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局(二)
卯時三刻,夜色仍然漆黑暗沉,陳錦輝微微掀起帳簾,只見帳外火光衝天、映紅夜幕,凜凜寒風中,守衛諸將皆手執火把來回巡視,夜色如黑雲四合,他眼瞧著一個暗影驟來,他放下帘子,那團暗影悄無聲息的竄了進來。
陳錦輝緩步坐在案前,那暗影竟然是他的心腹王二。
此番他刻意避開了皇帝派來的軍師,抬眼看著夜來的心腹王二,眸色陰沉道:「前去打探的偵哨,回來了嗎?」
心腹王二是自小跟著他入匪從軍,性子帶了一股子做匪徒時的心狠和狂妄,此刻雙眼陰沉聲,冷聲道:「哼,此番我派去的可都是我軍中得精英,可是多時未歸,我不禁擔憂,於是又派出一人,可是至今兩個時辰過去,這二人還是未歸,只怕是凶多吉少……」
陳錦輝聞言臉色瞬間大變,營帳內登時死一般的沉默,他面色鐵青,眸色陰狠,緊抿著唇,雙目都開始漸漸赤紅,陰鶩目色滲著寒意,臉色倏然變得陰狠乖戾起來。
王二亦是咬牙道:「可惡!究竟是誰在背後使絆子!用的是毒煙,可現在卻不知生死,我軍前鋒精兵一千精兵烈馬,就這麼詭異的折了!」
陳錦輝緩步走到窗下,抬起手摩挲的手指,皺眉兀自沉吟思索,身後的王二忍不住道:「大哥,我去看看,看看那偷襲之人有沒有留下后招,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誰在搞鬼!」
」只怕是,事情根本就那麼簡單。」陳錦輝厲色在眉宇間浮動,疑心已起,沉聲道:「金鑾殿上的皇帝,早就疑心於我,只不過得常大人力保,又派人來牽制監視我,可眼見錦州駐軍越來越壯大,以他多疑的性子,早就起了殺心,只怕此番京城的劫難,那皇帝老兒的目的不純!」
「大哥,這錦州乃中原要塞,瀕臨綺羅族,這幾年他們一直蠢蠢欲動,這一年全靠大哥幾番鎮壓,才必保錦州太平,這錦州駐軍的實力逐漸壯大,卻也無可厚非,更何況我們每次出兵不都是去搏命,他皇帝老兒在金鑾殿上享著清福,憑什麼疑心於我們!」
王二臉上卻憤憤不平,越說越氣,更是恨的如連珠炮的開口,又道:「那皇帝老兒才是可恨至極,駐軍龐大,竟然連軍餉都不給,非幹什麼軍屯制度,讓將士自給自足,那與農夫有何差別,雖然我們還做著打家劫舍的勾當,可都是他皇帝老兒逼的,我們要是不搶不劫,這麼大的軍隊吃什麼,喝什麼,難不成還非要我們種田耕地做農夫么!」
王二一席話挑起了陳錦輝心底壓制許久的怒火,他閉上雙眼,似乎是極力隱忍著,王二越發怒氣沖沖,道:「大哥,我們連死去兄弟的仇都可以泯消,他皇帝老兒還想怎樣,當兵的日子還不如在匪時來的自在,更何況,京城還有禍亂還需我們來解決,他皇帝老兒一聲令下,我們便不遠千里來救援,他竟還有疑心!」
「王二,別說了,此事我自有主張。」陳錦輝忽然出聲喝止道。
王二登時怒髮衝冠,忽的站起來,道:「大哥,我知道你的隱忍,可若皇帝真的起了殺心,我們我不能坐以待斃,今夜我親自去看看,前方是否還有埋伏,那一千人馬究竟是怎麼折的!」
陳錦輝聞言面容沉靜,卻搖了搖頭,緩緩自窗下回身,沉聲道:「不,今夜我親自去。」
夜已深,今夜的星在深邃蒼穹的映照下,閃爍的格外璀璨,朦朧的月光將黑夜緊緊包裹,不願它泄露半分清寒之色,白寒煙足尖輕點在柳梢之上,衣擺隨風獵獵而動,後背筆挺,幽深的眼睛看不清情緒,下巴卻倨傲揚起,氣質威嚴,忽然她眼波一沉,見燈火闌珊的營帳里忽然躥出一匹黑色烈馬,一個男子伏在馬上,在深青色的夜色之中,彷彿一頭滲著冷意的頭狼,有著狠戾殘忍的王者之氣。
她不由得輕輕扯唇,看來一切都按著計劃進行。
「你確定此人便是錦州主帥陳錦輝?「白寒煙側眸對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莫雲問道。
莫雲淡淡的點了點頭,輕笑道:「看來,他此刻已經起了疑心了,不然不會親自去查看,現下就給他來一場重頭戲,容不得他陳錦輝不信!」
白寒煙抿嘴唇,低聲喃道:「終於,要開始了嗎?」
莫雲輕笑道:「是啊,天一亮,估計京城就變了一個樣子,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陳錦輝在官道上勒緊韁繩,翻下翻身下馬,就著陰暗的月色,一路隨著地上的馬蹄印記而去,在夾道陡坡附近,他伏在地上仔細查看,卻發現此處馬蹄雜亂,明顯有掙扎的痕迹。
他抬頭觀察此處,兩邊陡坡地勢雖高,可坡上的樹草皆枯竭,也無頑石,無法隱身匿人,不是埋伏的好地點,而在山坡夾道處雖有掙扎,卻並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迹,更沒有血跡,那麼這一千鐵騎先鋒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並不是被殺,而是生擒。
陳錦輝此刻有些明朗,若是中了毒煙的話,生擒是輕而易舉的事,如何會跑出一個活口,先鋒副將是被人故意放出,就是為了給他報信,那麼,伏擊之人的目的……陳錦輝猛然抬頭,就是為了將他引出營帳!
陳錦輝不由得頓時臉色瞬間大變,驚呼道:「調虎離山!」
陳錦輝縱身一躍,立刻縱馬歸營,可待他歸來之時,只見數十營帳已被烈火熊熊包圍,火光漫天,帳內二萬人馬沒了主帥,已然亂作一團,或多或少都有挫傷,還未開戰,竟然連連受挫,軍心不穩。
陳錦輝恨的咬牙咒罵,一夾馬腹縱馬入營,心腹王二見陳錦輝歸來,立刻舒展眉眼上前迎上,拉著陳錦輝的韁繩,恨恨的道:「大哥,你走後,便有一群黑衣人用霹靂雷火夜襲,炸死了不少兄弟!」
「該死的!果然有比后招,帶人去追了么!」陳錦輝眼中亦是燃起了熊熊怒火,暴戾黑眸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凶光。
「去追了,可那群人目標小,出了官道便四下散去,好像對此處非常熟悉!」王二恨得直咬牙,似乎隔的挺遠都能聽到他嘎嘣的咬牙聲,他冷聲又道:
「而且,軍師也不見了!」
」不見了!」陳錦輝眯著眼,看著營帳內的亂象,淺灰色瞳中浮起兩點火花,只覺從未有過的挫敗和被人算計的頹勢,握緊拳頭道:「是他自己走的,還是被挾持的?」
王二甩袖道:「哼,營中大半營帳都已經被燒,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雷火所傷,可獨獨他帳中並未遭到攻擊,更沒有一絲打鬥痕迹,一定是他自己走出去的!大哥事到如今,還看不明白么,那皇帝派先鋒來挫敗我們的銳氣,折了我們的先鋒,接下來,肯定會率軍圍剿,我們應當早做準備!」
陳錦輝聞言臉色鐵青,身側拳頭握的死緊,不發一語。
「報!」
營帳外,有一將士縱馬從營外快步疾馳而來,陳景輝眯著眼,看清那人是他留下押送糧草的將領,他一擺手示意守衛的將士放行,兩步朝那小將走去,那將士見到了陳錦輝,似乎心下鬆了一口氣,從馬上一個虛脫滑了下來,伏在地上疾聲道:「啟稟將軍,我軍的糧草方才被人燒毀了!」
陳錦輝身子一顫,臉色越發難看,王二聞言登時急的咬牙道:「將軍,先是前鋒,后斷糧草,看來那皇帝老兒是存心要絕我們的後路,想必,他明日便會率軍隊揮來,來將我們一網打盡!」
「該死!」陳錦輝怒火中燒,高聲咒罵了一聲,道:「王二,先將那小將帶回營中救治。」
火勢減弱,仍照亮此處,明亮百里。
陳錦輝驟然怒視京城方向,胸膛劇烈起伏,:「永樂帝打的一手好算盤,想要削我的兵權,儘管光明正大的來,何必暗中給我使絆子,坐擁六萬人又如何,老子最善打以少勝多之戰!」
王二聞言眼中生火,一股子狠勁躍躍欲試。
陳景輝的雙眼在火光中似乎染了血,他猛然高呼道:「王二聽令!」
王二立刻上前,眉眼間顯得有些興奮,跪地應道:「末將在!」
「皇帝老兒設套陷害我,我等無罪,不能甘願受死,今日我就反了他,你帶兩千鐵騎揮師入京,在郊區隱匿好身形,剩下大軍與本將連夜開拔,攻向京郊附近為駐軍大營,無論是營,衛,堡,闖入轅門,將主帥殺死,充兵擴軍,然後再揮師北向與你在京師會合,你我一舉拿下京師,生擒了那皇帝老兒!」
陳錦輝雙目被火光耀的灼灼發光,被束縛了一年,心裡這股子野性一下子全都被激發出來!
王二更興奮不已,這兵做了一年,早就按耐不住了,摩拳擦掌道:「屬下得令!」
一番整治,黑壓壓的士兵早已排好隊形,鐵騎長戈,銀刀硬弩,此時,兩萬軍將各持兵械,營寨中,殺氣頓騰然而起。
陳錦輝落在馬前,舉刀大喝:「皇帝不仁,已起殺心,我等兄弟今日便效仿義士揭竿而起,反了不仁朝堂,給自己留條活路!兄弟們若隨我陳錦輝的,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