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夜中的霍尼亞

第34章 雨夜中的霍尼亞

埃塞蒂山脈幾乎覆蓋著西大陸的整個東北部地區,延綿數千里,十分雄偉壯麗,西起於西部沙漠邊緣地帶,呈弧形向東北部延伸,並止於東北海岸線上,是西大陸海拔最高的山脈,擁有幾百座山峰,其中最高的幾座山峰常年積雪。由於靠近東北海岸的那片山區氣候較為濕潤,雨季比其他地區更長一些,所以林木繁茂,再生率較快。當然,各種危險的生物也不在少數。

薩瓦敕人大多居住在東南部地區,東南方土地肥沃,地勢平坦,氣候溫和。但埃塞蒂山脈以北則多以山地為主,氣候相對惡劣許多,不太適於放牧和居住,因而人跡罕至。

西爾文祭司和魔野從索礱城匆匆趕往霍尼亞,走了二十餘日,附近幾乎就可以用杳無人煙來形容了,而此時距離埃塞蒂山卻還有十日左右的路程。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反倒有利,至少不用再時時分心去提防薩瓦敕人的視線了,前進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偶爾還能停下來毫無防備地歇息一陣。

「祭司,在斗獸場的那一日,我身體里突然充滿了強大的力量,甚至感覺自己能夠輕易地夷平整座斗獸場。不過,離開索礱之後,卻怎麼也找不回那股力量了,這是為何?」趁中途休息的時候,魔野向祭司問起了前些天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困惑。他知道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一定和祭司有關,只是始終也想不明白,祭司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那是因為你靈魂中的魔性被喚醒了,使沉睡的力量暫時獲得了釋放。」

「魔性?」魔野驚訝道。

「流光人的靈魂由兩種力量構成,分別是靈性和魔性。」祭司解釋道,「靈性就是你現在可以清晰地意識到,並且能夠自由掌控的力量。魔性則是你潛在的力量,是你與生俱來的——但還未清晰地意識到的——在現階段難以自由駕馭的強大力量。」

「如此說來,那些力量並不是臨時賦予的,而是真實地存在於我靈魂中的,對嗎?」

「是的,那就是你靈魂中潛在的魔性力量。」隨即,祭司有些嚴肅地看著魔野,「不過,縱使再過千年,你恐怕也沒有能力喚醒自己靈魂中的魔性力量……不用如此驚訝,別擔心,這和你的形態無關。事實上,流光族中能夠自主喚醒魔性力量的人屈指可數。」

「在斗獸場的那天,就是祭司喚醒了我和赤陌的魔性,對嗎?」

「嗯,每個流光人的軀體自然生長至完全成熟的時候,族中的祭司便會暫時性地喚醒他靈魂中的魔性,讓他清晰地意識到自身所擁有的無窮強大的力量。儘管那種力量並不是他目前所能輕易掌控的,但是,讓每個流光人都深刻地意識到自身無限潛能的存在,對於整個流光族的未來有著深遠的意義。你和赤陌剛成年時身旁都沒有祭司,因而喚醒魔性的時間比其他族人晚了一些。不過,你的魔性力量初次喚醒卻並不是在斗獸場的那一天。」

「咦?那是什麼時候?」魔野詫異道,他原以為自己和赤陌是同一天。

「在你初到西爾文尼亞森林的那天,為了進一步確認你的身份,我曾試著喚醒過你的魔性。」其實,那天魔野剛登上山頂,祭司就已經察覺到他的存在了。但由於祭典活動一旦開始便不能任意中斷,所以才讓他在黑暗中暫時多待了一陣。不過,像這樣一個擁有萊佩濂人形態的流光人,確實令祭司頗為意外。正是如此,祭司才會試著感應了一下他的魔性,以便確認。如果魔性確實存在於魔野的靈魂中,那就再也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

「難怪……」魔野恍然大悟,他當然記得那天的情形,他拉著那孩子躲在樹叢和山石後面,偷看西爾文人的祭典。祭司出現后,有那麼一瞬間,他體內突然湧出一股強大的力量,令不明所以的魔野狂躁不安,幾乎失去了控制。好在那詭異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便奇迹般地消失了。之前他一直沒明白那是怎麼回事,現在總算水落石出了。強大的力量於任何人而言,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魔野似乎也不例外,不禁興緻盎然地問道:「族中的祭司們是否隨時都能使用那種力量?不僅可以喚醒其他族人的魔性,也能夠喚醒自身的魔性,是么?」

「是的,流光族十二位祭司都擁有喚醒靈魂中魔性的能力,但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才會適當地使用靈魂中的魔性力量。將來,也許所有的流光人都能夠自由自主地使用這種力量,但絕不是現在!因為,魔性是一種難以抗拒的強制性力量,強大到能夠創造一切,也足以毀滅一切。如果你沒有相應的能力去駕馭魔性,那麼,就會反被魔性所控制,甚至還會因而失去靈魂中的靈性力量。靈性是你靈魂中的引導者,是能夠分辨利弊是非的力量。而魔性則是個毫不猶豫的執行者,只會無條件地接受你的任何意願,並不計代價地去實現,不論善惡。儘管魔性力量本身並不邪惡,但失去了靈性所引導的魔性力量就相當於失去了方向,將會變得極其危險。正因為我們所擁有的力量,已經足以毀滅整個世界,甚至威脅到了我們自身的存在。因此,我們才必須要遵守太陽王在我們靈魂中寫下的法則——這是我們最重要的生存法則之一。否則,我們將會失去與太陽王的羈絆,永遠無法返回故土!」

祭司神態優雅,但那對青藍色的眼眸中,蘊含著一股嚴謹而不可違逆的氣勢,令人不禁心生敬畏。魔野被那兩道視線看得心驚膽戰,剛剛萌芽的興奮頓時冷卻了。「擁有強大的力量」給他帶來的短暫誘惑,霎時就被祭司的氣勢給徹底擊潰了,之後他再也不敢重提此事。

流光族的祭司不僅是流光之星生存法則的守護者,同時也是流光人靈魂的引導者,引導族人正確地使用自己的力量,遠離破壞和毀滅的道路。

那之後又過了十日,他們好不容易翻越了埃塞蒂山,在即將抵達海岸小鎮霍尼亞的時候,天色驟變,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霍尼亞是薩瓦敕王國東北部邊境長長的海岸線上唯一的小鎮,除了這個小鎮以外,方圓數百里之內再無人煙。想要避雨就必須繼續前行,直到抵達霍尼亞為止。

或許是受到北部海域變幻莫測的氣象所影響,霍尼亞的天氣也跟著變得有些詭異。傍晚之前分明還晴空萬里,太陽一落山,頃刻間就變雷電交加,夜幕降臨時又迎來了疾風驟雨。風雨瘋狂地掃蕩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小鎮,糟糕透頂的天氣令人舉步維艱,自然的力量總是有辦法讓人無能為力。

從埃塞蒂山下來之後,他們又在這樣的狂風暴雨中走了許久,直到快要靠近海岸的時候,才終於在前方的黑暗中,望見了幾個昏黃微弱的小光點,透過密密麻麻的雨絲,霍尼亞朦朧的輪廓在黑夜中若隱若現。

他們一直朝著那幾個小光點所在的方向前進,到了近處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家旅店。它可能是這個小鎮唯一的旅店,在昏暗朦朧的雨夜之中,隱約能夠望見它橫趄豎仰的粗糙模樣,像是由一堆亂石斷木隨意堆砌而成似的。樣子雖然不好看,但在這種荒涼的地區,特別是像現在這樣的狂風暴雨夜裡,能夠找到一個可以暫時歇一歇腳的地方,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事實上,自商業興起之後,西大陸才開始有了一些可供行人落腳的旅店,但數量仍然很有限,並不是隨處可見的。而在東大陸,至今都還沒有出現過任何形式的旅店,這大概跟東大陸多數國家禁止商業,或是半血人仍受歧視有關吧。

掛在旅店屋檐下的皮燈,隨著風雨搖搖晃晃,燈光忽明忽暗,為遠道尋覓而來的陌生旅客平添了幾許暖意。

「吱呀——」的一聲,旅店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早前已在屋內的客人們顯然沒有料到,在這樣的夜裡還會迎來不懼風雨的旅客,紛紛不約而同地舉目望去。只見兩個異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們微微彎腰,將自己的身軀壓低一些,以便能夠順利通過這道於他們而言顯然有些低矮的門框,就在客人們驚詫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低頭跨進了旅店。

西爾文祭司掀下了罩在頭上的斗篷兜帽,光潔的面龐與藍綠色的髮絲,霎時毫不收斂地散發出了柔和的光暈。他不經意地環視了一眼這間粗陋的旅店大堂,屋內的爐火燃得正旺,乾淨而溫暖,桌椅高低大小各有不同,錯落無致,擺放得相當隨意。四周狹窄昏暗的牆角里,早已坐滿了客人,唯有大堂中央明亮的火爐邊空著一些桌椅。

魔野用手擰了擰淋濕的衣袍下擺,他不像祭司那樣披著防風遮雨的斗篷,現在渾身都濕透了。

祭司微微側首,視線從魔野身上一掠而過,隨即朝著火爐所在的方向走去。幸而置於火爐邊的那套桌椅,比屋內其餘的桌椅都要高大許多。魔野不禁咧嘴一笑,原來這位嚴謹的祭司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淡然,隨後他也邁步跟過去,在祭司對面坐了下來。

「這裡只有獸肉和佳釀,沒別的。」

他們剛一落座,便有一道洪亮卻毫不客氣的聲音,突然從魔野背後傳來。魔野詫異地回頭,只見身後站著一個體型粗壯的人。他的袖子卷到手肘處,衣物有些陳舊,甚至還沾有不少煙灰,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皮膚黝黑,臉上蓄著鬍鬚,還有一頭濃密且亂糟糟的黑色捲髮,棕色的大眼睛微含怒意地瞪著魔野,活像個尋仇的。

魔野正想開口,卻發現那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的光芒,但瞬間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漠與粗魯。這並不難理解,魔野知道那人可能是見到他這副黑髮藍眼的斐氻人外貌特徵,以及意外高大的體型,才會感到詫異的吧?說實話,魔野也有些吃驚,因為那人擁有薩瓦敕人的體型,卻長著黑色的毛髮,畢竟薩瓦敕人與斐氻人的半血子是非常稀有的。或許,他的祖先在過去的某個時期曾經渡海遇難,並被斐氻人救過吧?否則,實在想不出這兩個民族之間還有別的什麼交集了。

事實正如魔野所料,這個冷漠粗魯的傢伙,的確是個半血人,而且還是寥寥無幾的薩瓦敕人與斐氻人的半血子。同時,他也是霍尼亞僅有的一家旅店的老闆兼夥計,因為店裡沒有其他的夥計了,就他一個人。

魔野倒是沒有在意他的態度,從容地說道:「那就佳釀和獸肉吧。」

旅店老闆沒再應答,隨即又望向了對面的西爾文祭司。被祭司那雙彷彿帶有魔力的青藍色眼眸輕輕一瞟,他不由自主地怔了怔,這是他首次遇見異族人,心裡自然十分震撼,但表面上卻不得不強裝鎮定。

「我不需要。」祭司用標準的萊佩濂語回答了他無聲的詢問。

旅店老闆點點頭,冷漠而粗魯的臉上又多了一道意外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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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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