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愛即別離
白離頓住身形,反應極快的掠過來人的眼睛,斜眼自己的手背。
不好,是自己的化魔草藥效提前了,暴露了身份。
早知,就不該心有抵觸,使得藥效現在不盡然也。
然而現下,說什麼都遲了。
「阿黎。」
黎波一抬頭,眸中登時射出精光,舔了下乾澀的唇瓣。
「殺。」
話音剛落,人即離弦之箭,腳下步伐連空虛錯,繞至魔族身後,雙手如龍擰斷了兩個魔族的頸椎。
剩下四個魔族裡,有一個見機不對,立即拔下腰間的骨哨想要通風報信召喚援兵。
這時白離化氣為劍,一劍洞穿其喉,反手抄住跌落的骨哨。
此物不可落地,否則便應落地開花之說,會自行化作信號彈。
屆時引來更多的魔族,要想脫身救人,則難上加難。
抬眸間,一把六環豹頭刀已至面門寸許,但見白離不慌不亂,兩指夾住刀鋒如銅澆鐵築。
那魔族拔不出豹頭刀,心知遇上了高手,立時飛身後退。
只是白離怎可給他活命的機會,頃刻取了他的性命,又迴轉身形與黎波解決了最後一個魔族。
「快走,再晚就追不上了。」
黎波踢開腳下的屍體,騰身急馳,身後的白離亦緊緊跟上。
十四懷擁龍三,精緻的下巴貼著日夜思念的溫暖不舍離去。
「主子,他們好像被發現了。」冰回頭看向空蕩的後方,不見來人。
「無妨,等他一等。」步下麒麟身,尋一塊乾淨的長條石坐下。
依他們的身手,斷不至於如此不堪。否則,丫頭也沒就此讓他們帶走的必要。
若不是礙著自己不能言說的身份,何至於親手把她推到他人懷裡?
自始至終,他掌心的本源之力都未斷過。如潺潺流水,無聲無息的滲進她的奇經八脈,將她漏篩般的傷口一一撫平。
然而外傷可愈,內傷難平。她這次既得死氣侵蝕,又逢失了全部的心頭血。
要想痊癒非一朝一夕可達成,而自己卻不能緊守在她的身旁。
這一想,痛便多一分。
終是沒忍住,俯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隔著這層冰冷的面具,他才能肆意的戀著她想著她。
才能拋下世俗,忘了兩人的身世,忘了這份不容於天地的情。
「主子,他們追上來了。」
冰噴了一口鼻息,扭頭睇著身後,其實這會兒他倒不希望小主子被帶走。
世間除了主子,誰還會待小主子這般傾盡所有呢?
本源之力,用一分則少一分,百年方可得毫釐。
可是主子說用就用了,一絲一縷一千年。
為了救回小主子,主子耗費的又豈止千年的修行?
那些人對小主子再好,能好過眼前的?若說有,他是肯定不信的。
十四不知冰的想法,只是指尖凝起一抹白光沒入龍三眉心深處。
緊接著曲指如勾,順勢取出一團雞蛋大小的紅光。
本想將其銷毀,臨到下手他又不忍,這是她靈魂深處的記憶,刻著她對自己的眷戀,令他怎生捨得下?
「快,丫頭的氣息就在前面。」黎波的大嗓門,頂風傳十里。
十四斂眉沉聲,道:「我們走。」
旋即將龍三放平於條石之上,隨後隱身消失。
風過徐徐,碧草茵茵,黎波趕到時,四周除了龍三再無二人。
「她……還好嗎?」白離猶疑的問道。
探出的手僵在空氣中,又悄悄的收回袖中。
他們,不熟,不是嗎?
黎波心思全在替龍三號脈,當下根本沒有察覺到白離的異樣。
只是隨口回道:「暫無性命之憂。」
「丫頭應是為高人搭救,身上的死氣已被祛除。」
「可能探出是何方高人否?」能祛除死氣,其修為該是何等精深?
這樣的人,若不能為友,必是強敵。關鍵此處是魔界與人間的交匯處,是敵是友尚是兩說。
「沒有,對方做的隱秘,手段乾淨利落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捲起龍三的袖口,半截藕臂如皓雪,光潔如初。
如此短的時間將死氣造成的傷害盡除,當是強者無疑。
小心的抄住龍三,打橫抱起。
黎波凝著目光,環視周遭:「在下黎波,不知前輩高姓。
但前輩既救了黎某人的妹子,便是黎某的再生父母。
他日若有差遣,只要不違本心,黎某必予達成。」
四野風寂,沒有人回答黎波的喊話,他本就不指望對方還在,不過道義所然該說的不能忘。
「阿黎,你何時識的她?」怎的就認了妹子,還為她許下如此重諾?
萬一……
「這個說來話長,待回到陽雲宗我再予你細說。
現在,先帶丫頭回去。」
「她外傷雖好,內傷卻是極重,心脈亦有損傷。
此處曠野天低偏寒涼,對內傷恢復不利。」
白離頷首,眸光微閃卻又極快的斂去。看著那個血染的她,心境悄然有了變化。
只是他,不曾覺曉。
「用火鳳吧,你有傷在身,再帶著她同行與你無益。」
手掐法訣,火鳳破空而出,盤旋在清徐原的上空。
「多謝!」黎波抱著龍三,微微側了一眼白離。什麼都沒說,徑直飛到了火鳳背部。
且不論子離怎麼想的,火鳳明顯更適合丫頭。
甫一落身,她的眉宇儘是舒展,可見火鳳的烈焰能使她的痛苦減輕。
而合自己則沒有多大的用處,左不過省了一程腳力。
自己是有傷,但還沒到帶個人都不行的地步。這子離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對丫頭是有意,還是無心?
黎波望了望負手佇立的白離,突然間他有些看不懂這個兄弟的心思。
百花林中,龍雪失手打翻了茶盞,登時心頭大亂,連忙起手推演。
得到了卻是一片朦朧,算不到龍三的點滴。
「雪兒,出什麼事了?看把你急的。」
溪芫棄了指尖的棋子,扶著龍雪兩人一處挨著坐下。
「溪芫,小妹肯定是出事了,我……我算不她的方位。」
龍雪一把攥著溪芫袖擺,平生第一次慌了心神。
百花仙子微微蹙眉,怎麼會這樣?
心思巧轉,輕柔的拉著龍雪安撫道:「你定是關心則亂,先喝口茶定定心。
待你平復下來,說不定就可以推算出她在哪裡。」
伸手讓花奴重新沏了一杯熱茶,端過來掀開一絲細縫,傾身吹涼了些許才遞給龍雪。
「小心些,別燙著。」
「溪芫,你說小妹是不是遇到危險了?所以……」所以我算不到她的一切,更遑論是安危。
「不會,小妹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她的本事你不了解嗎?」
聞言,龍雪緊繃的身體慢慢的放柔了些許。
是啊,那孩子雖然時常溜號,可她真的學的很用心。
遇上危險,縱使打不過,逃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對,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溪芫看了眼好友,發現只要是關於龍三的事,她平日的冷靜果決便全然不知被棄到了哪裡?
唉,咋突然有些羨慕那小丫頭呢?
陽雲宗
主峰之巔,素鶴張目遠眺瞥見了那熟悉的火焰,登時命小黑告訴青木打開護山大陣,讓黎波他們進來。
果然,大陣剛剛打開一道口子,火鳳便到了跟前。
待人都悉數入陣后,青木命弟子趕緊把大陣閉攏。
素鶴上前:「小妹她……」
「沒有性命之憂,餘下的還是要請人看過才好說。」
「青木,廂房在哪兒?」
青木稽首道:「貧道院中便有。」
見尊者面有疑色,青木趕緊解釋道:「上仙放心,貧道素日只在功室打坐,這院里幾處廂房皆未用過。」
「你帶路。」
黎波一咬牙,便有了決定。青木是宗主,尋常是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有他做掩護,需要什麼也方便些,也不會惹人生疑。
剛捅了死魔的馬蜂窩,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一通手忙腳亂后,才堪堪安置好龍三。
給龍三服過療傷的丹藥,黎波坐在床頭思索著請誰下界給龍三看傷。
素鶴說:「黎子,要不我去求百里醫聖。」
雖說那斯性情古怪了些,但醫術卻是當仁不讓的好。
「也……」行,黎波剛想點頭,話頭便白離順走。
「我去。」
登時屋裡幾個大男人,瞪著眼珠直勾勾的盯著白離。
都是被他突來的「熱心」給驚到了,太子有些不對啊。
「還是微臣去吧,微臣本是奉旨查辦白骨淵一事。
如今已知是死魔如思乃罪魁禍首,微臣也該回去向天帝陳情。」
略作思索,素鶴覺得還是自己比較合適。
使喚太子請人,誰敢啊?
「那你速去速回。」
「告辭!」
「青木,你替本尊送一送真君。」黎波揚聲喊到。
「是,上仙。」青木躬身一禮,又對素鶴道:「真君,請。」
送走素鶴,青木替屋內的人把門關上,知道裡面的人有話要單獨講。
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當起了門神。
黎波瞥著白離:「麻煩你先轉過去。」
「做什麼?」白離望著黎波,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這個。」扇著十指晃了晃。
「我要施法給丫頭換衣服,你確定要看?」
「我,你不也是男人?怎可為女子更衣?」白離蹙眉,黎波的揶揄他哪有不明白的。
只是心底存著些許異感,他一時也厘不清。
「所以我用法術啊,我是她哥。」我不來,你來?
白離被噎的沒話可說,乖覺的背過身體,恪守君子風儀。
「好了,轉過來吧。」
眨眼間,龍三已經被換上了乾淨的衣衫。那身血衣,黎波疊好準備收起。
「你疊它做何?」才多久沒見面,怎麼還攤上怪癖了?
「想什麼,這是我妹子拚死救我和死鶴的鐵證,當然要妥善收好。」
「……」
陽雲宗的浮雲上,冰載著十四佇立在雲頭。
「主子,我們還要等下去嗎?」
十四掀開眼眸,睨著初生的朝陽,溫聲道:「不用」