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曲飛凰入宮廷
儘管安容華心中五味雜陳,但選后一事卻不可中途廢止。廚藝和茶道不比四藝受重視,畢竟眾多大家閨秀出閣前十指不沾陽春水,嫁入夫家大多也是能當戶對的權勢之家,無需親自動手。
但為求選出最完美的皇后,安容華選擇保留二項。
廚藝比拼主題不難,點心,任你是糕點酥點夾心點,民間的、宮廷的,甚至塞外的,皆可發揮。
芙蓉糕,桃花糕,綠豆糕,如意糕,千層酥,桃仁酥,栗子酥,七巧果子……
各式各樣的點心端到安容華與夏懷瑾面前,看色聞香品味。
安容華口味不算刁鑽,這些糕點在她品來都差強人意,半斤八兩。直到最後一份,水晶小蒸包,小小包子精緻可愛,包子皮晶瑩薄透,一口一隻包子,咸香口味將之前的甜膩一掃而盡。
「美味!」安容華心中不由得讚許,即刻讓夏懷瑾過來一品,得出了結論,「水晶小蒸包第一,七巧果子第二,千層酥第三。」
未列前三的謝錦書卻心有不甘,出面質疑道:「敢問瑾王爺,包子算是點心嗎,包子難道不是主食嗎?」
謝錦書一問引起眾佳麗的疑問,而關於包子是否點心的問題,夏懷瑾也有所疑問。安容華卻未曾考慮過,但這水晶小蒸包的美味之處她認同。
「御廚在此,不如請他向眾位佳麗解答此疑問。」夏懷瑾請出御廚。
「歷史上,包子是以早餐主食的身份出現在百姓餐桌上的,可是隨著廚藝的進步,麵食有了更大的發揮,各種餡料包裹於麵粉,亦成為是點心。」御廚最終得出解決,「所以,儘管包子眾所周知是為主食,但若是加以特製,也可作為點心一品。這道水晶小蒸包便是別出心裁的點心。」
御廚有理有據地一番解釋,讓眾位佳麗不得不心服口服,而水晶小蒸包乃是出自於顧南奚之手。
茶道比拼會上,眾佳麗各居其位,蒸煮泡沏,各自發揮。
安容華與夏懷瑾上座,閑趣品茗。
「王爺可知道,為何我在一眾點心中選中了那道水晶小蒸包?」
「為何?」夏懷瑾配合地問道。
「其實眾佳麗的廚藝都一般,做的點心也都差強人意。不過那道小蒸包,特別就特別在她懂得利用口味的調和。當我吃了百十來樣甜口的點心之後,突然嘗到一口咸香,便會格外美味,這樣的小心思我很欣賞。」
「可若是你太想多,那人只會做小籠蒸包而已呢?」夏懷瑾一句反問。
「那它也是最好吃的。」安容華飲了一杯茶,不禁感嘆道,「若說到宮外的點心,還得是一品居的一口酥,一口一酥,一盞清茶,一份愜意。」
眾佳麗都沏好了茶,不敢打擾安容華與夏懷瑾二人和諧的畫面。慈姑上前稟告道:「瑾王爺與谷女姑娘可要一品眾佳麗沏泡的茶?」
「讓她們自己喝。」安容華一聲令下。
眾佳麗開始品味自己製作的茶水,或淡而無味,或苦澀難咽。
「首先將你們泡的一壺茶喝盡者便為勝。」
安容華此言一出,不少佳麗便如牛飲水,毫無形象,若是本身泡茶難喝的,更是表情糾結,不忍直視。
安容華一眼望去最後座的秦素衿,毫不失儀,便一臉冷漠地對夏懷瑾感嘆道:「你的那位侄女,果真是有王爺你的風範,處變不驚,特立獨行。」
「她與本王能有何干。」夏懷瑾一臉沉默。
「除非你與瑾王妃毫無干係,否則她便與你有關了。」
夏懷瑾不懂安容華為何總是拿秦素衿針對於自己,但這種針對,又並非惡意中傷,反倒像是無理取鬧。
安容華在夏懷瑾面前地無理取鬧,又豈止如此而已。
重頭戲的比舞即將到來,謝錦書可是胸有成竹,即便其他幾藝她都是稀鬆平常,這舞藝她卻是從小刻苦訓練,一日不敢懈怠。
只因安容儀從小教導謝錦書,只要舞跳得好,便能嫁得最好。
安容儀所言便是指當年的安容華,一曲飛凰入宮廷,榮華富貴枝頭上。
「當年我姨母就是在宮宴上因為一舞成名,聖祖皇上親旨賜婚給還是太子的先帝,從此得到了全天下女人夢寐以求的婚姻。」謝錦書只是講述,眼中都閃爍光芒。
眾佳麗各自準備好獻舞,各色舞衣如盛世花園,九天仙女下凡塵,人間百花競相艷。
安容華見她們一個個千姿百態,舞步翩躚,隨樂起舞。或有二者三者選中同一舞曲者便一同起舞,比分優劣。
「年輕真是好啊,不知我一把老骨頭還能否再次起舞?」安容華不由得嘆氣,夏懷瑾倒被她莫名其妙的情緒所吸引。
「王爺覺得她們舞得如何?」安容華忽然一問。
夏懷瑾驀地回過神來,再看舞者,在他心目中,當年安容華一舞后再無人能入他眼裡。
「本王不是很懂舞藝,自有舞教評斷。」夏懷瑾回道。
「王爺只需分辨是否賞心悅目便可。」
「本王……」夏懷瑾無言以對。
「靜靜欣賞好了。」安容華不再發問。
謝錦書一人獨舞,她自一上場,安容華便認出了她的扮相,鳳凰羽衣,燁燁生輝,琴曲轉換。
謝錦書的舞藝令安容華眼前一亮,相比較她其他,確實堪稱一絕。飛凰舞乃是當代舞中絕品,凡能舞動飛凰者,必須史上有名,為人稱道。而與飛凰舞相配的鳳求凰曲,亦被認為是曲中絕響。
安容華細細回味,夏懷瑾眼裡的溫情泛起舊日時光。
二十二年前,宮殿夜宴,夏懷瑾坐於宮廷樂師之首,案上靜置鳳尾琴。夏懷瑾掠動琴弦定音,琴聲空靈穿透整座宮殿,驚起酒杯漣漪,滿殿燈火都為之搖動。
安容華隨著曲樂出場,斑斕鳳凰羽衣掩面攜風而來,鳳凰展翅,輕盈之姿,飛舞之態,一舞驚天地動人心,在場之人皆棄酒忘食。一時千曲只為此舞作,燈火只為照舞影。
撫琴者夏懷瑾,手下七弦為之動容,恍若一時間,天地間只二人而已,唯獨鳳求凰。
安容華驚艷一舞罷了,滿殿寂靜,沉溺於此間久久無法抽離。
自此以後,就此一生,再無第二人能令他為之撫琴。
夏懷瑾從謝錦書懷念安容華,儘管在他心目中,無人與之比擬,但謝錦書至少也還有幾分像她的姨母。
舞試結束,夏懷瑾的情思卻無法釋懷,在碎月軒無止盡地發獃。
安容華卻前往錦繡宮視察,在慈姑陪同下,一個一個院的考察佳麗們私下的情況。
琉璃苑,兩屋分別住了顧南奚和秦素衿,安容華從顧南奚房中離開入了秦素衿房,同樣的配置卻全然不同的感覺。
顧南奚房中沒有多餘的任何一樣物品,而秦素衿房裡,書桌上隨時有墨,時有練字的痕迹,就連梳妝台上放的都是書。
再去了玲瓏苑,安容華特意先去了謝錦書的房間。
「是你啊!」謝錦書對安容華表示不屑。
「你今日的飛凰舞可圈可點……」安容華難得開口是誇獎,「不過比起你的姨母太後娘娘卻還有天壤之別。」
「哼,你憑什麼說本小姐,以你的年紀,豈能有幸得見我姨母的飛凰舞風采?」謝錦書傲然道。
「我見未見你無需知曉,你只要知道謹守本分,別拿宮裡當家裡,也不要想著你母親的那一套,當不當得上皇后,並不是舞跳得好不好能夠決定的。」安容華善意提醒道。
「你不過是個宮女,憑什麼如此狂妄,待我求見皇上表哥,處置了你!」謝錦書被惹怒。
「謝家大小姐的脾氣果然暴躁,試問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豈可由一位嬌蠻任性,動輒急躁的女子擔任?」
安容華理解謝錦書的脾性,任性了得,倒也並非惡人,不過她必須提醒謝錦書,皇后之位並非她能勝任。
經過這一番視察,安容華突然又有了試探佳麗的好主意,便迫不及待地歸回碎月軒跟夏懷瑾商量。
安容華推門而入夏懷瑾房中,卻空無一人。
「懷瑾這是去哪兒了?」
安容華一通好找,終於在碎月軒后的寂靜碎月湖邊看見了夏懷瑾的身影,獨立湖畔,融入夜景。
碎月湖,映照一輪圓月,風動漣漪,便彷彿月碎湖中,因而得名。
安容華悄悄腳步靠近過去,夏懷瑾卻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靠近,直到安容華托著下巴倚靠在湖欄上,問道:「王爺何以獨自在此發獃,可是想念家中妻兒?」
「谷女你說,這世上可有遺忘之法,能叫人忘卻一切情思愁苦?」夏懷瑾仰望遠方問道。
安容華有所感應,今日謝錦書跳飛凰舞時,她便注意了一下夏懷瑾的反應,他眼裡的暗潮洶湧豈能不被察覺。
「你想忘了什麼?」安容華明知故問,「王爺一向清閑自在,不擾於朝堂,不煩於家庭,還有何事能讓王爺困擾到此地步?」
「你若不知便罷了。」夏懷瑾豈敢向他人提起他與太后的一段情。
「你若不說我怎會知?」安容華動了氣似的。
夏懷瑾一剎驚異,卻依舊困鎖於自我。
「有些事,有些話,永遠不能說出口。」
「永遠很短的,若是錯過了,一生便過去了。」安容華道。
「可已註定的事情,還能更改嗎?」
「為何不能?就像你如今已有自己和睦的家庭,你說我不是你的那盞燈,可我依然想在你身邊,不論你是否需要,一天多逗留一天便好。」安容華不顧一切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