跟我確實脫不了關係，因此女鬼說我該死，我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話來為自己辯解。

但那天晚上，我確實沒有想到會引發如此惡劣的後果，不然我絕不會把那些話說出口。

我看著眼前的女鬼，可惜這傢伙不會跟我講道理，而我也不想死，那麼我想要活命，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你說是來赴約的，我便給你一個機會。」

女鬼說完一揮手，我只覺得腦袋一沉，當我晃了晃頭，再次睜眼的時候，四周的環境已經變了。

我依然還是在老教學樓里，不過到了一樓的大廳。

但是此刻，這裡和剛才陰森恐怖的氣氛完全不同。

大廳里窗明几淨，四周看不到一點灰塵，邊上的牆壁上掛著諸多文豪畫像，保安在門口坐著喝茶，許多學生上下樓梯，進進出出，談笑風生，全然沒有荒廢的跡象。

這是三十年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