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壽宴驚變
「哈哈哈,唱的好,不愧是……戲子出身。」
不多時,一曲終了,鳳鈺笙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盯著站在那裡,一身粉色水袖丹衣,弓腰揖手,看似低人一等,卻硬是顯露出一番不屈風骨的人,笑道。
「謝皇上誇獎。」
崔九伶暗暗咬緊了牙關,明白皇上這是故意當眾羞辱自己,可怎奈何自己只是一平民百姓,只能俯首稱是。
「各位大人覺得……剛剛這戲……如何?」
鳳鈺笙忽然覺得心中煩躁,便挪開眼不再看那人,問道。
「極好極好。」
「崔先生不愧是一代名伶……」
「句句入情,聲聲有味,妙啊……」
恭維的話語不斷傳出,鳳鈺笙終是沒忍住,踉蹌著步子慢慢走到崔九伶身邊,手指挑起崔九伶的下巴,看著他細細的黛眉,和眉下如泣如訴的雙眸。
「戲唱的好,長得也俊俏。」
「皇上請自重。」
崔九伶後退了一步,俯首道。
「呵,不過是一個戲子,居然還跟朕談自重?」
鳳鈺笙湊近了崔九伶,輕蔑的扔下一句話,便轉身欲回到座位上。卻不料一步還未踏出,燈影憧憧中不知從哪裡而來的一支利箭直直的朝著自己飛射過來。
「皇上小心!」
「護駕護駕,快護駕!」
「啊……」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電石火光之間,鳳鈺笙來不及躲開,下意識的便抓著身邊人往自己前面擋去,接著便聽到一聲壓抑的痛呼聲。
「九……九伶?」
眾臣都慌亂的找到假山樹木躲了起來,侍衛也一圈一圈的把鳳鈺笙圍在中間,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環境。鳳鈺笙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箭,酒意立馬消了不少。可當他低頭,看著自己懷中軟軟倒下的崔九伶時,不由得慌了神。
「九伶,朕……朕不是有意的……朕只是……」
鳳鈺笙攬著崔九伶慢慢蹲了下去,他看著崔九伶胸口還在微微晃動的羽箭,看著鮮血一點點染紅了崔九伶的粉色丹衣,看著一縷縷刺目的鮮血不斷從崔九伶口中溢出,滴落到地上,這一刻,鳳鈺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和絕望。
「九伶……你忍忍……忍忍……」鳳鈺笙急紅了眼,沖著周圍便大聲喊道:「御醫,御醫呢?曹福禧,快把整個太醫署的御醫叫過來,快!」
「是,是。」
聽到皇上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的聲音,曹福禧不由得嚇了一跳,卻也不敢耽誤,趕緊跑著往太醫署而去。
「皇……皇上……可否……放……放九伶離去?」
感受到滾燙的鮮血一點點從傷口和口中湧出,感受著自己身體的溫熱一點點消逝,崔九伶抬起比往常還要明亮的雙眸,看著鳳鈺笙道。
「九伶,你……你別說話……乖乖等御醫過來,朕一定……一定保你無恙。」
有生以來,鳳鈺笙頭一次手足無措,他摸著懷中人因鮮血浸染而已經花了妝的臉,顫聲道。
「皇上……可答應……九伶的……請求?」
崔九伶仍是看著鳳鈺笙,吃力的說道。
「答應……答應,你說什麼朕都答應。」鳳鈺笙胡亂的點頭,此時他顧不得周圍有多少大臣侍衛,也顧不得自己向來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就那麼癱坐在地上,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崔九伶臉上:「只要你好起來,朕什麼都答應你,朕……不再關著你,不再勉強你,只要你好起來。」
「多謝……皇上。」
崔九伶咧開嘴微微一笑,轉而緩緩扭頭,已經有些渙散的目光四處移動著,好像在找尋著什麼。
「御醫,御醫怎麼還不過來?」
見好像已沒有危險,侍衛們便開始細緻的搜查周圍的一草一木,大臣們也紛紛圍了過來,看著全然不顧及自己身份的皇上就那麼坐在地上,懷裡抱著那奄奄一息的戲子快要瘋魔的樣子,不禁各自在心中盤算著什麼。
「他好像,是在找你。」
顧采之看著鳳鈺笙懷裡明顯目光已渙散的人,皺眉對身邊的人道。
「哦。」
連清珏點頭,顧采之注意到的,他自然也注意到了,看著崔九伶本來無神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時,忽然變得明亮起來,連清珏覺得自己一向自詡冷硬無情的心裡,居然有一絲動容。
「你不過去……送他一程?」
顧采之雖心裡有點堵得慌,卻還是皺著眉道。
「恩。」
連清珏揣著雙手慢慢走到鳳鈺笙面前蹲下,看了眼傷心欲絕的皇上,又低頭,便對上那黯淡了不少的雙眸。
「連……大人,你……來了。」
「恩。」
「謝……謝你。」
崔九伶看著連清珏,嘴角掛著滿足的笑意。
「九伶只願……來世不再做這……戲子伶人,受盡……世人輕賤。」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崔九伶斷斷續續的道,接著,他勉強抬起手伸向連清珏,好像想要抓住什麼,卻無奈力氣耗盡,胳膊便軟軟落了下去。
「九伶,九伶!」
鳳鈺笙悲痛萬分的喚著懷中人的名字,可再也沒人能出聲回應他。
「皇上,微臣來遲……」
「齊太醫,快……快救他。」
而這時,曹福禧才帶著太醫署的人匆匆跑了過來,太醫署院首齊百草剛要跪下請罪,便聽到皇上心急如焚的聲音。
「是,是。」
齊百草跪在地上,探了探皇上懷中躺在血泊中的人的鼻息,又摸了把脈,顫聲道:「皇上恕罪,他……他已經去了。」
「你說什麼?」
鳳鈺笙惡狠狠的盯著齊百草。
「皇上恕罪。」
齊百草慌忙伏身在地上,其他大臣見狀,也紛紛屈膝跪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鳳鈺笙發出一陣凄厲的笑聲,然後,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懷中已慢慢沒了溫度的人,站起身巡視著周圍的人。
「連清珏。」
「臣在。」
「查,給朕查出來,這箭到底是何人所放。若找到這個人,朕定要他挫骨揚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