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穆離自從那日提了蕭曇歌的事之後,公孫玄櫻便終日想著此事,但她又是個嘴硬的,死活也拉不下臉去跟穆離說兩句好話,只是終日懨懨地,煮茶時無精打采將茶打翻在茶案上,夜裡燃香時把穆離慣用的雪松香多添了一倍,熏得穆離一個月都不想再聞到雪松香,但是最讓穆離忍受不了的是,她居然還把葯浴的藥材全換成了梅花瓣。
就這樣看著公孫玄櫻懨懨了數日,穆離終於忍受不了了,主動談起了此事。
那日穆離正在翻看一本兵書,公孫玄櫻正站在旁邊研墨,眼神空洞,四肢僵勁,毫無靈魂地研著磨,而後穆離便發現撒出的墨跡已經將旁邊的幾冊書卷全部染黑了。
穆離無奈之下斟酌了一個比較溫順的語氣開口道:「玉軒,你若是連磨墨兒都做不好的話,帶你去參加杜老太爺壽宴豈不是丟了我穆王府的人。」
公孫玄櫻一愣,手中的墨條也停了停,旋即似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頓生歡喜,拈了個訣將台上的墨跡全部清掃乾淨,研墨的手法也忽然變得垂直平正,輕重,快慢適中,完了還頗為狗腿地問了一句:「您看這樣可以嗎?」
穆離讚賞地點了點頭。
幾日後,杜老太爺壽宴之上,賓朋滿座,除了政客,還有不少江湖人士。
其實這個杜老太爺家和郡王施春秋是親家,杜老太爺的長子杜馮青娶了施春秋的妹妹施宛秋,生了個兒子叫做杜泓堂,但這個杜泓堂在崇山郡是個沒太大存在感的人,雖說家世顯赫,奈何他身體實在孱弱,據說連見到生人都要受到驚嚇病個三兩天,只能在深院之中靜養,故而沒什麼人見過杜泓堂。
要說這太尉在位之時,也算是朝堂之上攪弄風雲的一把好手,這樣的一把好手就算如今年紀大了閑賦在家,也有諸多勛貴帶著後生前來拜訪,故而席面上也坐了不少年輕的子弟。
年輕子弟之間總是有許多話題,比如坐在曲水流觴旁邊的兩個年輕的文秀小生,便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其中一執扇錦袍少年低聲問道:「你聽說了沒有,今日長公主宮凜也會來赴宴。」
對面的藍袍少年半信半疑:「以長公主的身份,怎麼會特地從伏霖趕到這裡赴宴呢?」
錦袍少年扇子一揮,挑了挑眉:「這你就不懂了吧,據說長公主心儀的駙馬爺便在今日的席面上。」
藍袍少年臉興緻高漲:「那……你說那人會是誰呢?」
錦袍少年執扇微搖,幽幽嘆道:「總之不會是你我二人。」
二人正聊得起興,一襲素簡黑袍的男子正從馬車上下來,門前迎接之人頓時聲調都高了不少:「穆少將軍,稀客稀客,請快入座。」
穆離下馬之後,先是轉了個身,旋即抬手掀開帘子,之見馬車上又下來了一個容顏麗得仿若神女的……白衣男子。
門前迎客的乃是杜馮青,見到這堂堂穆少將軍親自掀簾請人下車,不禁愣了一愣,心下猜測這位白衣公子定然是個身份不凡的,就算不認識也不能怠慢了,便上前躬身道:「敢問這位是哪家的公子?」
只見那白衣公子姿態翩躚,淡淡說道:「我叫玉軒,是穆少將軍的僕從。」
杜馮青又愣了一愣,回過神來之時,白衣男子已將賀禮交給了他身邊的小廝,二人神色自若地踏入了府中。
杜馮青心下嘆了三嘆,好像明白了幾分穆少將軍不近女色的原因了。
杜馮青做事情向來妥貼,當即向身邊的小廝吩咐道,給公孫玄櫻也安排一個座,一定要坐在穆離的身邊。
自穆離一入席,似乎就成了一個傳奇的剪影,女眷們都在低聲談論,那個坐在宮皓身邊的黑衣男子便是傳說中柏台最年輕的用兵奇才穆離少將軍,以前只是耳聞,今日倒不知自己究竟走了什麼運,能見到真人一面。
也有一大部分人在注意著穆離少將軍身邊坐著的公子,那個身穿月白色長衫的公子也生得相貌堂堂,穆離與玉軒二人時不時耳語兩句,旁邊的女眷們饒是矜持些的,也開始往他們二人的方向張望,但口中仍是聊著:「最近天香坊又進了不少粉黛,下次與姐姐一同去挑些來。」「妹妹這般顏色略施薄粉便是個美人兒了呢。」「姐姐才是生得極好呢,妹妹倒是羨慕姐姐。」「哪裡哪裡。」
就在穆離入座之後,往他們二人附近的花木山石處走動的女眷都多了不少,公孫玄櫻同樣是女孩子,心裡自然是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想到穆離生得如此招惹桃花,不禁有些嘆息自己的眼光太好,頭一回有個自己瞧上的男子,便是個十足搶手的。
穆離坐在宮皓身邊,宮皓的眸光時不時落在穆離另一側的公孫玄櫻的身上,公孫玄櫻為了不與他對視,只好四處環視一番。這本是毫無靈魂的環視,誰料堪堪見著一張略有些熟悉的臉。
那人與杜老太爺並肩而走,身著一襲石青色的垂袖長袍,只是邁步走著便有幾分謫仙之姿,公孫玄櫻對此人有一些了解,他便是日日在幻林邊境彈琴的陶蘭生。陶蘭生在她五歲時來月城做過客,那時這個謫仙般的男子被她養的一條紫魂小蛇嚇得一語不發,面色蒼白,那等模樣讓公孫玄櫻如今還有些印象。
公孫玄櫻在幻林也算是被陶蘭生的琴音熏陶著長大,故而音樂上的品鑒能力也要比別人獨特些,陶蘭生雖然琴音曠世絕俗,但他自封為迷音谷主,隱逸而避世,乃一介逍遙散人,公孫玄櫻不禁嘖嘖稱嘆,這杜老太爺的壽宴請來的樂師排場,可是要比國君還高上一籌了。
府中的小廝很快上了酒,穆離見公孫玄櫻一直瞧著不遠處的謫仙般的男子看,他便也瞧著公孫玄櫻,直到公孫玄櫻回了神,便與穆離的眼光對上了,她微愣:「你瞧著我做什麼?」
穆離轉了轉手中的凈白杯盞,說道:「我瞧著你生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