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 歐巴，別哭（2）

第二天早起有點頭疼，不過我心情倒好。看夏梓雲昨晚的表現，似乎以後是不會再找我麻煩了吧。接下來再搞定他哥，我的人生就圓滿了……哎，怎麼搞的好像我生活里只有男人一樣。

下午準時到夏梓楓的辦公室門口排隊，竟然一個人沒有，其實我也沒什麼問題可問的，只是想見見他而已。我這個人從小沒別的優點，就是特別不矜持。

敲了兩下門，裡面無人應答，我看門虛掩著，就輕輕推開了，別的桌子都是空著的，就夏梓楓一人趴在桌上睡覺。我走到他桌子對面坐下，本來想幸福地觀察下他的睡相，可他是把頭埋進胳膊里的，只能看到一團烏黑的頭髮。我撅撅嘴，無聊，就一把把他推醒了。

他抬起頭，顯然沒睡醒，面色看起來有點發白，慢悠悠地直起身，一隻手搭在桌子上，眯著眼睛看著我，「有事？」

「那個，現在是兩點，你的答疑時間，我可沒遲到也沒早到，你應該沒理由拒絕給我講題吧。」

「喔，」他點點頭，用手擦了把臉，「你哪裡不會啊？」

嗯，這個問題問得好，其實這次作業我都做出來了。

「我預習了下一章，有點沒明白，想讓你幫我講講。」

他皺了皺眉頭，「下一章，老師還沒講呢，等他講了你估計就明白了。」

「不行啊我好饑渴……我是說，我如饑似渴，現在我對知識的需求量和你的供給量完全不成正比。」

「要不要我幫你從耳朵眼裡倒點知識出來，以防在你腦袋裡擠爆了。」

「嘿嘿，幫幫我吧。」

「找老師去，課程大綱是他安排的。」

「你快點，給我講講，反正也沒別人來，你閑著也是閑著。」

他表情里有些不悅，但還是拿過了我的書，悶悶地問我，「你哪不懂？」

我吐吐舌頭，「你今天很忙？如果很忙，那就，算了吧……」我說著說著，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平常跟我說話的時候，都是一幅霸氣屌炸天的模樣。今天怎麼有氣無力的。

「你不舒服啊？」

「沒什麼，胃疼。」他聲音很小。

「那怎麼辦啊？你吃藥沒？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沒按時吃飯。你那問題要是不著急就先回去吧，我一會兒也回去了。」

「喔。」我剛起身要走，突然覺得，咦，今天他這麼虛弱，我不逗逗他好像很可惜。千載難逢，不能放過。「我給你倒杯熱水去！」我不等他拒絕就拿起他桌上的杯子飛快衝出去接了杯熱水回來。

「喔，謝謝。」他顯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走的時候幫我把門帶上。」說完又趴下接著睡。

我捨不得放棄，慢慢靠近他，在他耳邊說，「哎，我能不能問你個事兒啊。」

「問，」他沒抬頭。

「你有女朋友嗎？」

「沒。」

「有中意的目標了嗎？」

「沒。」

「那你看我有戲么？」

「有戲幹嘛？」

「做你女朋友？」我好像真的很不矜持……

他像被電棍打了一樣一個猛子紮起來，然後又疼的咧了一下嘴，像見了鬼一樣地看著我，「宋嘉琪，不帶你這麼嚇唬一病人的！」

確定他沒對象，我眼笑眉飛地跑出樓。雖然在他眼裡我就是只恐龍，但就算是恐龍，跑到加州理工大學不也成了校花了么，任何生物都是有春天的。

我琢磨著人生病的時候內心也是軟弱的，決定這兩天高歌猛進，拿出手機，撥通了廖湘湘的電話。

「你想要梓楓哥哥家的地址？」湘湘聽起來倒沒有很詫異。

「嗯，給我一下吧。」

「其實我也就去過一次，記不太清了，你等我給你找一找。」聽筒里傳來湘湘揮舞著兩隻貼滿水晶指甲的爪子敲鍵盤的聲音。

「你要給他寄東西嗎？」

「不是，我想去他家送東西。」

「什麼重要的東西，他怎麼好意思讓你一個女孩子家去送。」

「喔，是作業，我自己交晚了。」

我還是不太好意思跟湘湘提自己想追夏梓楓的事，倒也不是純怕她笑話，關鍵是不太信任自己的持久力。

我好像從小到大喜歡男生超不過三個月。初中的時候我跟一個男生表白被拒絕，當場哭了出來。那個男生人很好，也是第一次被表白，心裡覺得很對不住我，一直很照顧我。過了一陣子，我突然很迷惑的問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你是不是喜歡我？」他說，「明明是你喜歡我。」我說，「胡扯，哪有，我什麼時候喜歡過你。」類似這樣的情況好像又出現過兩次，日子久了，連我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花痴，還是真心喜歡了。

普城分山上山下，山叫學院山，就是我們學校所在的位置，市中心在山下。山上基本都是小矮房子，只有到了山下才見高樓大廈。而夏梓楓就住在山下繁華區域的一棟高檔住宅里,一個月光停車費就要快趕上我生活費的那種。

我帶了自己煮好的稀粥配上醬豆腐和各色小菜，拎了兩大兜子，好不容易才摸到他家。我輕敲了兩下門，無人應答。又重敲兩下，屋子裡面半點響動都沒有。我拿出地址仔細確認后，無奈地擰了一把，結果門居然就這麼開了……竟然沒鎖。

屋裡漆黑一片，但大致能看出是個布置簡單素雅的一居室。傢具不多但整齊，且都是淡色調，比我那狼窩一樣的學生宿舍整潔典雅多了。夏梓楓的卧室虛掩著，我把門推開一道縫，屋裡有很暗的夜燈開著，所以能看到他在熟睡。他睡著的樣子看起來很安靜溫和，我陶醉地笑了笑。

我沒叫醒他,退了出來，把客廳的燈打開,坐在白色柔軟的皮沙發上觀察著他的公寓。他家客廳很大，遠超過了卧室。沙發對面是木質的電視櫃,上面立著一台約么50寸的電視,底下整齊地堆著兩摞DVD外加影碟機。我走過去翻了翻，竟然許多都是我喜歡的懸疑片，《七宗罪》，《達芬奇密碼》，《閃靈》，外加一些小清新的韓國片子，還有一部05版的《傲慢與偏見》。我笑了笑，夏老師還真是老套，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看DVD，家裡沒通網？

電視櫃周圍立著幾排簡單的書架，上面按照高低大小整齊地擺滿了書，猛地一看幾乎都是經濟學的書，還有些許數學和金融方面的書籍，唯有一套精裝的《三國演義》是我讀過的。我正心裡嘲笑著他的無趣，再仔細一觀察，才發現每本書里都夾著書籤，有手繪圖案，油畫圖案，風景圖案，還有非紙質的，各色齊全，給這平淡的書櫃添了一絲清新。不想他在這方面如此講究，我看書的時候通常就隨便扯張小票或紙巾夾在中間。

他似乎很喜歡淺顏色，很多東西都是白色的，這與我恰恰相反。從小我爹就教育我，東西都要買黑灰兩色的，耐臟，淡色總要清理，太麻煩。可見夏梓楓是個勤快人，屋裡設施竟然都纖塵不染。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他在裡面問，「梓雲？你還沒走？」

我連忙跑到他屋門口，看到他慢慢坐起來靠在床頭，看到我後身子怔了一下，「怎麼是你？」

「我，我看你不舒服，來給你送點吃的。」

他「喔」了一聲，停了兩秒鐘，突然坐直，把被子提高蓋到肩膀，一幅警覺的樣子，「你怎麼進來的？」

「門沒鎖啊。」

「……奧……」，他沒再多說。

「你為什麼不鎖門啊？」

「剛才梓雲來過，可能沒關好。」

「你好點了嗎？」

「我沒事兒。」

「我帶了粥和小菜，你要吃嗎？」

「我好像是聞到香味了。」他用鼻子嗅了嗅，一招手，「嗯，真有點餓了，拿來吧。」

我顛顛地去廚房從保溫壺裡盛了一小碗出來，合著小菜端到他面前。他伸過手來要接碗，估計是一天沒吃東西餓壞了，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粥。

我見此狀，迅速把碗又抽了回來，「要想吃，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唉，我這輩子應該是壞死的。

他眼瞧著粥離自己又遠了，露出個小孩子一樣的失望表情，「快問。」

「白天的時候我問你，你還沒回答我。」

「白天你來找過我？」

「你是不是得了早發性老年痴獃啊？怎麼記性這麼差，有空去醫院查查吧？」我調侃道。

「你來找我幹嘛了？」

「我問你有沒有女朋友，你說沒有。」

「你來找我就為問這個？」

「順便問點功課，看你不舒服就沒問。」

「喔，那你現在是來問功課的？」

我尷尬地一笑，心想自己哪有那麼兢兢業業，大晚上從山上跑下來問功課，「我還想問問你覺得我有戲么？」

「有戲幹嘛？」他靠近一點，眼睛卻看著粥。

「有戲做你女朋友嗎？」

他往後一靠，眨了眨眼睛，「你腦子有病吧。」

「我這人說話直。」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像噎著了似的，「姑娘，我是助教，你是我班上的學生，咱倆不能談戀愛。」

我喜出望外（……）「那就是說，你不是我助教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唉呦喂！」他徹底癲狂了，「姑娘，你聽不懂什麼叫委婉吧？你是喜歡我么？」

我沒回應。

「你個姑娘家，我總得找個借口吧，直接拒絕你多不好，萬一你再坐地上哭……」他看我不吱聲了，愣了一下，「你不會真要哭吧。」

「那，反正你現在身邊也沒別人，能不能讓我先試試啊？」

「……你當這拍電視劇選演員呢啊，還先試個鏡。」

我傻樂，「你長得比好多演員還好看呢！」

「可惜你長得不如演員好看……」

「哎呀，你不讓我試試，怎麼知道不合適啊？你就讓我先跟你身邊帶著，佔個坑，」我特別誠懇的看著他，爭取看得他羞愧到不好意思拒絕。

「我是開茅房的么，你要佔坑。」

「就是，讓別的女的也好歹知道，你身邊不是一個人沒有，有我在，別的女的要想接近你，都得後面跟著去。」不知為何突然想到徐懷鈺那首歌里唱的「除了戀愛其它我都願意排隊。」

「你放心，別的女生都知道我身邊不是一個人沒有，不用你來告訴她們……」

「那你身邊有誰啊？」

「姑娘你先別激動，讓我給你分析分析。從經濟學角度而言，咱倆在一起，供求不平衡，你無法滿足我對……各方面的需求。而我所能給予你的又大大超過了你能承受的。」

「我明白我明白，就是你是我能力範圍內的最優選擇，我除了你之外沒有更好的選擇，但是你卻有很多比我好的選擇，所以你沒必要選我，我的希望很渺小。」

「錯，我根本不在你能力範圍之內，你沒有這個選擇。」

「……」

「但是你確實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這點我表示贊同。總而言之，如果給咱倆的關係畫一個博弈矩陣，根本找不到那個均衡點。」

「……」

「你作為一名成熟的名校大學生，做事情之前一定要分析妥當，算算收益率再行動。付出大量的感情投資卻得不到收益，這麼不划算的事誰會做啊，是吧。」

「你剛才說的，都是在理性的條件之下，要求你我都能理性思考。」

「姑娘，我真的餓了，能讓我邊吃邊說么。」夏梓楓咽著口水，眼睛就沒從粥上挪開過。

「可是現在我準備拿這碗粥來威脅你，而你又非常的餓，這就加入了不可測的因素。」

他又咽了一下口水，用手揉了揉肚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我，「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說不，就沒有粥喝了。」

「聰明。」

「宋嘉琪，你真卑鄙，你以怨報德，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他用手指著我義正嚴辭地抖著他那兩片薄嘴唇罵著，鼻子上都沁出了汗珠，噗……

「我只不過想壟斷競爭而已，要求的不多。」

終於他說得口乾舌燥，「姑娘，粥都涼了，不喝怪可惜的，快讓我幫你解決了吧，要不你還要提回去，這大晚上的，半路再遇上打劫的怎麼辦……」

「算了，我也不強求你，但是我要求從今往後，不管何時，只要我有關於課業的任何問題，你都要心甘情願的給我解答，不許不耐煩，不許不管我，答應不？」

他非常不耐煩地沖我甩甩手，「成成成!」說完一把搶過粥恨不得把碗一起吃了。

我看他吃得賣力，一陣欣慰，「哎，你收集書籤？」

「你怎麼知道？」

「我看你每本書里都夾著書籤。」

「你偷看我書？」

「切，又不是些什麼稀罕書，有什麼不能看的。」

「有的人去旅遊喜歡買明信片，有人喜歡買冰箱貼，我喜歡買書籤。」

「你一定很愛書吧？」

「嗯。」

「自從出了Kindle以後，我好久都不買紙質書了。」

他冷眼看我，「就是你這種人的存在，才打擊了紙質書市場。」

「切，打擊紙質書市場的是發明電子書的人，又不是我。」

「我看不慣電子書，我就喜歡紙質書那種厚重，翻頁時指尖的快感，和一本書讀完后充實的感覺。」

我看他認真地對我說，心裡倒起了幾分敬意。他雖年紀不大，性格卻有幾分古板，老了以後一定是個學究。我腦海里浮現出一枚白髮老教授的形象，不禁又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