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夜空守
一夜復於平靜,安容華經歷過大起大落彷彿回到最初的起點。原本以為太后和瑾王的身份是二人之間最大的隔閡,豈料谷女的十八歲和夏懷瑾的三十七歲也能成為不可逾越的鴻溝。
夏懷瑾在房中望著安容華送來的暗號燈久久出神。
燈上花著一隻待宰的豬,一個打叉的「囍」字。是當晚夏懷瑾等到天黑,才發現書房裡亮起了燈,竟是安容華臨走之前給他留的信息。
「若是本王看不懂可如何是好?」夏懷瑾自問自答,「她那般足智多謀,即便沒有本王,也能成事。」
可夏懷瑾偏偏就是擔憂谷女的智慧聰明,若她一直行事張狂不顧後果,自己又能護她多少年歲。
因而,夏懷瑾認為谷女需要的,是一個年紀相仿,情致相投,能愛她護她陪伴她一輩子的男子,而非自己這般年紀隨時可能撒下她不管的老男人。
安容華因夏懷瑾的拒絕沉寂了幾日,今日更是自我懷疑了起來。
「難道是我沒有魅力?」安容華自我否認,「怎麼可能,朱祺可是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那他為什麼不要我?」安容華精分發作,偏執作祟,「我不嫌棄他年紀大,他居然看不上我年紀小,既然如此,算了吧,一刀兩斷,各過各的,我就不信全天下男人就你夏懷瑾最好!」
夏懷瑾與秦珂前去參加長公主金孫的百日宴。夏秉良留在了府上,忍了許多疑惑才要與安容華講明。
「谷女,谷女!」夏秉良敲門喚道。
安容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開了門。
「小良兒啊,你今日不用去書院嗎?
「今日休假。」夏秉良問道,「你這幾日到底怎麼了?可是與父王吵架了?」
夏秉良不提夏懷瑾倒還能讓安容華態度平和,他這一問便讓她的心情洶湧澎湃。
「沒錯,我決定與你父王決裂,從今以後,他過他的日子,我嫁我的人,我們從此以後兩不相干!」
安容華氣勢磅礴,誇下海口:「我決定要移情別戀!」
夏秉良莫名其妙,先前才認為夏懷瑾對谷女不聞不問,可後來他又前去朱府搶親,本以為二人的感情終究要塵埃落定,豈料結局如此洶湧澎湃。
「如此也好,父王與你,本就天差地別。」夏秉良意外地情緒穩定。
「你什麼意思啊,你也看不起我?」安容華簡直生氣。
「父王絕對不是一個崇尚地位,嫌貧愛富,貪戀美色之人。其實父王這些年日子很穩定,有秦母妃料理一切十分妥當,鳳姨娘和魏姨娘也是一心為父王著想,王府一向安定。你卻不然,生性歡脫,心思跳脫,行事雀躍,一到王府沒有一日安分,動不動引起滔天巨浪,父王說到底不是一二十歲的年輕人了,哪經得起你的折磨。」夏秉良認真仔細地分析說。
安容華向夏秉良投去怨氣衝天的眼神,嫌棄道:「你就是幫著你的那個秦母妃。」
「我實話實說而已。」夏秉良毫不心虛,「再者說了,你本是宮中之人,沒有太后嬸嬸允許,你有什麼權利做主自己跟誰?父王也不可能僭越!」
安容華身為谷女確實從來沒有考慮的過夏懷瑾的處境難處,她只知道自己愛夏懷瑾如舊。不錯她的年歲是倒退了,可夏懷瑾的生活依舊在向前。
「這麼說,小良兒你支持我移情別戀?」安容華一副認真請教的模樣。
「你不是一直很懂情愛這種東西,我可不懂,但是從秦母妃我能看出她對待父王的十年如一日,至於你,若是對父王的感情不夠堅定,早日打了退堂鼓也就罷了。」
安容華不敢相信,自己對夏懷瑾的感情,竟還不如秦珂了?
安容華得知夏懷瑾與秦珂將在長公主府停留多時,口說移情別戀容易,真要放下一個深愛之人,夏懷瑾用了二十多年,安容華豈能排卻萬難之後順其自然。
安容華吩咐膳房準備了晚膳,她精心打扮一番,恢復了活力,悄悄地前往不憶居等待。只為了給夏懷瑾一個驚喜,讓他知道,要讓自己放棄他沒那麼容易。
夏懷瑾歸來卻已是天黑時分,秦珂在長公主府又一次遭遇無子之罪的轟炸,年復一年,她沉浸在暗自痛楚之中。
本在分岔路口,夏懷瑾是要回往不憶居。秦珂卻借為他做縫製新衣的理由,請他回了她的院子。
秦珂沒有撒謊,她取出了縫製一半的衣物給夏懷瑾披上,心中有千萬聲,口中卻總是只有賢惠而已。
「王爺這麼多年來體格都沒有改變。」
「王妃大可不必為本王操勞。」夏懷瑾體諒秦珂的辛勞。
「妾身甘之如飴,只要是為王爺的事,妾身都願意去做,就算是要妾身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更何況只是一件衣服,妾身如今能做的,不過如此罷了。」秦珂心中掙扎
「是本王一直以來疏忽了你,你待本王的心意,本王明白。」
秦珂終於放下了她王妃的端莊持重,矜持賢惠,一把從身後將夏懷瑾抱住。
「王爺,妾身自知不配,但妾身只求王爺,念及妾身對王爺一片真心,賜妾身一個孩子,以解妾身心中之痛!」
秦珂言語之中甚是悲苦凄切,身為王妃,她在任何方面都做得無可指摘,唯一因無子一事,飽受詬病,受盡白眼。
夏懷瑾多年無心與她孕育子女,甚至連夫妻歡愛都極少,秦珂相信自己並非不孕,只要夏懷瑾願意恩賜,她便可以洗盡恥辱。
夏懷瑾思緒萬千,他早已無意再生養子女,可如今的他,答應了太后要卸下執念面對生活,或許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吧。秦珂這麼多年的千百般的辛勤付出,配得如此。
安容華在不憶居等候不知時辰,蠟燭燃幹人睏倦,她趴在桌上便睡了。
直到有人推門的聲音驚醒了安容華,她睜眼醒來卻見天已蒙蒙亮,來人竟是玉禾。
「怎麼是你,王爺昨夜沒有回府嗎?」
「王爺與王妃昨夜回府了,不過王爺昨夜啊,宿在王妃那兒。」玉禾取了夏懷瑾的朝服便離開了。
安容華原地站立,恍若石雕木刻,竟連眼神都渙散,心頭一空,原來這房中,如此空寂靜寞。
安容華收拾了一切離開不憶居,就好像未曾來過一般,回到自己的客房。
夏懷瑾始終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再也不是當年只為容兒撫琴的少年了。走不出過往的豈止曾經的夏懷瑾,更是如今的安容華自己,她恍然明白過來,或許終究該到了重新審視她與夏懷瑾感情的時刻了。
長公主在宴會上只被當做是玩笑地說了一句要給夏懷瑾納妾,開枝散葉。豈料一早,她竟真的吩咐人領了一群美人來到王府,叫秦珂一時失措。
儘管秦珂不認為夏懷瑾會貪戀美色,可此事事關長公主的好心好意。
秦珂沒有膽子駁了長公主的臉面,無法決定這群美人的去留,只將她們稍事安置。
鳳姨娘和魏姨娘得知了此事便也趕來一探究竟。長公主的臉面她們不敢冒犯,卻想將這燙手山芋扔給谷女。
鳳姨娘有了心眼,拉著魏姨娘親來找尋谷女。
「她不是傻子,不會聽你我二人之言就敢和長公主抗衡的。」魏姨娘冷靜說道。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呢!」
安容華接待了兩位姨娘,她還沒在意到府上今日有一群不速之客。
「你們二位今日倒是稀奇,居然找上了我,難道又要給我講親?」安容華別有深意地盯了魏姨娘一眼。
「沒人要給你講親,不過有人要給王爺納妾!」鳳姨娘一臉誇張表情。
「哦,給王爺納妾,你們為何要來通知我呢?」安容華一反常態地冷淡。
「還以為你能獨得王爺恩寵更長的時間呢,王爺若是納妾了可就沒你什麼事了!」鳳姨娘道。
「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讓去我阻止此事發生,以免再多幾個妾室分了你們的恩寵?」安容華看破說破。
安容華絕不相信夏懷瑾會再納妾,卻還是不負鳳姨娘的信任決定前去摻和一腳。
美人們被秦珂安置在一個客院,安容華果真去了,鳳姨娘和魏姨娘便也跟著準備看好戲。
「你們就是長公主送來的美人?」安容華沉著一張臉登堂入室。
安容華讓美人們站成一排,挨個打量。
「這個長公主啊,年紀還是大了,看人的眼光也是越發不行了,不過只是當個小妾的話,這些資質也差不多了。」安容華一副認真樣子審視道。
鳳姨娘和魏姨娘卻是完全不敢相信谷女竟能如此膽大妄言。
「谷女還真是有恃無恐,她此話若是傳到長公主耳朵里,豈止得罪而已?」
「看看她到底想幹嘛吧。」
「這個長得挺漂亮的,說不定王爺會喜歡的,這個看起來體格強健,或許能幫王爺生個大胖小子……」
安容華的表現越發叫二位姨娘匪夷所思,她們本意是讓谷女利用她囂張跋扈,為所欲為的特性將美人驅趕,豈料她挑挑撿撿,思慮斟酌,竟還要替夏懷瑾留下了。
安容華的一番話更讓下朝歸來的夏懷瑾聽得一清二楚。
「本王是否要納妾,還不需要你替本王做主。」
安容華聞聲回顧,夏懷瑾與秦珂夫妻雙雙正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